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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在半夜睡得迷迷瞪瞪的,却突然被喊醒。当她对上表哥深沉的眼睛时,她便知晓,她的计划恐怕是成功了。胜利女神嫌弃了她那么久,这一次终于选择站在她这边。
“怎么做到的?”他沉声问道。
安宁忽的笑了起来,笑容甜美,“你猜?”
表哥怔了怔,苦笑道:“我本想带你回去的,那边有大片的花园,还有天池,你看了定会欢喜,若是你喜欢吃葡萄,我们也可以种上一百亩的葡萄园。”
“可是那里不是我的家。”安宁打断他的话,“本想?也就是说你们改变主意了?”
表哥听着她语气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欢喜,心中有些酸涩,“蔚邵卿他们快追上来了。带着你,我们无法离开。”
安宁不擅长骑马,更不会武功。加上他们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所骑的马皆是寻常的,哪里比得过蔚邵卿所骑的骏马。被追上只是迟早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宁究竟是如何成功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蚂蚁。”安宁粉色的唇瓣抿出了得意的弧度,“蜂蜜会吸引蚂蚁,只要用蜂蜜写字就可以。”而且即使引来蚂蚁成字,那也是他们离开以后的事情,表哥根本发现不了。
之所以写怜花公子是因为,她曾经在蔚邵卿、凝香他们面前,自称是怜花公子。旁人或许对这四个字没什么反应,但蔚邵卿肯定可以察觉到是她。
“真是个聪慧的姑娘。”表哥由衷赞叹,并不因为自己被安宁摆了一道以后而生气,语气中反而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这让安宁的心情很是复杂,这一路上,老实说,这位便宜表哥的确对她很是宠溺,没有让她受过苦。
“你们……若是走不了,可以拿我当人质的。蔚邵卿是言而有信的人,他想必不会为难你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表哥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安宁,记住我的话。若是蔚邵卿问你,你一路上的事情但说无妨,只有两件事。不能告诉他,你是我的表妹。不能告诉他,借尸还魂的事情。如果你不想日后永无宁日的话。”
这位表哥明显是南夏人,倘若她把这两件事暴露出去,恐怕在蔚邵卿眼中,自己大概也会被打成同伙吧。从这点来看,他对于自己这位表妹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好,只可惜安宁不可能会舍弃周李氏他们。
安宁的鼻子有点酸,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表哥似乎有些欣慰,“若他问你原因,你就告诉他,是为了火药方子吧,为了你师傅逍遥子给你的火药方子。这个理由他会相信的。”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硫、硝一比三,记清楚了。”
声音温柔,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安宁点点头,“你真的不打算拿我当人质吗?”
表哥神色微敛,语气自信,“我若是想走,他们来再多人也是留不住。”
“大人,我们该走了。蔚邵卿快到了。”曼娘快步走进,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急切。
表哥最后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同曼娘一同离开。
“小心蔚邵卿。”
余音袅袅。
安宁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地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她同这位便宜表哥是否还会有相见的时候。虽然对方对她很好,但终究还是相见不如怀念,能不见是最好的。之所以提出人质的方案,也无非是对他们未曾伤害过她的谢礼罢了。安宁虽然不会跟随他们离开,但也不希望他们受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直接撕下脸上的面具,塞到怀里。
安宁抬起头,看见蔚邵卿向她走了过来,火把的光芒下,他身姿越发清俊挺拔,像是从画上走下来一样。
安宁忍住眼中的泪意,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对着他微微一笑,“多谢。”
