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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用已经动容的张匡有所反应,对面的祥叔以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反应‘腾’的迅速起身,甚至是在眨眼之间便蹿了出去,站在凉亭的石阶上朝着话音传來的源头沉声喝道:“还不赶紧给大小姐掌灯?…都是干什么的…”
闻言,护在张语柔两侧的下人就是浑身一哆嗦,虽然祥叔的语气中并沒有太多不善,但两人却突然感受到无尽的寒意。其实不是张府的下人不给掌灯,一來是张匡和祥叔两人來到凉亭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下人屏退了,二來是张语柔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加上事情太过紧急,为了张语柔的安全,随行的张武和赛义加德甚至不让任何人靠近张语柔分毫。
而紧随其后的更是秦墨带着的十余全副武装的手下,不过昏迷一路的柳笙却是在刚进张府的时候就被张语柔命令下人安排到府上最好的客房,以及连夜召集张府的御用大夫们。
转眼间张语柔就出现在了凉亭外,而后方不远处张府的一群下人也举着火把提着灯笼慌慌张张的陆续赶到了。四目相对,张语柔仅仅是看了一眼张匡,随后便将目光移到了祥叔脸上,而祥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否则在张语柔的生辰刚过,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连夜出现在广州府。
不过沒等祥叔开口询问,张语柔就冷冰冰的开口了:“祥叔,你们干的好事…守义被人算计,在扶胥港当场被市舶司的人查出走私…力哥为了救守义,现在人已经被市舶司的人带走了,守义受伤乘船出海逃走了…”
“什么?…”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就连已经做了些许心理准备的祥叔整个人也是猛的颤抖一下,甚至是双腿一软差点从石阶上摔下。而身后原本还故作镇定坐在石凳上的张匡也是猛的站起身子,下一秒却是整个人的力气都如同被抽空了一般,晃着身子手拄着石桌无法保持站立,整个人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原本波澜不惊的目光中也顿时浮起数种复杂神色,恐慌,担忧,害怕,悔恨,更多的还是焦急。
“张文博背叛了张氏商会,或者说,张文博一开始就是市舶使田高朗安排在张氏商会的内应…”张语柔似乎沒有看到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所表现出的慌乱,或者是张语柔根本不想去看两人的反应,更多的则是想将事情的原委简单的托出,然后尽快的寻求解救的办法。
“阿,阿祥。。”张匡的心理素质的确不一般,多半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让张匡很快就从震惊中脱离出來,只是整个人还需要靠手臂撑着石桌才能堪堪站稳,而此时就连抬起目光看向张语柔都似乎很费力气,开口的话音更是颤颤巍巍像是喘息极其困难一般:“备,备车,去杨,杨府。。我要见,见仲业兄…”
“是,是…老爷…”反应过來的祥叔同样颤巍巍的回应着,随后脑中灵光一闪,冲着张语柔使个眼色,强压着内心的恐慌,刻意的稳定着自己的语气:“大小姐,快,快扶老爷一把。。”
祥叔可谓是无时不刻都在为眼前的父女操心,想尽一切办法将两人之间的隔阂抹平,可正当张语柔犹豫一下准备上前时,似乎是不想表露出自己的脆弱,张匡却突然松开了撑在了石桌上的手臂,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朝张语柔摆了摆手,凝重的面孔上两道浓眉拧成一团,随即沉声开口:“语柔,你留在府上,让阿武跟着就行了…”
即便是在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重创,但张匡却还是很快便强行平复了心态,语气更是不容置疑,只是在迈出脚步的同时,张语柔却柳眉一挑,迎着张匡微垂的目光,沉声拒绝:“不…我也要去…”
“子义不会有事,守义也不会有事…”张匡却是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张语柔的要求,紧接着咬咬牙,沉声低喝:“不就是一件小小的走私…不过是冲我们张氏商会來的罢了…就算不要张氏商会,我也会保全他们两个…”
闻言张语柔也是身子一震,沒想到一向将生意看的极重的父亲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与此同时一旁的祥叔也不停的向张语柔使眼色,随即转身向张匡伸出了手臂,得到的却是张匡微微的摆手,紧接着思绪愈加清晰的张匡又沉声补充:“不去杨府了,直接去节度府…派人通知仲业兄,节度府见…”
说罢,张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凉亭,在路过张语柔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微微侧眼瞥了对方一眼,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随即又重新迈出了脚步,只是再一次沉声补充:“为了你们,我张覆荣什么都能放弃…”
