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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膺那边的破事他自己解决,凌蔚一点都不担心。
说真的,真的非常好笑。
这些人也是话本看多了吧?
而且,这一天好几拨什么的,肯定是事先没有窜通好对吧?
更可笑的是,当这些都没有效果之后,一些人铤而走险,居然来刺杀黎膺和凌蔚。
且不说钦差要是真的被刺杀,朝廷得有多震怒,这些人什么好都讨不了。就说凌蔚等人住的地方,被黎膺的亲兵层层护卫着,有谁能有那个能耐,跑去刺杀?
所以那个刺杀的傻缺很快就被抓住了。
不过凌蔚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他不常出门,出门也带着一大帮人,这才没让人得逞。
若是正常情况下逛街,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还不一定不会受到伤害。
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太子。
黎膺非常愤怒,居然真的有人敢造反(杀王爷和钦差,和造反没啥差别了)。而这傻缺的事,也让其他豪强叫苦不迭。
本来好端端的还有后路可选,磨蹭磨蹭的最后配合钦差丈量土地缴纳税款,说不定不但不会被责罪,还有奖励可拿。
之前那些小手段也没有触及底线,一切都可商量。
但是这刺杀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明白着是要造反啊。
如果是乱世之中,死就死了。
现在晏朝统治已经稳固,带了脑袋的人都知道甘州已经被朝廷抓稳了。盛世的时候想造反?脑袋被驴踢了吗?
黎膺是火急火燎的审问犯人找凶手,凌蔚则是利用这件事对豪强们造成的心理恐慌,再次试压,开始推行一系列政策。
不想被怀疑的豪强们,此刻是一个比一个老实,甚至连本来是自己的土地,都拿了一部分出来,以表示自己对晏朝的一片红心。
凌蔚的工作进度瞬间加快了不少。那丈量土地登记造册,是累的人仰马翻,凌蔚和太子都受了一圈。
太子苦哈哈道:“我已经好久没吃一顿好东西了,天天啃干粮。”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凌蔚很感动。娇生惯养的太子虽然偶尔抱怨一下,但从未表示过抗拒和不满,实在是太难得了。
“等回去,一定要好好吃一顿。”太子恶狠狠的咬下一口干馍馍,然后灌了一口凉水。
其实饿极了,干粮也还是不错的。太子想。
凌蔚其实最开始并没有想要亲力亲为——这些细碎工作,其实应该由小吏完成。
但凌蔚带来的人虽然不少,但是甘州可耕种的土地也不少。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凌蔚想在甘州试验推广新粮种。
京城附近已经耕种的土地,要让他们该种完全没见过的作物,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甘州这里都是“荒地”,本来就什么都没种。既然是朝廷分发的土地,那么前几年种朝廷要求的粮种,那能让人接受。
而且凌蔚还带了一批来食用,准备等土地量好了,税则实施了,然后用新的粮食大宴宾客。让他们吃到嘴里,知道这是好东西。这里的上层封建主们若认为那是从京城传来的好东西,那么及时为了跟风装逼,那也会求种子来种植。
但现在这些事还要保密,不然后来隆重推出的时候效果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因此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寥寥数人。
除了凌蔚和太子之外,就是自清降职的司农寺少卿胡晨。
他们三人带队,分头对土地进行勘测,看这些土地适合种植什么养的作物。
这推广新的作物,可不是把种子分发下去就成了。他们带的那些工匠们,将会通过对土质和供水的条件,判断哪些土地可以种植什么作物,并且在种植过程中,凌蔚和胡晨带来的这一批人还会全程指导。
这种农业技术指导,也是凌蔚曾经在给皇帝的“忽悠”中说漏嘴时,被皇帝采用,然后让司农寺试着推广。
在京城附近,已经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所以,这次胡晨才热情高涨的想要在京城之外大展手脚。
凌蔚非常敬重这种干实事的官员。或许这种官员没有那种天天找存在感的文人大臣在史书上的名声响亮,但这种官员,可比那些天天没事死谏的官员于国于民有用的多。
而且虽然是勋贵外加正统科举晋身,胡晨却能和农人工匠们一起下地,共同讨论,虽说本身的架子肯定是有的,但也绝对没有任何歧视。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见。