不管蔚邵卿是出于什么原因,愿意前来解救她,她终究要感谢他,感谢他愿意到来。
蔚邵卿微微颔首,“走吧。”
也不盘问什么,直接让安宁一起离开。
……
说来也是安宁的好运气,蔚邵卿并非专门前来找她,不过是恰好从宜州回来,打算去宣州的路上。也许是因为这条是必经的路线,所以两方人才会撞了个正着。远一点,或者早一点,都没有这样恰好遇到的运道了。宜州正好是南夏和大周的交界处,若没有意外的话,安宁本来也会同表哥他们一起前往宜州,再通过宜州去南夏。
安宁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旬洲,若是顺利的话,大约七天以后就可以回到玉山村了。表哥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绕了一点的远路。
遇到蔚邵卿后,虽然还没天亮,但是安宁也已经睡不着了,便跟着蔚邵卿他们一起上路。蔚邵卿他们所坐的都是马,并不会为了她而特地弄出一个马车。这对安宁而言,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是跟着学了骑马,但水平实在一般,只能勉强不掉下来罢了,在大多数的时间内,她还是以坐马车居多。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蔚邵卿愿意救她,将她送回去,她已经很感激了,所以根本不会提出额外的意见。
当蔚邵卿问她是否会骑马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点头。
这一逞强的后果就是,第一天骑马下来,她的大腿内侧都快被磨破了,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实践出技术。她的骑术也在这样的赶鸭子上架中得到了一日千里的进步。
尽管强忍着疼痛,但在走路的时候多少还是暴露出来了。她忍功再好,也没办法做到在磨出血的情况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路,更何况蔚邵卿是何等细心的人。
“你不会骑马。”他皱着眉道。
安宁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会骑,只是不是那么擅长。”
“明天我就跟你准备一辆马车。”
“真的不用了。”安宁情急地打断他,“我现在技术已经好很多了,而且,我也想要尽快回家。我失踪这么长时间,我娘一定很担心。我家里的葡萄酒估计也酿的差不多了,都可以卖了。坐马车,还是太耽搁时间了。”
现在都已经进入十一月了,天气也开始变冷。幸好表哥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衣服首饰都给她留下,所以说安宁并不用担心着凉一类的问题。
蔚邵卿看着她倔强的神态,“我们并不急着回去。”
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小的身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能够忍住这些疼痛。
“可是我着急啊。”安宁微微露出点笑意,“所以真的不用担心,只是第一天才不习惯,明天就好多了。”说起来,蔚邵卿给她准备的马已经是其中最温顺的了,不然她估计还要更加受罪呢。
蔚邵卿看着她的表情温和了许多,“你骑马时,仍然有些地方不太对,若是骑久了,肯定更加受罪。趁现在天还没黑,我现在教你骑马,把那些纠正过来。”
也就是说要对她进行系统的培训了?
安宁想想也是好事,若是平时,她哪里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于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安宁她错误估计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培训是手把手地教导骑马啊。
当蔚邵卿让她和他坐上同一匹马的时候,安宁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脸色一定不是很好看。
蔚邵卿印象中的周安宁总是言笑晏晏的从容模样,即使进了青楼这种地方,也能够大大方方地调戏楼里的姑娘,全然没有自己是女孩子的自觉,现在让她同她暂时骑同一匹,反倒脸僵了。
他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微微一笑,“怎么?怕了?”他倒是没有起什么旖旎心态,安宁长得再可爱,也就是个丫头片子。
安宁觉得蔚邵卿之所以总是不笑,一定是因为清楚自己笑容的杀伤力。美色当前,本来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对方的语气又实在有点气人,激起了她好胜的心态,她仰起头,丢开了那点的不自在,“学就学!谁怕谁!”
