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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回到家,本想和以往一样,和老太太说两句外面的事情,再听她唠叨唠叨家里的小事儿,却没想到,进了正堂,竟是连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再一回头,正对上原东良的一张臭脸。老爷子就忍不住皱眉了,你媳妇儿不在就摆出这脸色,那我媳妇儿也不在,是不是也不用给你小子好脸色?
这么一想,立即摆手:“你回去吧,看着你这张脸就吃不下饭!你说,你爹娘长的也不算丑,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这样子呢?黑不溜秋的,傻大个儿。”
原东良嘴角抽了抽,云城这边本来就比京城气温高,他又时常去军营,风吹太阳晒,脸上不崩皮都多亏了宁念之每天一早给他涂的脂膏了,黑不溜秋还不是得了这差事的福?再说,他媳妇儿都不嫌弃,你个老头子嫌弃什么啊,又不是让你天天看的。还有,个子高怎么了?不就是费了点儿布料吗?又不要你给钱!
“那我就回去用饭了,祖父若是有事儿,只管让人去叫我。”原东良恭恭敬敬的行礼,你不喜欢看我,我还不喜欢看你个老头子呢。
回了自己院子,原东良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以往宁念之过来询问的声音,微微有些失望。有外院的丫鬟来回话:“大少爷想用点儿什么?大少夫人临走之前交代了,让大少爷用晚膳的时候,多用些汤水。”
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看原东良,脸色微红,眼神带情,站在原东良跟前微微低头,胸前的衣襟就有些下垂了,正好露出一抹雪白的颜色,原东良视线扫过,就忍不住皱眉:“唐嬷嬷呢?”
“唐嬷嬷跟着大少夫人出门了,听雪姐姐和映雪姐姐也跟着去了。”小丫鬟忙说道,要不然,也轮不到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出头啊。原先以为,大少夫人怀孕,按照惯例,应当是从丫鬟里面选一个出来伺候大少爷,却没想到大少夫人从不提这事儿。但眼下大少夫人出府了,机会就来了。
不管是不是大少夫人给的机会,但事情坐实了,回头就是大少夫人生气,也有大少爷和老太太在呢。
这样想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就是来大少爷跟前回话这事儿,也是好几个人争抢,得亏是她长相不拔尖,这才能趁人不注意溜出来,抢先一步到大少爷跟前回话。
虽说自己的长相不是拔尖吧,但这一身皮肤,那可是没的说的,不是她自己骄傲,说一句欺霜赛雪绝不夸张。天气渐热,穿的也单薄,动作稍微大一些,就能让大少爷看见自己的肌肤了。
小丫鬟越想越高兴,见原东良不说话,还以为是看自己看入神了,脸上就带了几分娇羞,雪白的皮肤上带着一抹红,眼神又娇羞含水,眉梢带情,还真带着几分风情。
再动一动胳膊,衣袖往下滑了几分,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玉镯子,更是衬得皮肤如玉,莹润雪白,那小丫鬟羞答答的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正打算再主动一些,冷不防,下一刻已经飞出去了。
后背撞在桌子上,桌角正好扎在骨头上,一瞬间疼的眼前发黑,眼泪立马就下来了。然后,就听见大少爷站在不远处,冷声喊道:“人呢?”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小丫鬟又羞又气又痛,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进门的人忙行礼:“大少爷回来了?奴婢算着时间大少爷快回来了,就赶紧的去厨房了,大少夫人临走之前交代了,大少爷回来之后就要立即用膳,还不能用冷的,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奴婢没能尽到职责,竟是让人闯了进来,还请大少爷恕罪。”
进来的是春花,之前宁念之虽说有些嫌弃她们四个人的名字太俗气,但也没给改,现下春花和秋月已经被提拔成大丫鬟了,宁念之出门,就留了她们两个在府里守门。
原东良抬手点了点:“守门的婆子,扣六个月的俸禄,你和秋叶,扣三个月的俸禄,这丫鬟是哪个院子的?二十大板,打完之后送回去,让院子里的管事来见我。”
春花嘴角抽了抽,另一个叫秋月,不叫秋叶,大少爷你半年多了都没能记住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的名字吗?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一本正经:“是,奴婢这就去,大少爷息怒,奴婢让人来伺候大少爷更衣?”