凌蔚看着太子对胡晨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从不解渐渐变得尊敬,心里非常高兴。
太子就该和胡晨这种踏踏实实的官员多接触。所谓国家大事,就是从点滴做起。太子反正地位稳固,所以与其和那些阴谋家空谈治国,还不如学学怎么踏实做事。
晏朝已经稳固了,以皇帝陛下的年龄和干劲,在他在任期间,晏朝的隐忧就会全部拔除。太子是守国之君,肯干实事才是最重要的。
胡晨虽然没有近距离见过太子,但眼力不差,也能看得出太子绝对不是什么破落宗室子弟。皇家的人确定了,是哪一位王爷的儿子就不清楚了。但这个人肯定地位很高。
胡晨看出凌蔚有意让太子和他接触,并示意自己多教导太子。他也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经验和想法悉数相告。太子的学习能力很强,最开始可能还有些浮夸浮躁,现在也踏实下来。做事情越来越利索,问问题也越来越言之有物,胡晨感到十分欣慰。
如果这真的是得用的王子王孙,那么其成长对国对民,肯定是有大用处的。
当然,到后来他得知这个是太子的时候,那就不是惊喜是惊吓了,从此绕着凌蔚走路。
可见并不是人人都和凌蔚一样,拉着太子到处转悠,还非常淡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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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蔚这里有了大的进展,黎膺那里也审出了头绪。
而就在黎膺收网的时候,凌蔚等人又遭到一次袭击。
这次袭击还是光明正大的,还有人放弓箭。
凌蔚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但他这时候并没有害怕的情绪——或许是太害怕太紧张,反而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了,就想着怎么护着太子,护着自己。
他先是后悔怎么今天偏偏和太子在一起,让太子遇袭。后来又庆幸,说不准这些人是分头截杀,太子在他身边,他至少可以看护着。
凌蔚虽然之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经过宫中骑射师傅和之后黎膺的细心教导,他又因为要给太子做榜样,很是下了一番苦功,所以无论是弯弓射箭,还是提刀砍杀,都没有问题。
只是朝着靶子和朝着人是两回事,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即使人家刀往自己这边砍了,他都下不了决心砍回去。
正常人对砍人这种事,都是会忧郁的。
不过当他还算认识、甚至知道名字的护卫在他面前倒下,鲜血喷了他一脸的时候,那胆怯和忧郁就突然一下全蒸发掉了。凌蔚论起刀,红着眼来一个砍一个,其凶狠不下于周围的护卫和死命往上扑的刺客。
太子被凌蔚护在身后,最开始的时候也吓懵了——这一点上凌蔚心理素质还强些,至少还清醒着。不过在凌蔚开始毫不犹豫的砍人的时候,太子也清醒过来。
他知道他虽然武艺还不错,但这小身板去跟人对砍,肯定没用。毕竟他不是他王叔,十一二岁就能带兵打仗还能连连获胜。但小也有小的好处,他们虽然出来不可能带弓箭,但是……
太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一个装满铁球的袋子,打!
然后正在偷袭凌蔚的那个人鼻子被打中,哀嚎一声,被凌蔚砍了个正着。
凌蔚回过头,看着虽然脸色惊恐未定,但拿着弹弓的手还算稳的太子,在护卫们都叫着保护“小少爷”让“小少爷”躲起来的时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扯着嘴皮笑道:“虎父无犬子,不愧是舅舅的儿子!跟在我背后,给我做掩护,看准了打!”
太子被凌蔚一肯定,心中惊恐又散去几分:“好!一起!”
说罢,一个人弹弓铁球支援,一个人大刀砍人,再加上周围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人数比刺客少,但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在坚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两方人都死了不少,凌蔚和太子被护卫们团团围在中间,除了防卫弓箭之外,基本上没多大危险,已经开始进入拉锯战的时候,突然想起一阵马蹄和马的嘶鸣声。
凌蔚一抬头,心终于落到了实处:“鹰飞!”