好歹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总不可能比一个古人还古板吧,再说了,这具身体都还不到十岁呢,谈名节问题还太早。
说罢,直接上马。
蔚邵卿沉默了一下,“再来一次,刚刚的动作不标准。”
老师发威,安宁只能乖乖下来了。
单单上马的动作,她就重复了十多遍。蔚邵卿作为老师,还是十分严格的,有一点差错都重新来过。
安宁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老师越是严厉,她便越是认真。
虽然在学习过程之中,不可避免会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两个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心无旁骛,反而有了一种风光霁月的感觉。
蔚邵卿坐在安宁身后,告诉她耳、肩、胯、脚跟要保持一条直线,还让安宁要放松肩膀。
安宁努力想要放松,但越是想要,越是容易紧张,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用力了几分。脚下的马似乎感染到她的情绪,或者是因为安宁握太紧了,马竟是有些不听使唤了起来,突然急窜地跑了起来。
安宁越是握紧,马就越是乱闪,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惊险了起来。
“别急。”一道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同时身后的蔚邵卿伸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缰绳,正好是处于一个将她包容在怀中的动作。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骑马时的要素,仿佛胯下惊慌的马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安宁下意识地将他的话收进耳中,直觉地照做。小腿膝盖和大腿的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跟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她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状态,之前明明如何做都做不好的,现在却似乎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自然而然地将这些要点都做了出来。
马跑得飞快,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淋漓酣畅的痛快感,仿佛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丢掉了所有的包袱,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身后的蔚邵卿,忘记了周家,身体感官只残留着骑马本身纯粹的愉悦。
“做的不错。”淡淡的嗓音中带着欣赏。
安宁回过神来,发现她同蔚邵卿靠得很近,因为拿着同一个缰绳的缘故,在外人眼中,是十分亲密的拥抱动作。
刚刚跑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尴尬的情绪倒是涌了上来。
蔚邵卿见她小小的耳朵泛起了红色,微微一笑,缰绳紧了紧,马便停了下来。
他一个纵身,潇洒地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着。
安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牵着马走回原地。
她心知,自己在刚刚惊马的情况下,之所以没有做出惊慌失措的举动,是因为有蔚邵卿在身后。
“多谢。”她郑重其事道谢。
“这也是徒弟学得好,老师教起来才有成就感。”以蔚邵卿的性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语殊为不易。
任谁都喜欢被夸奖,何况是被一个美男夸张,虚荣心更是杠杠的。安宁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蔚邵卿回过头,正好看见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更是显得温柔圣洁,眼中像是有着细碎的星光。他心中微微一动,不自觉眯了眯眼,将这副美好的场景印记在脑海之中。
一时骑得太开心的后果就是,大腿内侧被磨得更加厉害了。即使不回帐篷里看,安宁也可以猜到那边肯定是出血了。
一拉扯,便疼得她忍不住想龇牙咧嘴的。
蔚邵卿倒是想扶她,安宁很有骨气地拒绝掉了。不过蔚邵卿还是送给了她一瓶白瓷瓶装的药膏,让她用来涂抹。这药膏质量真心不错,黑乎乎的,手指一抹,便散发着草药的清香。安宁用清水洗了洗那个地方,冷得直龇牙,然后往手心倒出一些药膏,往受伤的大腿贴了贴,不仅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反而有种冰凉的感觉,连原本的痛感都减少了几分。
好东西啊!
她感慨道,一边把药膏小心翼翼地收好,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在经历过第一天骑马的坚信后,也许是因为骑术的长进,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也许是因为药膏真的起作用了,安宁后面反倒适应了下来。看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咬着牙不仅不拖累队伍,吃穿皆不挑剔,蔚邵卿那些护卫不免都高看了她几分。
其中一位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安宁扬了扬下巴,一脸的骄傲。
蔚邵卿看着她小小的脸庞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在路过并州的时候,一路上特别能够吃苦从不抱怨的安宁难得提出了请求。
她告诉蔚邵卿,她想要寻找一个被砍掉手的无辜人。她也不隐瞒,将自己如何把手绢送出去,又如何牵连到别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尽管这几天以来,蔚邵卿未曾问过她关于表哥的事情,但安宁觉得不可能一直安安静静到宣州,还不如自己提出来呢。
她只是想要打听出那个人,然后弥补他,倘若他愿意跟着她回去,她便给他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工作。倘若他不愿,她便给他足够的银钱,到时候置办几十亩田地,后半生也就不需要人操劳了。安宁相信那人的身份应该不算高,不然表哥不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他们一路上还是挺识相的,从不招惹一些身份贵重的人。
至于补偿的银子,表哥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首饰,到时候变卖一些就可以了。
蔚邵卿并没有拒绝,而是在并州上停留了一天下来打听这件事。
当天下午,就有人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他们面前。
安宁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惊讶地发现他的两只手都是完美的,她疑惑地看向蔚邵卿。
蔚邵卿语气平淡,“你是否捡到过一个包着石头的手绢?”
