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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御出了舱门,径直奔向那只大铁笼子。
“毛毛,我的大宝宝,我想死你了!”萧御扒到笼子上,毛毛马上很给面子地扑了过来,摇头摆尾,隔着铁栏杆伸舌头一遍遍地舔着萧御,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咽声。
谢景修:“……”
玄湛丢人丢到大庭广众下来了,以后再也没有扬名立万的指望了。
算了,白养着当个宠物吧。
在京城的时候毛毛这么大的动物只能养在元王府的大院子里,萧御搬出来之后想看看它都不方便。
以后去了谢世子所说的世外桃源,终于可以把毛毛养在身边了。
岸上的兵丁还在有条不紊地朝船上转移,众护卫都对甲板上的情形视而不见。
只有元王爷等人看着那个行事肆无忌惮的“儿媳妇”,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不需要很敏感的政治觉悟,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彻底容不得他们拿捏谢景修和凤照钰了。
元王妃却捏着帕子掩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景修,柔弱地几乎要禁受不住劲烈的江风。
“修儿……我的修儿,你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死……”元王妃呜咽出声,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上,踉踉跄跄地走到谢景修身边,颤抖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了摸儿子的脸。
谢景修却是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元王妃面上露出一副心碎欲裂的神情,摇摇欲坠的身躯在江风当中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喉咙里发出低泣的悲声。
元王爷忙走到元王妃身边扶住他,忍不住像往常一般怒目看向谢景修,却冷不防地对上他那两道似冷笑似嘲讽的视线。
元王爷一怔,不由自主地转开视线,竟是不敢去看谢景修的眼睛。
无论是元王爷还是元王妃,此刻终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谢景修已经彻底冷了心了。
以前他虽然也十分冷淡,却还会认真地看着他们,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还愿意偶尔争辩两句。
元王爷夫妇二人也曾埋怨这个儿子太过冷心冷情,万事不放在心上,这个时候才发现,谢景修当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的时候,原来竟是比寒冬腊月的冰霜还要冷漠难耐。
元王爷不禁想起上一次谢景修同他争辩的光景,似乎是为了娶那个“凤大姑娘”为妻?
那时他只觉得生气失望,现在想要谢景修像从前那样违逆他的意思,与他争辩,只怕也不能了。
元王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揽着心痛欲绝的元王妃,默默地退到一边。
他不是不怨谢景修的一意孤行,不然堂堂元王府何至于狼狈流落至此。
可是看着面前这玄甲森森的精兵强将,看着这巨大坚固的舰船,那些教训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凤照钰说得对,他们从未尽过父母的责任,从未关心过景修,不然何至于连自己的儿子手中积攒了这样强大的势力都一丝不知。
可笑丁侧妃还一心谋划着夺了景修的世子之位,整个元王府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世子之位?元王爷面上露出一丝讽笑,不知是感慨丁侧妃的白费力气还是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谢景修目光瞟过呆呆站着的元王爷和元王妃二人,向二九道:“带王爷和王妃去安置。”
二九将略微怅然的目光从铁笼边的那道人影身上收回,恭敬应道:“是。”
便客气地请元王府诸人随他进舱。
元老王爷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深深地一叹,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在几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也往舱门走过去。
“祖父无需忧心,孙儿自有分寸。”谢景修却是多解释了一句,元老王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再不多说什么。
谢景修又让人去把冯老大夫请到这条船上。
萧御一边摸着毛毛一边看着谢景修,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不管谢景修面上多么冷淡,他终究不是心硬之人。
凡是对他有过一丝善意的人,他一个不忘,尽数安排妥当。对他有过恶意的人,比如那丁氏,他居然可以视若无睹。
他小时候在丁氏手中吃过的亏定然不少,后来大势在握,他竟然也没要了丁氏的命,由着她在元王府后宅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
萧御看着低头走过甲板的丁氏,眉头一皱,指着她道:“这个女人不能上船。”
他看向谢景修,薄唇紧抿。
他想不出谢景修有什么原因还要带着丁氏,现在他要是搬出什么为了元王府后宅安宁之类的话来,萧御准备啐这个圣母一脸。
没想到谢景修只是眼也不眨地点了两个士兵:“把她赶下去。”
丁侧妃猛地抬头看向谢景修,谢景林已经叫出声来:“大哥,不可!”
