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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郡主没想到萧御真的敢让下人跟她的人动手,且看那两个丑丫鬟的武功远在她的丫鬟之上,萧御又根本不把她的身份放在眼里,她在萧御那里讨不到一丝好处。
“你敢跟本郡主动手?!”明珠郡主气得面色发白,忽而转向御史夫人,“董夫人,这没规矩的东西不懂礼法,你来教导教导她,她胆敢渺视皇家,对宗室不敬,该当何罪?!”
董夫人虽是御史夫人,一个内宅妇人又哪懂什么律法。
“这不敬宗室之罪,可大可小……”董夫人站出来说道,“只是对郡主动手,实是大不敬。但念在凤大小姐是元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还是大事化小,以和为贵,郡主以为如何?”
明珠郡主没有答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御,厌恶憎恨溢于言表。
萧御微微皱眉。他自是不把什么郡主公主放在眼里,倒不是借着谢景修的势,只看皇帝这急切赐婚的荒唐行事,那皇帝难不成真觉得他是谢世子良配?还不是看上他身份低微又没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故意给元王府添乱呢。
就算这位郡主告到皇帝面前去,皇帝又怎么舍得舍弃他这个好“棋子”?
他自是有恃无恐。
只是那种□□裸的恶意眼神,实在令人不舒服。
原本还坐壁上观的众宾客此时面面相觑,傻子也也觉察出气氛似乎变得更加紧张了。
明珠郡主以前就对胆敢接近谢景修的女子十分不客气,何况这是谢世子召告天下的未婚妻子?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动了杀机。
若不是时机不对,众人早就想要告辞离开了。此时便是坐着,也简直如坐针毡。
“郡主还请消消气,就当给我这东道主一个面子吧。”卢氏突然站了出来,“大姑娘自小养在淮迁,可能不太懂得咱们京城世家的规矩,但一颗赤诚之心却是人人称赞的,她绝不是故意对郡主不敬。郡主自来也是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便让大姑娘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就此冰释前嫌吧。”
萧御看了看卢氏,卢氏向他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还微微点了点头。他又看向明珠郡主,却见那位郡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着她的丫鬟一挥手:“去倒三杯酒给她!”
竟是轻易便同意了卢氏的和解。
萧御微微垂下头,指尖轻轻敲了敲衣襟。
一杯香味浓郁的酒水递到了他的面前,萧御抬头看向亭中众人。
其他人似乎也没想到一场要命的冲突就这样消弥于无形,对于卢氏倒是真心信服了几分。
明珠郡主向来不讲道理,却愿意听卢氏一句劝告。
明珠郡主昂头看着萧御:“凤大姑娘,你不敬宗室在先,我看在卢夫人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老老实实向本郡主敬了这三杯酒,今日之事便烟消云散。我明珠说到做到。”
萧御又看向卢氏,卢氏与他对视了片刻,便垂眸道:“大姑娘自己斟酌吧。”
这样气势汹汹而来,就这么轻轻巧巧揭过?萧御觉得似乎看了一场头重脚轻的蹩脚戏剧。
阿六上前端起酒杯,双手递到萧御面前。
“凤大夫请喝。”
萧御看了他一眼,阿六只是低眉顺眼地在他面前弯着身,双手举着酒杯。
“好吧,既然明珠郡主如此说了,我也不能不给郡主一个面子。”萧御笑了笑道,端起酒来仰头喝尽,将杯底亮给明珠郡主,“我干了,郡主随意。”
明珠郡主看向另外两杯,哂了一声:“还有两杯呢,也让本郡主看看凤大小姐的诚意。”
仍是阿六递酒,萧御也不多话,将剩下两杯酒一一喝尽,空杯放回托盘,便带着阿六阿十告辞离去了。
明珠郡主冷眼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直到帘子放下,亭子里一语不发的寂静氛围便显得突兀起来。
“扫兴的人走了,大家也别愣着啊。这么多美酒佳肴,我们怎能辜负了卢夫人一片心意呢?”明珠郡方笑道,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遥遥向众人举了举,“我先干为敬了。”
她翻脸如翻书,却无人敢不捧场。坐得近的几个小姐妙语相和,卢氏又让人取来游戏助兴之物,让一群女孩子自己去玩,不多时亭中又是欢声笑语一片,那一件小小的插曲也被众人刻意遗忘了。
一顶轿子停在皇宫南门之外,一名身着品服,盛妆打扮的贵妇人在内监的带领下由南门而入,经过一道狭长安静的御安巷,来到了一座精致典雅的宫殿之外。
“贵妃娘娘,安国侯夫人前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内监柔声通禀。
两名宫女迎了出来,将凤云宁引了进去。
凤云宁垂首敛眉,恭敬地跟在宫女身后,一路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最得帝宠的李贵妃的寝宫,并不像世人所想象的那样宽阔张扬,富丽堂皇。
相反地,它其实并不大,布局装饰只是占了一个巧字,处处小巧而精致。与皇后中宫的端庄大气相比,它更令人感到亲切,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生硬与高傲。犹如李贵妃所出身的江南之地,春日细雨润物于无声之中,轻易便让人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如今的皇后也是永荣帝为太子时费尽心机才求娶到的心上人,民间甚至还流传着那桩不具名姓只余风流的伉俪佳话。
如今又是怎样光景呢?