他其实没有刻意大声说话,言语之中也有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那是上位者习惯了高高在上所养成的一种气场。
那人也就是普通的小市民,唯唯诺诺道:“回老爷,是这样没错。在六天以前捡到的,那手绢上还写字呢,只是小的没有文化,实在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后来就有两个人找我把那手绢给要了回去,还给小的五两银子呢。”
也许是因为进来之前被交代过的缘故,这个人说话很老实,半点隐藏都不敢。
安宁看他的神态不像作假,有些茫然,“你的手没被砍下来?”
那人哆嗦了一下身子,惊恐地看着安宁——这个小姑娘长得标致可爱,怎么说出的话语这么可怕啊。
安宁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当时差点以为她就要害死一个无辜的老百姓了。
蔚邵卿听她声音,便知晓她的想法,让手下人将他带了回去,还示意给那人一点银子。
那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乐得不住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若是平时,安宁肯定会让他起来,但是现在……
她脑海中浮现出表哥威胁她时的场景,以及那块浸满血液的手绢,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所以,他那时候是骗她的?只是为了吓唬她的吗?
“看来那人只是为了吓你,让你乖乖行动罢了。”蔚邵卿说道,从周安宁的一些只言片语来看,那个人,对她不可谓不爱护。只是他到底是谁?
周安宁苦笑道:“可是我那个时候确确实实是当真了。”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做了一个噩梦,她心中对于表哥的心情经过这件事后,更加复杂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无法讨厌那些人,尽管那些人不顾她的意愿,想要把她带回南夏。
“你可知他们的身份?”蔚邵卿沏了盏茶水,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安宁心知戏肉来了。她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我只知道他们是南夏人,打算把我带回南夏。”
蔚邵卿点点头,尽管没有查不到那几个人的身份,但出身南夏这点是可以猜出的。
“这件事,似乎还同我一位先生逍遥子有关。”她抿了抿嘴,脑海中闪过了表哥对她的那番吩咐,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的疑惑和踌躇。
蔚邵卿并不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充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
片刻之后,安宁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咬紧了下唇,挤出了几个字,“他们想要火药的配方。”
意外之外,情理之中。
蔚邵卿此时只有这个感受,他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宁,仿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的神态变化,“那么你说了吗?”
安宁摇摇头,“他们是南夏人,我是大周人。”她没有说的是,火药的方子根本就是那位表哥告诉她的,她出身二十一世纪,火药对她虽不陌生,但专业不同,让她种东西没问题,让她发明火药这些,她还真没辙,只记得现代火药中除了硝、硫、还有碳,具体的配方就不清楚了。
“所以他们才打算从你口中得到,因为你不愿说的关系,便打算带你回南夏,打算来日方长吗?”蔚邵卿从这刻意放出的假信息中自顾自脑补完一个完整的谋划。
安宁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还是低头好了,不然万一被蔚邵卿发现了怎么办?
表哥的这一番交代,倒是很恰当地将安宁同南夏给撇清了关系不说,安宁瞬间成为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形象,这无疑对她在大周的立足很有好处。
她的眼睛被茶水的雾气氤氲,多了几分水汽。其实那个人真的对她很好,好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生怕她受到委屈。甚至那个浸血的手绢也只是为了吓唬她而已。只是她知道,她是周安宁,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周安宁,不是他的表妹,更不是他的未婚妻。
她吸了口气,努力不让声音流露出半点的异样,“那么,你想知道配方吗?”