能让宁念之选中提拨成大丫鬟的,都是经过宁念之严密的观察偷听的,不说别的,至少是对原东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春花和秋月等闲也不往原东良跟前凑,以往原东良更衣这种事儿,都是宁念之亲力亲为的,春花自然不会插手。
可若是大少爷自己想要找人伺候,那就不关春花的事儿了。她是宁念之的大丫鬟,但她也是原家的家生子。
原东良摆摆手,示意春花退下,自己到内室换了衣服,出来就见秋月领着两个小丫鬟摆膳。原东良坐下,抬手点了点:“你和春花,就算是去拿饭菜,一个人领着两个小丫鬟去还不行吗?非得两个人一起去?夫人留下你们不是看家的?若是连这点儿都做不好,我看你们还是尽早滚蛋吧,这府里可不少几个丫鬟,正好二房都搬走了,这伺候的人一抓一大把的,自己不想干就换了想干的人来。”
春花和秋月脸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今儿这事儿,确实是她们失职了,原以为大少夫人不在,她们两个就偷偷懒,不是没想到会有人偷摸进来的事儿,但男人嘛,哪儿有不吃腥的,说不定这事儿就能讨好了大少爷呢?
却没想到,大少爷真是半分不留情。
两个人是又后悔又着急,惹怒了大少爷,怕是以后在府里就没什么出路了。若是大少爷再告诉了大少夫人……
“罚三个月的月例还是少的,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你们也就卷铺盖回家吧。”原东良冷冰冰的说道,春花秋月两个人额头上都是冷汗,这惩罚不算重,但大少爷那话说的,有些阴森森的,她们两个都有些胆寒。
“是,奴婢下次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原东良也不叫她们起来,抬手拿了筷子夹菜。一直到吃完饭,才挥挥手,示意她们上前收拾。两个人被晾了一会儿,也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的收拾了东西出门。
站在院门外,这才敢抬手擦擦冷汗,互相看一眼,心有余悸:“咱们日后,还得小心一些了,这段时间过的□□逸了,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了大少爷对大少夫人有多看重了,也亏得是那贱皮子没得手,若是有个万一,咱们怕是也没好下场。”
秋月犹豫了一下:“大少夫人刚出门,怕是大少爷正惦记着呢,若是过几天……大少夫人不是说,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的吗?大少爷毕竟是男人……”
春花皱了皱眉:“你可别犯傻,大少爷只要对大少夫人还有感情,就不会趁着这段时间做出什么来的,若是再有人来找你,你可要想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大少爷刚才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你伺候的主子是谁?你是谁的大丫鬟?”
秋月赶忙笑道:“春花姐别生气啊,我刚才也是有些糊涂了,现下却是明白了,大少爷对大少夫人情深似海,谁来都是白搭,咱们是大少夫人的人,自然该偏着大少夫人,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原东良却是听不见的。刚吃了饭不想动,就拿了一本书靠在软榻上翻看,翻两页就想起来宁念之在家那会儿的事情了,两个人有时候一起看一本书,她手指点在书上,白白净净,纤长细嫩,看到有趣之处,就忍不住笑,偶尔会念出来让他听,多是和他讨论书中情节。有时候,他在看书,她就做针线,说实话,从她进门,动针线的时候真不多。
大半年了,也就给老太太做了件衣服,给他做了个荷包和扇套,但府里也不是少了针线房的人,也不指望她做针线养家。所以,看见她做针线,他就要想方设法的捣乱,因为晚上做这个,实在是太费眼了。亲一口,抱一下,耍耍赖,就会笑闹成一团。
想多了,原东良就忍不住叹口气,媳妇不在家,日子真难熬。算了,书也看不进去,索性洗洗刷刷睡觉吧。
第二天,府里更是安静了,另外三家已经搬出去了,府里就感觉空空荡荡的。一开始,老爷子还安慰自己,清净多了。但两天三天四五天,老爷子就觉得,有些□□静了,回了府就跟进了密室一样,说个话都能听见回音了。
老婆子可真是够狠心的,自己带着孙媳妇儿去逍遥自在了,就剩下自己和孙子两个人了。看一眼原东良,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往看他和他媳妇儿腻腻歪歪的,这都分开几天了,都不想念他媳妇儿的吗?想了就赶紧去将人接回来啊。
孙媳妇儿回来了,老婆子也肯定会跟着回来啊。
原东良被瞪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老头子抽什么风,前两天就留了他一起吃饭。反正这府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主子了,分成两边也麻烦,索性就一起吧。可总是瞪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啊,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
“走,去练练。”吃完饭坐了一会儿,老爷子起身,原东良有些无奈:“这才刚吃了饭,若是动手,怕是回头肚子疼,不如下盘棋?”