黎膺是满脸煞气,他带的一队骑兵很快就将刺客冲散,他冲在最前面,一个翻身下马,就把浑身血污的凌蔚和太子搂在了怀里。
“没事,我和长庚都没事。”凌蔚感觉到黎膺的颤抖,忙连声安慰,“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太子也闷声道:“王叔,我没事,瑾堂保护我。不过瑾堂有事,他被砍到了。”
凌蔚:“……”
熊孩子!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还嫌你王叔受的刺激不够吗?
果然,黎膺一听,眼睛立刻充血,那样子,简直想把周围的刺客都碎尸万段:“伤到哪了?!”
凌蔚干笑:“左手手臂被划了一条口子,不算是砍到了,已经用布扎紧,没流血了。”
太子情绪低落:“都是我太没用。”
凌蔚道:“要是没有长庚支援我,我肯定不止受这种伤。长庚不怪我让你受到惊吓就好。”
太子忙摇头:“我也是想上战场的,这算什么。”
黎膺一声不吭,把凌蔚被碎布草草裹了一下的左臂拉到眼前仔细看。
为了及早治疗伤员,也有医生跟着一起来,而黎膺带的那些兵士们也是懂得外伤包扎的。现在已经安全,立刻有人取来伤药和水囊,要给凌蔚重新包扎伤口。
黎膺接过伤药和水囊,仔细帮凌蔚清洗伤口。
凌蔚不停皱眉。刚太紧张,还没感觉到。现在怎么这么疼。
“你轻……啊,别哭啊。”凌蔚看着黎膺一边给自己擦拭伤口上药,一边居然开始滴落眼泪了,忙慌张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就一个小伤口。”
“没哭,眼睛进了沙子。”黎膺揉了一下眼睛,沉声道。
凌蔚闭上嘴。好吧,进了沙子就沙子吧。
这边黎膺刚止住,太子看了凌蔚那从外表上来看,很是狰狞的伤口,也开始掉泪珠子。
“都是我不好。”太子很是自责。那一下若不是自己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下,凌蔚也不会用手臂给自己挡刀。
如果他不是弱小到只能用弹弓打人,如果他也能提起刀枪和凌蔚并肩作战,也不会成为凌蔚的累赘。
“长庚护了我那么多次,我护长庚一次,怎么就叫不好了?”凌蔚现在尽全力扯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连眉头都不敢皱了。这一大一小的男子汉,居然都开始掉金豆子,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啊。
“嗯。”太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鼻子,开始给他王叔打下手。
钱捷和胡晨心急火燎的赶到的时候,正是这一副和血肉横飞的背景有些不搭的温馨画面。
“见过王爷。”钱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急得晕过去。好歹他现在还是刺史,在他的地盘上,居然出现这么嚣张的事,别说乌纱帽,他的人头还保得住吗!
而且这匪徒不是被清光了吗,这么嚣张的一群人是哪来的?
“是突厥。”黎膺面色铁青,“有人投靠了突厥……或者说,一直都是突厥的内奸。”
钱捷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过去。
凌蔚之前说“叛国”的罪名,钱捷知道,那是在吓唬人。结果还真的出现了一个确凿的叛国投敌的人,钱捷觉得,简直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下官……下官……”钱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现在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之前引以为傲的才智都跟飞走了似的。
“这事和钱刺史关系不大,钱刺史不必自责。”凌蔚见黎膺沉着脸不说话,只得自己打圆场,“接下来,还需要钱刺史配合一下,好把这群叛国贼一网打尽。”
“那是自然!”钱捷松了口气。有了凌蔚这句话,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下官一定尽力协助!”
“突厥那群人,还没被打够。”黎膺一脸凶狠。
“淡定,淡定,回去再说。”凌蔚收回被重新包扎好的伤口,环视了一下周围受伤的……甚至死亡的护卫和普通工匠,心中悲愤无比。
他觉得,自己现在都没感觉到害怕,一定是因为仇恨和悲伤的缘故。
“……好好……收敛,无论是回家乡还是在哪,都要厚葬。”凌蔚哽咽着说不下去。
无论是厚葬还是抚恤,就能抵得过这些人命了吗?