蔚邵卿勾唇浅笑,“我不需要这东西。”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周安宁,“你不必想用这个试探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安宁垂下眼帘。她也想相信,但实在做不到。那位便宜表哥与蔚邵卿之间,她反而更信任前者。好歹便宜表哥之所以待她好,是因为以为他表妹借尸还魂到了她身上——这个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得到。而蔚邵卿对她的好,仍然看不出缘由,分外不踏实,像是随时都可能冷酷抽离一样。所以安宁永远无法真正信任他,即使表哥没有对她说过那句话也是一样的。
她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冲着他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真的不需要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记性不好,说不定明天就会忘记了。”
“那就忘记吧。最好一直都忘记,别再想起,也别让别人知道。”
安宁抬头直视他,“这个别人包括你吗?”
“对,包括我在内。”他毫不犹豫回答。
“我可以相信你吗?”即使不相信,她也仍然想要一个承诺。安宁所拥有的力量太少,少的她不得不暂时借用别人的力量,直到她自己真正成长起来。
“还是不要全信,或许有一天,你会讨厌我的。”带着些许疲倦的话语像是预言。
蔚邵卿这个下午说过的话语几乎要抵得上过去说过的所有话了。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老师是逍遥子?”答案其实很简单了。
她家里,恐怕有蔚邵卿派去的人。至于表哥则是从她的一些书稿中得知。这件事表哥并没有隐藏,那时候还在他面前显摆了他让人偷来的手稿。难怪安宁有段时间觉得她的书稿老是丢。
蔚邵卿只是沉默,“在你身边,有我派去保护你的人。”
“那还是别说是谁了。否则,我大概会难过的。”无论哪个人,都是她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培养出了感情,真正信任过的。她只是有点难过,真的只有一点。
是桂圆呢?还是卫先生呢?
安宁心中多少已经有了偏向。
蔚邵卿说道:“卫夫人原本曾是宫中的女官,有她在你身边,你的教养以后恐怕无人能够挑剔。”
“我娘会很郁闷的。”安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她一直以为是她眼光好,才能找到捡漏到卫先生这样的人才。所以还是不告诉她了。”
“让卫先生一个女官教导我这样的农女,不觉得浪费吗?”难怪,难怪连玲珑这样身份的人都说卫先生很出众。从宫里出来的女官,当然出众了。
“你的自保能力还是太差,现在学习武功也是来不及,以你的天赋而言更是浪费时间。我会让她给你教导一些药学毒理。”
“好。”安宁立即答应了下来,她也不想再过随便受制于人的日子。这叫武功不行,毒药来凑吗?等等,她都还没学过武术,这人凭什么小看她,说她没天赋啊!
“至于其他你想知道的内容,等你及笄了,我会告诉你的。”蔚邵卿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这番谈话的结束。
女子及笄是十五岁的生辰……安宁现在还没十岁,也就是说她至少还要再等上五年。这简直要让人吐血。
不过……她眼睛微微眯起,蔚邵卿只说到时候会告诉她,没说她不能自己查。
这次的事件更是给她敲醒了警钟,她越发感到掌握一股属于自己力量的迫切性。她暗暗给自己定下目标,即使到时候蔚邵卿不告诉她,她也要靠自己要找出事情的答案,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别人对她的善意上。
……
被掳走的第二十天,安宁披霜戴月,终于再次回到了这片她熟悉的土地。重新回到开原县的时候,虽然说不上是饱含热泪,但心情激动肯定是有的。
到了县城中,蔚邵卿自然得先询问蔚池一些问题。在他不在的时候,蔚池相当于是他的代理人,替他处理一切事务。找他询问安宁被掳走的相关调查内情是最合适的。
安宁虽然急着回去,但她也想知道一些关于那些人的内幕,所以按耐住焦急的情绪等待。若蔚家没送她回去,以她的脚程也是要走上半天的。
蔚池看到安宁同他家少爷一同出现后,在感慨两人缘分的同时,也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周安宁这丫头虽然有时候嘴巴特别气人,但作为朋友而言还真的挺不错的。
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毒舌:“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向蔚邵卿汇报事情,他原本还想避开安宁的,但是他家少爷却摆出了一副“让她听,没事”的姿态。他虽然心中不免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