老爷子咂咂嘴,下棋就下棋吧,都是找事儿做,这个也能消磨时间。
又过半个月,爷儿俩也都习惯了,吃了饭下盘棋,到睡觉时间了就各自回去,睡一觉起来去衙门。晚上回来照旧,反正府里也没人等着,回家早晚也不在意了。
不过,将事情攒一起一块儿处理了,也能空出来一两天时间。原东良就想着到庄子上看看,问问媳妇儿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一早就回来了,准备早些睡觉,明儿一早起床,快马加鞭,后天早上说不定就能感到庄子上去了。
可大约是前几天回来的太晚了,好不容易早一次,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锁芯起身去了练武场。累很了,回头就能睡着了。
练了半天刀法,这才带着一身臭汗回来。春花和秋月还算是尽职,早早的就吩咐人准备了热水。原东良跨进浴桶,明儿出门要带点儿什么呢?家里的东西,念之也不稀罕,外面买的吧,去哪家铺子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呢?
要不然,就去买东平街的肘子?这家铺子正好在出城的那条路上,只要停顿一会儿就行了。或者,苗记铺子的点心?再或者,朱记烧饼?
想的入神,竟是没发觉有人进了浴室,等肩上多了一双手,原东良才反应过来,一抬手直接拎着人摔出去,直直的砸在对面的墙上。那人尖叫了一声,顺着墙面往下滑,原东良才看出来,是个女人。
立马皱眉了,实在是这几天,这样的女人见多了。走路的时候会有人忽然摔跤,正冲着自己怀里摔,去书房的时候会有人送点心,明明不是书房伺候的丫鬟。练武的时候会有人捧着毛巾等在外面,以前可都是小厮捧着的。吃饭的时候会有人特意将袖子卷起来夹菜,以前天气也热,就没见谁这么忍不住。
原东良不傻,以前他义父,现在的岳父,那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文武全才长相英俊地位高有银钱,刚回京的那两年,不光是家里的丫鬟,还有找了借口带着庶女上门的人。丫鬟只是其中一种,外面还有同僚要送的,说穿了,就是四个字,通房,姨娘。
原东良不耐的皱眉,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被富贵迷花了眼睛。从前,他刚从京城过来的时候,除了老太太的喜爱,再没有别的了,二房恨不得他去死,祖父也尚未决定将原家彻底交给他,那时候怎么不见这些丫鬟们贴上来?
这会儿原东良可是半点儿都没想到,才十岁的小孩儿,哪个丫鬟会这么心急,就这样直接送上门?
“大少爷,奴婢想帮您擦背。”那摔下来的女人还在垂死挣扎,原东良却连是身子都没站起来,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春花和秋月立马就进来了,看见躺在墙角的女人,两个人脸色就都跟着变了。
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让人混进来了,若是大少爷误会是她们将人放进来的……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两个人赶紧赔罪:“奴婢疏忽,还请大少爷恕罪,奴婢这就将人拖出去。”
原东良摆摆手:“这个,就直接交给外院管家,明儿直接发卖了吧,若是有家人,连家人一块儿发卖了。”
那穿着一身白衣服的女人惊了一下,连忙求饶:“大少爷恕罪啊,奴婢真的只是想来帮大少爷擦背的,奴婢一片忠心……”一边说,一边楚楚可怜的抬头看原东良,眼睛里两汪水,在烛光下梨花带雨的。春花秋月看着都觉得有些怜惜,原东良却是半点儿脸色不变,只沉声说道:“没听见吗?”
