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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正眼瞅着过去一个月了,这日连忙过来延祺宫,叫冯怜容写信。
听说是赵佑棠吩咐的,冯怜容自然一刻都不耽搁让珠兰给她磨墨。
不过写什么好呢?
她歪着脑袋,拿笔杆在书案上轻敲着,过得会儿,就提笔开始写信,严正在旁边看着,只觉一会儿工夫,她就写了五张信笺。
过得会儿,又是五张,整整十张,这才交给严正。
严正心想,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耐心看啊!但又一想,可能写少了皇上还不高兴,不然也不会点名让她写了。
他拿好了,笑道:“奴婢这就使人送到华津。”
冯怜容叫住他:“城池还没夺回来吗?”
“现在还没,不过听说瓦勒已经有撤退的迹象。”严正说着叹口气,“就是人死得挺多的,这瓦勒是真野蛮。”
瓦勒占了城池,又很凶残,那城里百姓……
冯怜容都不忍心想下去,也是叹了口气。
严正这便告辞走了。
赵承衍过来拉住她衣角问:“爹爹怎么还没回来?爹爹去干什么了?”
“爹爹是去打仗了。”冯怜容摸摸他的脑袋。
“打仗是什么?”赵承衍问。
他是个喜欢发问的孩子,这一点在他渐渐长大后,更是明显起来。
“打仗啊。”冯怜容低头看看他手里的蹴鞠,“这东西小羊很喜欢罢?若是有人要拿走再也不给你了,小羊会答应吗?”
赵承衍眨巴着眼睛:“谁要拿?”
“比如母妃啊。”
赵承衍一听,立刻就把蹴鞠给她了:“送给母妃。”
冯怜容笑起来,这孩子没白养啊,看看多孝顺。
她换了个人:“那钟嬷嬷要呢?”
“那就给嬷嬷啊。”
“那大黄呢?”
“也给啊。”
冯怜容问着问着无言了,这孩子原来是真心大方,谁要他都给,她头疼了,只得道:“那有人要抢母妃呢?母妃被抢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小羊了。”
“啊!”赵承衍吃惊,“那不行。”
“那小羊是不是不准?”冯怜容道,“有人要抢,小羊不准,小羊就要跟他打起来了,这差不多就是打仗的意思。”
其中关于国与国的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先这么说说。
赵承衍听得似懂非懂,但也不继续问了。
不过冯怜容有些在意他太过大方的事情,问道:“这蹴鞠是母妃送给你的,你怎么能随便给人?”
赵承衍笑道:“他们都对小羊很好的。”
原来是这样。
“那小羊不认识的想要,小羊还给吗?”
赵承衍摇摇头。
冯怜容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赵承衍做个败家子,虽然他是皇子,将来定然是富贵非常,可也不能乱花钱的。
不过这孩子当真心好,这么点儿大就知道钟嬷嬷,大黄对他好,他也要对他们好了。
钟嬷嬷听着自然高兴,谁都希望主子是个善良的。
这样手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些。
却说金太医妙手回春,苏琴腿上的伤这时也消肿了,陈素华听说,下午就拉着她来延祺宫求见。
冯怜容刚睡了个回笼觉起来,钟嬷嬷过来道:“说是来跟娘娘当面道谢的,奴婢原是说娘娘在睡,她们也不肯走。”
冯怜容想了想道:“那让她们进来罢。”
金桂出去迎她们。
二人走入正殿,跪下来问安。
冯怜容叫她们起来。
陈素华道:“上回多谢娘娘相救。”一边就伸手扯了扯苏琴。
苏琴亦轻声道:“妾身也谢谢娘娘的恩情,亏得娘娘,妾身的腿才能痊愈。”
二人说完才站起。
冯怜容笑道:“也没什么,主要金太医医术高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一边命人端来茶水,“请坐罢,不必拘束。”
陈素华与苏琴坐下,听她声音温和,这会儿才抬起头。
冯怜容只穿了件葱绿色的家常夹衣,下面一条蓝底撒花裙,头发是松松挽了个发髻,显得有几分慵懒,因是刚起床,脸颊上还带点儿红。
苏琴心想,看着真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儿的人呢,十分年轻。
冯怜容也打量她一眼。
陈素华喝了口茶,夸赞道:“这茶真好喝,要奴婢没猜错,定是明前茶了。”
明前茶皆是清明前采摘的,芽叶细嫩,味道特别清幽,算是茶中的极品,冯怜容早先是不知道,但现在做了贵妃,多数都是用好东西,她也渐渐习惯,当下笑道:“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明前茶。”