安宁这才知道这其中还有冯天的手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一刀捅了这个老色狼。不过这冯天也算是被利用了一把,那些人不过推他出来做明面上的幌子,所有的罪名到时候都是落在冯家身上。安宁最初所见到的那几个被捅的黑衣人就是冯家的家丁,他们身手远远比不过蔚海,所以一照面就被拿下。
“冯家平时也有些欺凌弱小,霸占良家女子的罪名,只是平时都被压下,我就干脆以这些罪名,让人将他入狱,虽然关不了他十年,但也够关他五年了。”冯家的家主有了这样的罪名,冯家的倒下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安宁知道蔚海没以周慧的名义拿下冯家,是为了慧姐儿的名声考虑,心中不由感激起他,郑重其事向他行了一礼,“真是多谢多谢。”
蔚池难得见她服软,加上两人平时常常打交道,所以嘴上也不客气,“没事,我们两谁跟谁啊。”
他说这话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纯粹就是打趣罢了。
只是话刚出口,他便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的寒意,这冰冷的感觉还是来自他家少爷。一抬头,他家少爷正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中一片发凉。
蔚池素来敏感,看了看他家少爷,又看看周安宁,百思不得其解,才多少天啊,怎么两人关系似乎就有点不同了?他心中一阵惋惜,难得有这样投缘的朋友,以后都不能在少爷面前和她耍嘴皮子了。
说完冯天的结局后,他又道:“我只查出那些人皆是南夏人,而且所使用的武功一路,皆是失传已久至少一百多年的武功。蔚海输在他们手下并不冤,蔚海这次可谓是受到打击了。让他平时再骄傲,这下子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蔚池的语气很是幸灾乐祸,这也是因为他同蔚海相熟了,才会这样毫不客气。
“蔚海的伤没事吧?”安宁忍不住问道,蔚海那时候可是被捅了几下,流出的血可不是假的。
“他皮糙肉厚的,哪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早就养好伤了,当然,心理上受的创伤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吧。”蔚池转头看向安宁,“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们对外只说刚好有一桩葡萄酒生意需要你出面。”
然后私底下派人寻找安宁的踪影,只是没想到安宁居然是被少爷给带了回来。
“谢谢。”这样的安排的确是很妥当。
“你再不回去的话,你娘都要天天跑城里我这里哭了。”想到那个场景,蔚池也不由苦笑了起来,内心同样有些欣羡,不得不承认周安宁的确有一个疼爱她的好母亲,为了救她女儿,都要向他下跪了。
……
该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蔚邵卿便派人送她回家。
安宁嫌坐马车不够快,直接骑马,到了玉山村后,她怕撞到人,才减慢了速度。
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同她打招呼的。
“安宁,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娘可想你了。”
“你做什么生意呢?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这趟回来定是挣大钱了吧。”
安宁一路上应付着乡村父老们,急忙牵着马到家门口,到了门口,她的脚步放慢,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门。马匹她直接还给了蔚家的人,不过马背上的东西就只能自己拿了。马背上的包袱主要装着首饰衣服。
她快步走进大堂,周李氏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抹着眼泪的样子,听到动静,抬起头,直接呆了。
周李氏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女儿而出现了错觉,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失踪二十天的安宁出现在她面前呢?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直接掉了出来。
这眼泪不仅是因为疼,也是因为狂喜——真的不是在做梦,安宁真的回来了!
她直接大步上前,把安宁揽在怀里,大哭:“你走了好几天,娘担心死你了!”