凌蔚记忆力好,这死亡的每一个人的脸,他都能回忆起来。他见过的,这些人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能回忆起来。
就像最开始将鲜血喷洒了他一身的那个护卫,他记得就在前几天,他还在到处炫耀自己离京前刚出生的儿子。
就这么,命没了,全没了。
凌蔚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及时不能和黎膺一样带兵打仗,对于那些人,也绝不能这么算了。
凌蔚之前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及时在史书上看到过、也在别人口中听到过,晏朝周围的侵略和骚扰,但是毕竟没有实感。
在亲眼见到之后,他才知道,这种仇恨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决定,就算打乱自己之后的计划,甚至会违背自己安稳过日子的初衷,这件事,这次的仇,也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不然,他记忆中那些鲜活的脸,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回去吧。”黎膺知道第一次面对这种惨烈场面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舒服。凌蔚和太子撑到现在,已经不易。
凌蔚点点头,拉着太子,上了马。
太子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虽然之前也有宫人被处罚而死,但都不会在他的面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
“可怕吗?”凌蔚问道。
“可怕。”太子低头,“讨厌这种感觉。”
“北方、东南、西南、西边,到处都有人对咱们晏朝虎视眈眈,时时刻刻都有人侵扰我们晏朝的国土。”凌蔚扬起了鞭子,“将士们无时无刻不在浴血奋战。”
“我知道……北边被王叔打老实了,东南现在战事还未平。”太子皱眉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凌蔚挑眉:“也不能这么说,非我族类,也有好人的。只是敢犯到我们头上的人,就不能姑息了。”
“你看,我教你读史书,那些历朝历代想要所谓和平解决,和亲送礼分封的朝代,哪一个解决了问题,让外族停止了侵略?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有之后的边疆安宁,国泰民安。”凌蔚叹息,“真想让那些嚷着送钱送女人给异族,好不打仗的渣滓们,好好来边疆看看。”
太子嘀咕道:“瑾堂,你说的那些渣滓可是朝中重臣……不过我也这么认为。”
“有陛下在,有你在,一切都会好的。”凌蔚道。
黎膺骑马跟上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想骑马带着凌蔚走的,至于太子……又没受伤,自己骑马呀。
但是凌蔚拉着太子同骑,他就只能跟在后面,心情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王叔,突厥不是已经被打怕了吗?”大概因为今天的刺激,太子也不太怕黎膺,敢跟对着臭脸的黎膺说话了。
黎膺冷声道:“打怕了,又不是打死了。正因为打怕了,才会做些小动作。”
只是这次误打误撞,差点真的把太子给伤到了。
若不是审问之后确定那些人真的只是想要对付凌蔚,他还以为太子的身份暴露了。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太子赶回去。黎膺想着。
太子还不知道黎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送走了。
凌蔚和太子回去之后,洗掉了身上的血污,就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
这一场战斗,还是给他们心中落下了不小的阴影。
不过所幸两人心理素质都不错,又有仇恨支撑着,很快就走出了阴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报复行为了。
太子是被这件事刺激成了坚定的主战派,以后登基之后,对胆敢侵略捣乱的异族更是凶狠。
而凌蔚已经开始画地图,脑袋里谋划着怎么给异族挖坑,并用利益劝服朝中大臣跟着他一起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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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晨到了战斗现场的时候,作为一个文人,虽然不怎么柔弱,还是被吓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好之后很快调整过来,在凌蔚和太子休息的时候,他召集人手继续工作,并且向皇帝上疏,请求增派人手。
抚恤肯定是黎膺说了算,胡晨不便插手,他也相信黎膺不会亏待那些人。
但司农寺的工作要继续,还要继续派农人和工匠来,这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他也被激起了火气。
好端端的帮助当地人吃饱穿暖,结果还被刺杀,哪能忍?在知道是异族之后,胡晨咬牙切齿。怪不得,这种见不到晏朝好的,可不是异族吗?
那些嚷着要“以德服人”,用仁义感化突厥的腐儒们,真应该全部来边疆转转,等他们见识到了异族的凶狠,再来说说什么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