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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慕望着台上的君衍之,脸色晦暗不明。
自一年前开始,清虚剑宗里时不时有人拿他们二人作比较。也不知是谁说的,慢慢竟有了这么一种*——
两人都是谦谦君子,只不过闻人慕努力太过,而君衍之气质天生。换言之,闻人慕如同放了香精的水,而君衍之则是无色无味的水。真水无香,太香反倒假了。
对此,闻人慕有些生气。
这是有多闲,才分析成这样?
的确,君衍之身上高雅的气质与自己相同,却比自己更自然一点,似乎有点不情愿,好像他并不想这么高雅似的。
……简直欺人太甚。
这个人总给他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让他望之生惧。
这种阴暗的情绪,他曾向别人说起几次,却换来师弟们“你在嫉妒,想抹黑他,我们都懂”的同情尴尬目光,毫无共鸣。
于是他再也不说了,憋屈地闭上嘴巴。
大家都怎么了,被他蒙住眼睛了么?
执事弟子在擂台上道:“慧石峰君衍之已准备好,请各位峰主不吝赐教。”
话音未落,一个矮重的胖子自台上飞下,一身灰衣,面无有点阴沉,声音沙哑,如沙砾磨过铁板一般让人难受:“我来试试。”
柳千陌咬牙,低声道:“果然是他!”
红秀峰的峰主,赵宁天!
古晋平轻声道:“听说,前些日子君师兄得罪了他,是怎么回事?”
柳千陌生气地说:“你君师兄何尝得罪他?只不过是有传言,君师弟曾说过,慧石峰传承了《覆草经》,今后便不是最差的了,红秀峰变成了压底的峰脉。”
古晋平道:“赵峰主性情要强,只怕心中有刺……”
莫少言不禁奇怪:“君师兄不喜生事,小心谨慎,言辞尤其注意。怎么会说这种幼稚的话?”
“有人挑拨离间而已,却不知是谁。”
古晋平说:“那赵峰主也信?”
柳千陌道:“信也罢,不信也罢,一年前我们寻得‘远木灵石’,有了传承古卷,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最近又有这种传言,正戳中他的痛处。他只怕是要趁此机会,教训你君师兄一顿,借机敲打我们,出出心中的恶气。”
莫少言不禁担忧:“如此说来,君师兄岂非难过这一关?”
贺灵冷冰冰地说:“我们压底便合情合理,他们压底便要找人出气,欺人太甚。”
柳千陌垂头,声音越变越小:“倘若我们师父也在这里,为我们出头……”
那该有多好?
文荆握着手中的袋子,只紧张注视擂台上的战况。
赵宁天冷冷望着君衍之。
鼻间,飘来一股极淡的香味……
他眉心一皱,矮胖的身体突然急速跃起,手中一道灵光,出现一把黄色长剑。他在空中一挥,顿时出现万千刀刃,全数向着君衍之刺去,呈现天罗地网之势,叫人无法躲避。
“漫山落雪!”台下有人激动起来。
君衍之避无可避,唯一的办法,便是跳下擂台,在地上翻滚,才能躲过。
赵宁天是要逼着君衍之下台认输,否则便要他受万刃穿身之苦。
君衍之不动声色,双手迅速在空中点划,突然出现一面笼罩全身的灵盾,细长眼睛冷冷望着赵宁天。
“君师弟,下台!”柳千陌着急。
一个两个都不认输,死要面子,非要命没了才后悔么!
贺灵轻声道:“嗯。”
闻人慕不禁有些舒畅。赵宁天的术法厉害之极,又使出了七成功力,这面灵盾连一刻也阻挡不得,君衍之必受重伤,甚至……会死。
只听几声清脆的响声,刀刃撞上灵盾,一股大力将君衍之推到擂台边缘。
紧接着,灵盾碎裂,灵气四散。
几个人慌得叫了起来:“君师兄!”