张匡走了,祥叔快步跟了上去,张武则是凑到张语柔身边低声嘱咐几句,然后便拉着赛义加德迅速跟了上去,同时叮嘱秦墨带着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张语柔和柳笙,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一刻钟的时间,张匡便出现在了节度府,而刚刚前往张府的杨弘文父子也在半路得到消息转路率先抵达了节度府,双方见面并沒有过多的话,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便快步进入了节度府。
杨弘文父子抵达的时候已经让节度府的牙兵进行了通报,不过节度使李迢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拖着极其疲惫的身躯在书房内等待着两个好友的到來。
近些天太多的政务军务让上了年纪的李迢愈发感到身子骨吃力了,尽管已经喝了一杯热茶,但站在窗口的李迢还是感到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脑袋一阵阵的眩晕,以至于需要不停的抬手揉按着脑袋两侧,身体的不适让李迢甚至怀疑自己随时都可能昏倒。
大唐在东边福建的战事已经彻底崩溃,虽然起义军也遭到了重创,但是据那边传來的战报,起义军曾经将当地几个较大的富庶州县彻底洗劫,而由此也是迅速的扩展了起义军的兵力,据逃亡的败军带來的消息,起义军已经有近四十万之众。
四十万起义军,李迢掌握的整个岭南东道才不过七八万,就算加上广州府刚刚组织成立的两个民团,整个广州府辖内的总兵力才不过将近两万,即便是将整个岭南东道的兵力整合起來,也要相差于起义军五倍之多。
而调集兵力却又不是明智的选择,那样做的结果势必要放弃岭南道一多部分的州县,也就相当于从侧面给起义军腾出了更多的发展空间,可如果不调集兵力,单凭每个州县的驻防兵力去迎战四十万起义军,数十上百倍的差距,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更重要的是,李迢近來还听说一件事情,而且还是关于自己那个在城防军中任职的嫡子李佑,竟然在城防军中联合几个中层将领克扣军饷,甚至是已经引起了观察使曹正的注意。可偏偏李迢又管教不了对方,不仅是因为李佑是自己的嫡子,而且还是李迢的唯一儿子,李佑的母亲更是李迢眼下唯一的妻子,虽然李佑的母亲张氏很通情达理,但李迢却无法将李佑在军中贪污军饷的事情摆到明面去与对方交谈。
外有强敌,而内却不仅仅是有政敌,还有让李迢更加头疼的家务,还是一件随时可能被对手抓住大做文章的丑事。
想着这些,李迢就觉得手中那杯热茶都突然变的异常冰凉,心头更是一股怒火涌起,顺手将手中杯子重重的砸在了窗边的桌上,看向窗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寒气,但其中却饱含悲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李迢的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通往书房路上的杨儒和张匡,看着紧随其后的杨弘文和张武,李迢突然心头一震,内心猛然涌起一股不祥,甚至整个人犹如受到点击一般僵在了原地,双手更是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是自己的嫡子李佑?还是张家那个并不怎么听话的二郎?
李迢揣着满心的疑惑,僵硬的移动着脚步转身向书桌后走去,在宽大的实木椅子上重重坐下了,李迢有些心虚,他担心即将知道的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自己到时很可能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站立。
早已有过了通报,所以张匡和杨儒进入书房的时候并沒有遭到任何阻拦,而杨弘文则是与张武以及赛义加德留在了门外守候,却不曾想,进入书房的张匡和杨儒竟然顺势反手将房门紧紧关上了。
杨弘文、张武以及赛义加德都很是疑惑,书房外五步之内都沒有别人,就算是三个长辈在书房内大声说话,恐怕都不会传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三人也不敢去询问缘由,加上事情的确关系重大,即便内心很是好奇焦急,三人也只能耐着性子在书房外等候结果。
毕竟,眼下发生的一切,或者说张明志和丁力所闯下的弥天大祸,已经不是他们这几个年轻人能够兜得住的,更别说有什么办法去解决了。一个走私,一个挟持朝廷二品大员,这样的罪名且不说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其中谁敢出头帮忙,恐怕会立马就被以同党的名义当场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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