陈素华又夸她的茶具好。
因她话多,冯怜容少不得多几分关注。
比起苏琴,陈素华是没有她这般好看,但五官清秀,白净的脸蛋,细长的眼睛,手尤其不错,十指尖尖,与别的那些贵人相比,一点儿不差,也算是个佳人了。
两人坐得会儿便告辞。
钟嬷嬷警惕心特别重,刚才就在那儿盯着她们不放,生怕她们有点儿企图,自家主子不防,结果倒是白白担心。
那两个人还算知道分寸,便只是来道谢,别的什么都没提。
出来后,陈素华就跟苏琴道:“贵妃娘娘到底不一般,你刚才看到没有,吃得用得,我瞧着也不比皇后娘娘差多少,有些东西,甚至还好呢。”她啧啧两声,“就说那大屏风,便是少见的,还有那一盆玉树,价值千金。”
苏琴只点点头。
陈素华挽住她的手道:“我说这些不过是替你可惜。”
“可惜什么?”苏琴语气淡淡,“她是贵妃娘娘,我不过是个贵人。”
陈素华笑起来:“想当初贵妃娘娘也不过是个贵人啊,传闻她是从贵人一下便被晋封到贵妃的,但原因其实也简单,她头一个给皇上生了儿子。”
苏琴听着,不知为何,幽幽叹了口气。
两人走到春锦殿,陈素华也跟着进来,苏琴脱了外头夹衣,歪在美人榻上,叫紫苏去膳房要些银耳羹。
“倒真觉得饿了。”陈素华讨要道,“我也在你这儿吃一盅。”
苏琴笑道:“本就备了你的份儿,只你多日都来照顾我,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
“你只记得便是了。”陈素华盯着她瞧,“我本就知你非池中物。”
苏琴怔了怔。
陈素华轻笑两声:“你我姐妹,我不如实话实说,若是那些蠢笨的,我也未必愿意去求贵妃娘娘,只因为欣赏你,才愿意与你结交。”
她这么坦诚,苏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紫苏一会儿回来,手里空空。
苏琴问:“怎么,膳房没有?”
紫苏咬着嘴唇道:“哪里是没有,不过叫别的贵人拿去了,明明昨儿与他们说,留一些给主子,偏生没听进去。”
苏琴手指不由握紧。
陈素华也气愤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罢了,下回早些去要。”苏琴虽然也生气,可无可奈何,那些膳房的人要做什么给她们吃,她根本也管不了。
陈素华道:“在这宫里便是如此的,你软弱,他们都会骑到你身上。上回的事情便是,若不是有金太医给你看,你的腿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便是残了,又去找谁说理?可怜你在家里应也是受疼爱的罢?在这里被人如此欺负,我都看不过去了。”
苏琴本来也不好过,被她越说越是伤心,猛地就哭起来。
陈素华看她这样,又安慰几句。
“我知道你清心寡欲的,可在这儿,你不去争得皇上宠爱,便是这个结果了,甚至还不如我。我反正便是如此,皇上看不入眼,她们自不会如何,可你呢,你不一样。”她伸手拍拍肩膀,“我今儿说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是为你好,不想哪一日想救你都救不活呢。”
陈素华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见她走了,紫苏悄声道:“主子,奴婢觉着陈贵人说的也没错,主子这样的人,原本就该得万千宠爱的,怎么能如此冷落下去?奴婢看着都心疼。”她拿来温水给苏琴擦脸。
苏琴擦了擦,并不说话。
却说冯怜容在陈素华与苏琴走后,一直在回想当时的贵人,可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叫陈素华的,不过当年有个昭仪,也为赵佑棠生了个儿子,那个昭仪也姓陈。
但此人,冯怜容见过,并不是陈素华。
钟嬷嬷看她有心思,走过来问:“娘娘是在想什么呀,奴婢看娘娘好一会儿都不动了,要不要吃点儿燕窝羹?”
“好。”冯怜容道,“也是饿了。”
钟嬷嬷笑道:“膳房一直热着呢。”她吩咐外头的大李,“去给娘娘端来。”
大李立时就去了。
冯怜容吃下一碗燕窝羹,肚子里暖暖的,招手叫赵承衍来,牵着他的小手去院子里走走。
娘儿俩走了会儿,冯怜容终于想起来了,忍不住轻呼一声:“难道是她?”
当年陈昭仪生下一个男孩,因身体极为虚弱,太医怕她熬不了多久,赵佑棠特准她家人探望,那会儿她有个妹妹也来的。
还是钟嬷嬷告知,说她妹妹来看个姐姐,还撞上皇上。
她现在记起来了,陈昭仪名叫陈丽华,那这陈素华应是她的妹妹了!
原来这一次,竟是陈素华代替她姐姐入了宫,倒不知陈丽华到底为何没有入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