春花一哆嗦,赶紧的拽了秋月一下,上前就要拽了那女人,那女人却是挣扎不休,一边扭着身子,将衣服蹭的更松散一些,一边看着原东良求饶。
原东良眉头皱的更紧了:“堵住嘴!”他倒不是怕叫来了人,这整个府邸都是他的,谁还敢非议主子?就是觉得这声音有些太鼓噪,听着就像是乌鸦叫,让人心烦的很,所以,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春花和秋月可是两个人,外面还有别的婆子守着,原东良都发话了,谁也不敢耽误,连夜就将人绑了送到前院去了。等原东良这边睡下,春花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发愁,这次大少爷可没直接说她们两个要受什么处罚,可依照大少爷的性子,当时说的,反而不太严重,若是过后再说,那就严重了。
“也真是的,那些人都是傻的吗?这几大少爷处置了多少人啊,一个个都不长心,还要往上撞!”春花难得的抱怨了几句,秋月也叹气:“都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呢,见了棺材才掉泪,咱们现下可也没功夫替这些人操心了,只说咱们两个自己吧,回头大少夫人若是知道咱们失职了,说不定这一等的月例也就是这最后一个月了。”
两个人都在唉声叹气,宁念之身边的听雪和映雪也是有些忧心忡忡,早上给宁念之梳了头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夫人,咱们就这样住在庄子上吗?万一大少爷……”
映雪掐了听雪一把,宁念之笑道:“你们两个啊,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们家姑娘是什么性子吗?若是对东良半点儿信心也没有,我怎么敢离开这么久?”
顿了顿,又说道:“我现在离开,也是给府里那些想要爬床的人一个警告,原东良可不是谁都能染指的。我也不想怀着孩子,还要为这些事儿操心,索性呢,就让你们家大少爷先解决了,我再安安心心的回去安胎。”
她出手和原东良亲自出手可是两个不同的结果,她出手,那些个不甘心的人只会说是她善妒不容人什么的,说不定憋的久了就会动歪心思,将主意打到她和孩子身上。这事儿,她是绝对不能忍的。
原东良出手呢,那就是毫不留情了,原东良这个男人能守住,那些个想要爬床的也才能死心。
“今儿祖母打算做什么?”之前老太太对自己种花这事儿产生了兴趣,到了庄子上,就更来劲儿了,每天都能找到事儿做,不是找老农请教种地的事儿,就是亲自打扮成农妇的样子,学着喂鸡喂鸭什么的。甚至,还跟着庄子上的夫人,到附近镇子上去赶集,也不带着宁念之,这点儿很让宁念之怨念。
“奴婢刚才找廖嬷嬷打听了一下,昨晚上,老太太好像是对做槐花饼有几分兴致。”听雪笑着说道,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儿大约是不用去外面折腾了。
宁念之也笑:“咱们去也看看,若是好吃了,你们也看着学学。”
早饭比较清淡,宁念之胃口也好,吃了一碗粥,两个小馒头,一些小菜,又吃了两块儿炖鱼,这才起身去找老太太。进门看见老太太的一身打扮,就忍不住笑:“祖母,今儿是准备做什么?”
老太太挺得意:“我这身衣服穿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精神啊?”
宁念之忙点头:“是啊,祖母这一身,特别精神,看着还利索。”
“今儿我打算亲自去摘槐花,回头等着我给你做槐花饼,保证好吃,等我学会了,回头能吓你祖父一大跳。”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挎着自己的小篮子往外走:“你就在庄子上等我,若是想出去走走呢,身边可要多多带着人,不许到河边走知道吗?我这去去就能来了,你不用操心。”
宁念之点头:“祖母,要不然,我跟着你一起去吧?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就是不能动手,也能看看稀罕嘛,好不好?”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点头:“那成吧,你可不能乱走知道吗?跟好了,咱们一起去摘槐花。”说着,领着宁念之笑哈哈的出门。
能被庄头选出来陪伴老太太的,都是日子过的挺不错的,不会到老太太跟前诉苦的。这人心态好了,说说笑笑的,就会影响到身边的人,老太太到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越发的开心轻松,每天都是笑呵呵的,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看着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宁念之很乐意看到这种结果,也就从不阻止,反而时常跟着老太太一起到外面走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房子还是那样高,院子还是那样大,伺候的人也不少,在庄子上,却远比在府里更让人放松,好像一出门,就将那府里的一套端庄贵重的衣服给脱掉了,换上了轻盈飘逸的衣服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