谢景修却只是挥了挥手,两名士兵立刻把丁侧妃拖了出来,径直往外推去。
丁侧妃岂能不知下了船就是死路一条,他们出京这半日,皇帝只要得了喘息之机,一定会派人全力追杀!
即便躲过了皇上,还有那个人——丁侧妃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从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这些年她为了谢景林的前途,对那个人的命令多有阳奉阴违之处。
她只有保住元王府侧妃的身份,才能对那个人继续发挥用处,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谢景修,你有什么好神气的?!都是因为你才害得元王府落到这个地步!”丁侧妃尖声叫道,“你这不孝不悌之徒!你凭什么把我赶下去!王爷!救我!”
萧御终于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想了许多种情况,惟独没料到谢景修对待丁侧妃如此儿戏,似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丁侧妃的确没有什么值得谢景修在意的。她是生是死,是去是留,似乎都影响不了谢景修什么……
这就是实力在手,笑看疯狗啊……
萧御走到谢景修身边,那谢景林已经扑通一声跪在谢景修身前。
“大哥!我知道母亲这些年对大哥多有为难,但她终究是父亲的人,是元王府的长辈。求大哥开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说着就叩下头去,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谢景修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一声也懒得施舍,转身回楼舱去了。
萧御看谢景林面上仓皇,眼神却透着一丝愤恨,不由道:“你既然知道你母亲为难世子——不,可不只是为难,她干的那些阴毒事,你不是不知道吧?既然知道,你却什么也没做,就当你那时候小,没有能力阻止吧,可你现在凭什么要求别人对她网开一面?”萧御皱了皱眉,“你恨世子也是没用的,只要不傻的都看得出来世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是我不想带着这个女人上船的,你可认清楚了。谁知道她在路上会不会又使什么手段对付世子?就算世子不怕她那些小把戏,却也恶心人。”
谢景林恨恨地看向萧御,咬牙道:“百般算计你的简六小姐你都能容得下,我母亲从未对你出手,你却为什么单单跟他过不去?!”
“算计我的我倒懒得多问了。”萧御眉头紧皱,“害过世子的,却没那么容易过去。”
他做不出杀人夺命的事,可也不想救助她们。
谢景林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一撩衣摆站起身来,追着丁侧妃的身影下船去了。
“景林!回来!”元王爷有些焦急地喊道。
谢景林却是头也不回地跑下船去了。
元老王爷和元王妃等人看着萧御一番作态,惧是怔了。
元王妃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心灰意冷地谁也不放在心上,却偏偏把这个少年当成了心尖尖。
算计他的他不在乎,轻轻放下似有一副慈悲心肠,算计景修的,他却毫不容情逼人踏上死路。
这种作派,怎怪受尽世情冷暖的景修被他迷住心神。
元老王爷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原是如此,景修也算是个有福气的。”说完径直进舱去了。
谢景修站在舱中楼梯一角,吩咐手下道:“派人继续盯着丁氏,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是。”
卢氏和丁氏都在监视之中,至今未露出一丝马脚。
那隐在暗处之人实在谨慎得无懈可击,或是因为胆子太小不敢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谢景修不多理会,等着萧御走回他身边,拉起萧御的手,再次回到三层。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岸上原本黑压压的数万士兵几息之间便散了个干净,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两艘船肯定藏不了这么多人,不知道谢景修使了什么法子,把几万私军又掩蔽了起来。
这些都不是萧御要操心的,两艘船上的人都安顿好之后,大船终于起锚扬帆,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向着水天相接处的入海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