李贵妃能将那样一个男人的心完全地拉拢到自己身上,靠的可不仅仅是美貌。
“娘娘,安国侯夫人到了。”宫女跪下通传,凤云宁也一丝不苟地拜了下去。
“安国侯夫人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一道含笑的轻柔声音响起,凤云宁谢了恩才站起身来,看向闲适地斜倚在榻上的那个女人。
李贵妃面前的炕桌上散乱地摆着几件衣裳,她的手里也拿着绣棚,刚刚放下手里的针,向凤云宁笑道:“本宫在陛下常服的衣角上绣了几样花纹,凤夫人也来替本宫掌掌眼。”
凤云宁上前去看,果然只是几样普通的青竹兰草,绣功精细,却也雅致。
若是别人敢在皇帝的衣服上绣这种东西,即便是常服,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过亦有可能,但是李贵妃来做,怕是皇帝心里只觉熨帖了。
凤云宁笑道:“娘娘手真巧,这是暗绣在衣角内侧啊,又费心思又不张扬,皇上如果猛地发现了,怕是要十分惊喜呢。”
李贵妃笑了笑,将绣棚放到一边。
“安国侯近日似是与我哥哥走得很近。”
凤云宁从秋天起就忙着对付凤照钰,因自恃得李贵妃信任,往日里安国侯也对她多有仰仗,奉承得她越发心高气傲起来,因此很久不将国公府里的事放在心上了。此时听李贵妃提起安国侯的事,她竟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这……我家侯爷素来敬重娘娘,敬重李相,李大人又年轻有为,侯爷早就想与李大人相交了。”凤云宁笑道。
李贵妃看了她一眼,似是看出她的心虚。
“本宫十分艳羡安国侯与夫人之间的伉俪情深,当年与夫人结交倒有大半是为此缘故。夫人当年可以让安国侯为你开罪吏部尚书,也定要将正室之位奉于夫人之手。莫不是到如今反倒要输给那路氏了?”
凤云宁有些疑惑。她还没蠢到以为李贵妃是为她争宠之事不平,只是李贵妃管到她跟安国侯之间的事,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贵妃娘娘说得对,我们侯爷是念旧情之人,倒纵得有些人无法无天起来了。娘娘便是不说,我也要提醒侯爷一声的。”
不管李贵妃目的是什么,要她抓住安国侯的心总是对她有利无害的。
再说路氏最近的确是越发嚣张了,反正凤照钰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她也该把精力放到该放的地方了……
“夫人自己明白就好。”李贵妃低头笑了笑,“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靠着自己的夫君么?可是聪明的女人,却不只懂得如何服从男人。”
凤云宁心头一跳,也忙笑着应和。
不止步于服从男人,更进一步,却是想干什么呢?
李贵妃悠悠叹了一声,又道:“这两天宫里也不清净。明珠郡主听说了谢世子的婚事,几乎不曾把皇宫闹翻,连皇上都怕了她了。听说明珠也去找过夫人?”
凤云宁忙道:“那世子妃是臣妇的侄女,明珠郡主是来找过臣妇,只是问了两句世子妃的情况。”
“明珠爱慕谢世子已久,她又性子爽烈,只怕会为难未来的世子妃。”李贵妃垂着眼睫,拿起茶盖刮着茶沫,“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凤云宁勉强地笑了笑:“郡主只是生性直爽,却向来是极有分寸的。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小打小闹都不要紧。若是闹出人命来,只怕皇上再疼她,也要好好罚她一罚的。”李贵妃看了凤云宁一眼,又笑道:“算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本宫何必替她们杞人忧天。”
凤云宁笑着应和,又陪着李贵妃说了些闲话,见李贵妃面露倦色,忙起身告辞。
等到凤云宁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头,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端着一盅药膳走了上来。
“娘娘歇一歇吧,仔细熬坏了眼睛。”她将那些皇帝的衣裳拢成一堆放到一边,将药膳放在桌上。
李贵妃将绣棚随手一扔,将那金丝银线间的绵绵情意都随手挥散。
她仍旧年轻,她的美貌比大部分豆蔻少女更加鲜艳妩媚。
她只比那清冷俊美的谢世子大了四岁,却要日日陪着一个老迈昏聩的帝王,他身上散发着的腐朽气味令人作呕。
李贵妃喝了药膳,拉着嬷嬷的手陪她一起躺着。
“嬷嬷,你说那凤云宁特意在明珠面前挑拨她的侄女,是存了什么意思呢?”