本以为几把刀刃要刺入全身,鲜血遍流,可是凄惨的场面却没有发生。灵盾碎裂之后,竟还有几处凝固在空中,泛着白光。原来方才君衍之双手所点,正是几道灵刃飞来之处,被他特别安置了第二层障碍。
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能辨出灵刃来的方向,方才有多么冷静细心,不必再说。
只是百密一疏,那几道障碍只将他的身体要害护住。
于是,君衍之的大腿被一道灵刃刺中,流出汩汩鲜血。
顷刻间,又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眼看第二层障碍也要碎裂之际,四周的灵刃却早已飞过,再无危险。君衍之向空中飞起,几个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青衫发带飞扬。
擂台下安静了一下,顿时爆发出喝彩之声。
慧石峰的弟子们激动大叫:“君师兄胜了!”
执事弟子喊道:“慧石峰君衍之挡得一招,得五颗石子!”
赵宁天眉头深锁,冷冷望向君衍之,却忽然一阵恍惚。
鼻间的香味,越来越浓,骚扰着他的意识……
执事弟子轻声提醒:“赵峰主,一招已过,该回台上去了。”
赵宁天却只紧紧盯着君衍之,眸中红光闪动,身体颤抖。
“赵峰主……赵峰主?”执事弟子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喊着。
突然间,一阵汹涌的灵气自擂台上散开,赵宁天手握黄色长剑,双目赤红,向着君衍之一剑刺来。
“妈呀!”执事弟子站立不稳,摔下擂台。
君衍之紧锁眉头,在擂台上翻了几番,惊险万分地躲过一剑,冷静叫道:“赵峰主,一招已过!”
台下的弟子们着急喊起来:“赵峰主,不能再打了!”
柳千陌皱眉道:“不对劲,你看他的眼睛!”
古晋平呼吸急促:“与那一日水月宫神智失常的弟子一样!”
贺灵与文荆早已经冲了上去。
赵宁天一招未曾杀死他,擂台已破了一个大洞,却疯了一般又发出一招,灵气汹涌,竟是下了死手。
君衍之狼狈地飞向空中,却奈何修为差距太大,手臂和胸膛却被剑锋扫到,顿时血流不止,跌落在擂台上,又勉力站起。
贺灵此时已经站在擂台之上,一道灵刃击向赵宁天,那人只顾攻击,不躲不避,背后受伤,涌出鲜血,发出一声怒吼。
他此刻如失常的猛兽,神智不清,只想杀人,朝着贺灵扑过来。
文荆连忙将君衍之扶住,眼中含泪:“君师兄……”
“……不妨事。”
红秀峰的弟子不明所以,本望着台上心中怪异,眼看赵宁天受伤,也恼将起来:“三个人围攻我们师父!”
说着便要飞到擂台上混战。
战事一触即发,空中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不得放肆!”
“席宗主!”
身穿墨绿道服的男子落在擂台之上,衣袖轻摆,发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灵气。赵宁天被这股灵气激荡地站立不稳,嘶吼一声,又朝着席放砍杀而去。
席放微锁眉心,衣袖轻拂,灵气却是雷霆万钧。
赵宁天胸口中招,吐出一口鲜血,双目紧闭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擂台下一片静默。
几位峰主纷纷飞落到擂台上来,望着赵宁天低头不语。
席放吩咐自己的大弟子朱槿:“将赵峰主以玄铁锁铐起来,关在牢中,彻查此事!”
“是。”朱槿吩咐了几个弟子,轻手轻脚地将赵宁天抬下去了。
擂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不知道呢,似乎和几年前水月宫一样……”
“神智被人控制了么?直到现在还没找出凶手呢。”
“水月宫的弟子似乎是中毒啊……”
“赵峰主不是从山下刚回来么?难道下山的时候中了毒?”
“那怎么到现在才发作?”
