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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语和苏映月一齐问了安,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她们在一旁铺了厚厚大棉蒲的椅子上落了座。
有丫鬟上了热热的茶水。
苏老夫人眉目淡淡的,和刚刚说说笑笑的模样天差地别,她看着苏念语,脸上有了一点笑意,却透着淡淡的一抹疏离。
“语姐儿,身体可好些了?”
“托祖母的福,一切都好。”苏念语回道。
老夫人又淡着眉眼问了些身子的情况便作了罢,苏念语乖乖应着,不吵不闹。两人如此一问一答,一板一眼,有些冷了场。
苏念晴忙打了圆场,笑道:“二妹妹可羡慕姐姐了,刚刚和祖母说着话,还在问您恢复得怎样了,祖母如此关心,我都恨不得也病了一场,也让祖母念叨念叨。”
苏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笑道:“呸呸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无论是谁身子不爽利,祖母都是心疼的。”
话是如此说,苏老夫人却只是看着苏念晴,是不是对谁都一样关心,这点她不妄自揣测。
倒是被苏念晴这么一插嘴,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苏念晴嘴甜,又会说话,很快就又让苏老夫人眉眼展开;苏念语坐在边上,时不时会被苏念晴拉着插上两句话,苏映月则是含着淡笑,静静看她们说话。
正说着话儿,六姑娘苏明月终于由方姨娘抱着过来了。
六姑娘才五岁大,还是个撒娇耍赖的性子,甫一进屋来,她还趴在方姨娘的肩头上,双眼红红的,眸中还含着两泡眼泪,显然是刚刚哭过。
奶娘把她放下地,苏明月这才含着哭腔脆生生问安,“祖母安好。”
“乖,来祖母这里。”苏老夫人满脸慈祥,到底是看不得自己小小的庶孙委屈得直瘪嘴的模样,招着手让苏明月过去。
苏明月看了看方姨娘,见她没有反对,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了苏老夫人的身边。
苏老夫人一手抱着苏明月,哄了哄,这才问道:“明姐儿这是怎么了?瞧这小眼神委屈的。”
方姨娘低垂着头,面有愧色:“明姐儿早上哭闹着不肯下床……”
苏老夫人便道:“天冷,明姐儿还是个孩子,难免会耍小性子,让屋里的人都耐心些。”
方姨娘道了声是,始终不敢让苏明月在苏老夫人的怀里待得太久,生怕惹得老夫人厌烦,遂,听得老夫人又柔声哄了苏明月两句,便把她带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苏念晴总是能找到话头,她笑着道:“还是祖母有办法,看看六妹妹,脸上都有笑容了。”
苏念语随着苏念晴的话,看了苏明月一眼,果真那两泡眼泪没了踪影,正没心没肺地咧嘴笑着。
苏老夫人自然又高兴了一番。
屋里的人又说了会话,苏老夫人便要让她们各自回院里去。
而在这之前,苏念语暗中留意着苏老夫人的一举一动,实在想不通。祖母面对着她之时的那副冷淡眉眼根深蒂固,虽偏爱苏念晴,可她对其他庶女也都谈得上亲和,为何偏偏就是不喜她?
难道就因为她性子不好,总是顶撞她的缘故?
可苏念语下意识就在心里否定了,自她懂事以来,祖母对她就是一副眉眼淡淡的样子,印象中祖母甚至都没抱过她,那时她还小,又何来的性子不好之说?
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苏念语正欲往外走,却被苏老夫人唤住:“语姐儿,你暂且留下。”
她脚步一顿,一同来问安的几位姑娘陆陆续续走出了屋子,苏念晴落在最后面,还投过来了一个眼神,之后消失在门外。
苏念语转过身来,老夫人正饮了一口热茶,热气袅袅。
她却觉得有些许的不自然。
上世她再怎么走都只能在玉兰苑里,和祖母单独面对面坐着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苏老夫人见她愣愣站着,蹙了蹙眉,“语姐儿,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念语这才摇了摇头,又听得苏老夫人说道:“先落座吧。”
苏念语寻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了下来,苏老夫人看了看她,眉心依然皱着,“坐近一些,祖母与你说说话。”
说话……怕是要训她吧!
苏念语不自觉就想起了之前她摔坏的事情。
前世的自己娇纵惯了,上树捡风筝她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顶撞了祖母,导致祖母生了气,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睬她。如今,她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当枪使的小丫头。
一个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正经嫡女竟然当着众大家贵女的面爬树并摔晕了过去,没规没矩的,哪有半点闺房小姐的模样?传出去的话,不论是对她或者苏府的声誉都有不小的影响。
祖母虽把苏府中馈交了刘姨娘,自己常伴青灯,吃斋念佛,到底是苏府的老夫人,关心着苏府的一切,出了这样会影响苏府声誉的事儿,她生气、怪罪她也是预料之中。
只怪她当时年纪小看不穿,私以为是因为祖母不喜她,遂处处针对她。
祖母欲让她坐得近一些,她自然照做。
父亲是个孝子,和祖母的关系十分好;而自己又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因着她和祖母不对盘,父亲一直十分苦恼……
若是能和祖母的关系缓和一些,父亲定是欢喜的。
念语如此想了想,决定自己先示弱。
一抬头,却发现祖母手中捻着一串禅珠,面色淡淡地静静盯着她,眼神很是犀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夫人手中的禅珠不紧不慢地滚动着,“语姐儿,你已经十四了,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你还要一直不懂事下去吗?别忘了,你可是苏府嫡女!”
若是前世的自己,只怕又要跳起脚与老夫人争辩了。
可若是静下心来想想,苏老夫人的话并不过分。
但凡是个懂事的,定不会当着众小姐的面做出爬树的事情来,更何况她是苏府嫡女,一举一动关乎着苏府的门面。
祖母嫁于祖父,一生都为苏府的荣辱兴衰而努力,她生育了两子一女,一手抓科举,一手抓女红,成了当时有名的严母,这才有了入主翰林院的父亲。
不过是祖母的一贯作风罢了。
苏念语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祖母,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