她这些天睡觉没有一天能够真正入睡的,一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女儿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又是期待女儿的消息,又是害怕。害怕听到关于安宁的消息是死亡。
这些天的心力交瘁让原本包养得不错的周李氏又苍老了一些。
她在这边又哭又嚷,周家其他的人也被引了过来。
等大家一回合,个个都被周青梅附体,一个个哭得不能自己。有周李氏这样的豪放派,有周青梅这样婉约派,还有慧姐儿这样哭得十分美貌的林黛玉类型,至于聪哥儿,他秉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宗旨,努力要把眼泪憋回去。桂圆和红枣则是一起抱头痛哭来着。
安宁看见眼眶发红的卫先生,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不过想到卫先生自从到他们家以后一直矜矜业业,也不曾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那点的芥蒂也就打消了。
虽然心中很感动,但安宁还是被哭得有些头疼,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她这些天的遭遇。
她一开口,大家立刻停止了哭声,认真倾听。
安宁为了不让她娘日后整天水漫金山寺,大大地淡化了在这旅程中她所吃过的苦头,竭力描述了她的美好生活。
周李氏眉毛一竖,“敢情我们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那边吃香喝辣的,真是白费我们感情了。”
安宁嘿嘿一笑,为了表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还打开包袱,给大家看了她所拿到的首饰,每一样市价至少都有几十两,有的甚至上百两,嘴里还安慰他们:“所以你们就当我是出去走商一趟。你们看,出门二十天,赚回这些不冤啊。”
周李氏立刻黑脸了,拎着女儿的耳朵,狠着嗓音道:“你这死丫头,你还想要有下回啊。”
“快呸呸呸,把刚刚的话都吐出来。告诉三清祖师爷,你那句话不是真心的。这种经历,就算挣再多的银子,也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周李氏可谓是三清祖师的忠实粉丝。
安宁嘴角抽了抽,为了安她娘的心,她只好听话照做。
看着女儿完完整整把那句话给吞了回去,周李氏这才松了口气,也有心情看首饰了。
安宁直接把首饰都给分了,自己大概留了一半下来。周慧也回到房间,把她那天买的首饰分给安宁一些。
周李氏觉得女儿果真是个有大福气的,遇到这种事平安无事回来不说,还带了些财物回来,一般人哪里有这样的好运道!之前她那十两的香油钱出的不冤啊,一定是祖师保佑的。
当然,那蔚家少爷也是个好的,女儿两次都是被他给送了回来。
周李氏又想去厨房张罗给女儿煮猪脚面线,热热的一碗吃了可以去去霉气。
周李氏猛地想起弟弟和弟媳这些天也跟着她担忧,连忙让桂圆去隔壁,通知一下李南他们,还打算晚上做一桌大餐,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桂圆脆生生地应了声好,顺便拿着安宁分给张青青的首饰,一起走了。
舅舅家就在隔壁,因此李南夫妇很快就来了,安宁声音清脆地和他们说路上发生的事情,当然她即使对着家人,也是对蔚邵卿说的那套话,不过隐藏了一些,直说是因为师傅逍遥子的缘故,隐瞒了火药,省的反而给周李两家带来祸害。
说的她口干舌燥的,不住地灌水,然后又有人找他们周家了,不是别人,正是冯天的女儿冯冰云。
周李氏一听说是她,脸色就拉了下来,“她怎么又来了?”
安宁好奇问:“冯家应该是住在走马县的吧?她来找我们做什么?”
周李氏冷笑,“冯小姐现在住在沈家呢,她来还能干嘛,还不是为她那个爹求情?”
周慧这样性子好的姑娘都有些不愉。
周李氏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气,但还是让桂圆把这位冯小姐给请了进来,总不能让她在外头一直站着,为周家增加八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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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他看着一身男装的她,眸色平静无波:“你是谁?”
她眸光微闪,亦是十分平静:“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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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看着眼前白衣出尘的她,他神色微愣:“是你?”
讶异之后,她勾唇一笑:“阁下倒是好记性,不若我们今天再做一桩交易吧……”
于是当天,江湖邪教被灭门,教主的首级不知所踪,教中珍宝被洗劫一空。
第三次他看着凤冠之下面容精致的她,眼中惊喜:“是你?”
她闻言这才抬头看他,神色古怪:“怎么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