“不知道呢……”
席放望了受重伤的君衍之与贺灵一眼,朗声吩咐:“今日比试到此为止,三日后继续。众弟子应潜心修炼,不得妄自猜测此事。可知道了么?”
“是!”
席放又低声向陆长卿道:“把这里翻开,查个仔仔细细。”
“是。”
·
赵宁天一事让众人猝不及防,君衍之与贺灵都是伤重病号,各自送回住处休息。慧石峰众弟子中,惟有君衍之和莫少言懂得修复术,然而莫少言修为尚浅,没有太大用处,席放知晓后,便派人为他们疗伤。
忙活了大半夜,二人的伤势好了一些,终于稳定。众人精疲力尽,几个年轻的更是不胜疲倦,晃悠悠地打起瞌睡,被柳千陌赶着休息去了。
文荆仍坐在床沿,端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喂君衍之喝粥。
柳千陌的上下眼皮打架:“君师弟,你既已好些,我先去睡觉了。”
君衍之忙温声道:“师兄去休息吧。”
“……你还要留在这里?”柳千陌向文荆挑眉。
文荆喂君衍之一口粥,小声道:“我今晚在这里睡。”
柳千陌哑然:“……你真关心你君师兄,既如此,你陪着吧,我先走了。”
“师兄慢走。”君衍之客气地说。
柳千陌不再废话,点点头走了。
门没有关紧,摇摇晃晃地虚掩着。
文荆仍旧安静坐,一口一口地喂他,声音有丝哽咽:“还疼不疼?”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阻止不了。
比试由抽签决定,文荆若想君衍之改日子,便意味着要他放弃机会,无法参加五大派的会试。那样的后果,更加无法承担……
君衍之轻声道:“还有点……”
文荆把小碗放下来,摸摸君衍之的额头:“怎么办?可以用修复术法疗伤了么?”
“……聚不起灵气,身体发冷。”
“我给你补!”文荆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暖阳之气渐渐流入体内,蔓延至四肢百骸,果然让人舒服许多。两人静静坐着,文荆又道:“好点了么?”
君衍之微微低头:“……灵气很暖,速度却有点慢呢。”
“…………”以手渡气,自然算不上最快……
“…………”
沉默许久,气氛有点尴尬,文荆终于咬咬牙道:“我要是……以口渡气,师兄会不会觉得冒犯?”
君衍之的头低得更深了些:“……为了疗伤,算不上冒犯吧。”
“……也、也是。”
君衍之半躺着,文荆微微抬起他的头,脸慢慢靠近。
“师兄别在意,我们是疗伤。”
“嗯……”
鼻子碰了碰,文荆的面皮发烫,嘴唇轻轻贴上,柔软、细滑,带了一点微微的酥/麻。
“师兄,你张开嘴。”
“嗯……”
明明答应了却无反应,文荆专心致志地以舌头顶开君衍之的双唇,又规规矩矩地将小舌收好,体内的暖阳之气倾泻而出。
君衍之的手环住文荆的腰。
两人稍稍调整了姿势,文荆低头趴在他的身上,一心一意地为他疗伤。
他含糊道:“舒服些了么?”
“嗯……”
舌头若有似无地扫过,文荆只觉得麻麻酥酥的,一阵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潮涌来,慢慢将周围一切都忘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门口一声“吱呀”,柳千陌怪异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文荆一呆,猛地抬头半坐起来,只见柳千陌与贺灵站在门口,神色古怪地望着他。
“我、我正在……”文荆擦擦嘴唇,结结巴巴。
贺灵皱眉:“你君师兄受重伤,你就趁机占他便宜么?”
文荆的眼泪滴溜溜地打转:“不、不是的……”
他欲哭无泪,低头看看二人的姿势,自己毫不客气地骑坐在君衍之身上,忽然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君衍之冷静地半坐起来:“他在为我疗伤。”
柳千陌皱眉,与贺灵互望一眼,紧紧闭上嘴巴。
贺灵淡淡地说:“疗伤就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