“姑娘,不管她是存了什么意思,她的目的不过是借刀杀人。”
“嬷嬷,你说她会成功吗?”李贵妃在她的奶嬷嬷面前不再是一个仪态万千的宠妃娘娘,却像个小女孩一样眼含憧憬。
“会的。”嬷嬷轻轻拍着李贵妃,“只要是姑娘希望的事,老天都会让姑娘遂心的。”
“我要我的皇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受万民敬仰。”李贵妃窝进嬷嬷的怀里,闭着眼睛,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着,“我为太后……他为臣子……他不要娶,我再不嫁……”
夜半时分,萧御总觉得有些睡不踏实,似睡非睡的状态,更觉疲倦。
似乎有些什么事被他忽略了,但却总也想不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吵闹声,萧御猛地惊醒过来,凝神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一片寂静。
再睡也睡不着,萧御索性爬起身来,倒了一杯凉白开润润嗓子。
一杯水还没喝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朝着卢氏的院子去了。
外面一开始还只是压低着声音的交谈,越到后来那吵闹声就越发喧嚣起来,最后便有人扯着嗓子喊起话来。
“快,快点!再去请大夫!把能请的大夫全部请过来!”
萧御有些好奇地披衣走到院门边上,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
“请不到?怎么会请不到呢?!”这是凤云飞的声音。
有人回道:“老爷,真的请不到啊。不只请不到,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还来请老爷您呢,说是明珠郡主突发急症,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个名堂!”
“老爷——老爷!姑奶奶府上来人了,急着要见老爷。”
凤云飞的声音又急又慌:“让他们等着,我就去。你们快去夫人院子里守着,我马上就回来。”
一行人说着声音便渐渐地远了,萧御拢了拢衣裳,走回屋里去爬上了床。
一晚之间卢氏和明珠郡主都得了急症,会这么巧吗?不知道凤云宁又是怎么回事,不会也得了急症吧?
阿六向他奉酒的情景闪过眼前,萧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看着帐上的花纹。
原来今天宴席上演的那一出是为了这个目的,想借酒下毒么?
可惜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元王府,几道黑影掠过墙根树下的阴影,一齐来到一座院子当中。
厅门大敞,一道修长身影披衣立于月光之下,几名黑衣人忙拜倒在地。
“禀主子,吾等幸不辱命!”
“一个都没有落下?”修长的手指转动着左手中指上一枚小小的玉环,声音也如同夜风一般清冷。
“参与阴谋者共五人,一个都没有落下。”一名黑衣人禀道,“凤大夫夜晚似乎辗转难眠,不知是否受到惊吓,也许需要世子的安慰。”
站在谢景修身后的二九忍不住嘴角一抽。
凤大夫会受到惊吓?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谢世子微微垂下头颅,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成婚前最好不要见面。这是古礼,我便忍上一时半刻也无妨。”
“主子所言极是!”黑衣人异口同声道。
谢景修又道:“我写一封信,老六帮我带给凤大夫,务必亲手交于他的手上。”
白日的丫鬟阿六,现在的护卫老六,铿锵应声。
萧御第二天早上一出房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面的阿六,差点吓了一跳。
他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别过头去。
“阿六,你以后不用涂脂抹粉了。”
阿六恭敬应了,又递上一封信。
“凤大夫,世子让奴婢交给您的。”
萧御收了信,阿六便转身走了。
昨天还没有呢,过了一晚上就有信了?谢世子和他的护卫们晚上很忙的样子嘛。
萧御回到房间里,拆开信封,里面竟是一张桃花色的带着香味的信笺,信纸上还撒着细碎的小花瓣。
带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萧御读了下去。
钰儿吾爱雅鉴。
谨启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已五日未见,吾心甚念。不知君心同我心否?
阿六阿十在你身边,吾甚放心,君也可放心。一日不见君颜,吾甚感寂寞。幸有阿六每日通传消息,令吾稍解相思。每念及君将嫁吾为妻,顿觉喜出望外。忍一时相思可得百年共枕眠,吾觉相思亦甜。
……
书短意长,不能一一。翘企示复。顺颂冬馁。
夫景修。
萧御:“……”
阿六适时地在外面敲了敲门板:“凤大夫,世子说,务必请您回信。”
萧御走到桌边,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一挥而就,装在信封里交给阿六。
“交差去吧。”萧御拍了拍阿六的胸口。
谢景修收到回信,站在半积白雪的窗棂边上,动作优雅地拆开信封。
只见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白话。
“下次见面,世子做个喜出望外的表情来看看。”
谢景修:“……”
虽然只有一句话,还是小心折好,夹到了一本诗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