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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还是旧事
十七岁的袁瑞向孟来表白过三次,第一次是篮球年级决赛的前一天,孟来拒绝了他,他难过的把攒下来的十瓶汽水一口气喝掉,第二天腹泻不能比赛,孤军奋战输掉的孟来一下场,便黑着脸用力拍了他一巴掌,他拉了一晚上肚子腿正软,直接被拍的翻白眼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人已经在医务室,汗流浃背的孟来在旁边怒骂他:“是不是傻?生病了为什么不请假?还站在球场边晒什么太阳!”
之后孟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以前怎么对他,就还是怎么对他。袁瑞左思右想,觉得一定是他表白得不够真诚,以至于孟来根本没有把他喜欢他的事当真。
第二表白,发生在暑假放假前,袁瑞绞尽脑汁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情书,趁着课间操的时候偷偷夹在了孟来书桌上的本子里,然后便害羞且紧张的等着孟来的回应,从上午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孟来抱着一摞刚复印好的《暑假安全警示十不要》之类的材料分发给同学们,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气氛非常热烈,正有点热闹的发着发着,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
袁瑞还在状况外,同桌指了指桌上几张材料里的一张,他奇怪的瞟了一眼,看到他亲手写的“亲爱的孟来同学”几个字,立刻懵了。
站在讲台上准备开班会的孟来,也懵了。
窗外蝉声鼓噪,教室里鸦雀无声。
班会后便放了暑假,袁瑞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有同学找他玩儿,他也都婉拒了没去过,偷偷给孟来打过一次电话,人家接了,他又结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问作业怎么做,孟来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给他讲题,只字未提那封情书的事。
孟来不想提,袁瑞也不敢提。
他很后悔写了那封情书,很后悔没有好好看清楚那是个什么本子,孟来一定觉得很丢人很生气,只是涵养好才没有揍他,现在还给他讲物理题。
这也算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孟来很受女孩子喜欢,也很喜欢逗女孩子玩,应该是直男。
袁瑞刚开始偷偷喜欢人家,也根本没想过要表白,是索悦跟他说“世上无直男”,这个时候再想想,他也太搞笑了,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小学生?就算再聪明看书再多,索悦也才上五年级啊。
他想了很久,决定以后还是继续偷偷喜欢孟来,再也不要说出来,也不要表现出来了,如果有同学问起那封情书,就说是恶作剧,希望孟来不要讨厌他就最好了。
漫长的暑假过去,孟来还是光芒万丈众人簇拥的学霸班长,他还是成绩中等性格内向的小透明,高二课程紧张,再也没有篮球比赛,他们的座位离得很远,像在银河两岸,没有交集,也没有交流。
开学三周后的一节体育课,老师带着做完热身之后,大家自由运动,有同学招呼袁瑞去打篮球,他远远看到孟来已经在篮球场边蹲着系鞋带,便拒绝了,跑去和另外一拨男生踢了会儿足球,队友说他个子高手臂长,派他去当谁也不愿意当的守门员,对面的守门员是个一百八十斤跑不动的小胖子。
他守了半天门,足球一次都没过来,他索性在草坪上盘着腿坐下了,不一会儿又开始放空。
最近最开心的事,就是妈妈的病情有所好转,不用继续住院可以回家休息,再过几天就该月考了,这次要努力考得好一点,妈妈一定会高兴的,索叔叔也会开心的,他对妈妈特别好,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个特别好的人,要不要改口叫他爸爸啊?
“袁瑞!”
听到有人叫他,他转过头。
孟来站在跑道上冲他挥了下手,问他:“喝汽水吗?”
他心跳得有点快,顿了几秒才说:“不喝,谢谢啊。”
孟来站在那里没动。
袁瑞以为他没听清楚,声音大了些说:“我不喝。”
孟来朝他大步走过来。
袁瑞想也没想赶忙站起来,连连摆手道:“不喝不喝,真的。”
孟来走到近前,搭着他的肩说:“你跟我过来。”
袁瑞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球门门柱,道:“我还要守门呢!”
孟来手还放在他肩上,不耐烦道:“他们踢得太烂了,根本进不了球,用不着守,你别抱着球门,撒手。”
以前他们在一起打球的时候,孟来去小卖部买汽水请大家喝,经常拉着袁瑞当跟班帮忙提袋子,每次袁瑞都特别高兴。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孟来去了,说:“我真的不想喝汽水,不然我请你喝吧,但是只能请你一个人,我只有五块钱。”
孟来眉头舒展开,有了点笑意,道:“行,你请我,走,一起买去。”
袁瑞却还是抓着门框柱子,另一只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道:“给,你自己去买,我还要守门。”
孟来:“……”
袁瑞被孟来的手臂卡的脖子疼,一边挣扎着“我不去我要守门”一边被硬拖着走了。
身后一个足球远远的飞过来,“咚”一声撞在门柱上被弹飞,真的进不了。
在小卖部买汽水,袁瑞把钱给老板,说:“一瓶汽水。”
“别那么小气,”孟来道,“我请你喝。”
袁瑞把找剩的两块五整整齐齐叠好装回口袋里,小声道:“不是小气,我喝够了。”
孟来看他一眼,眼睛里有些失望。
从小卖部出来,袁瑞道:“我回去守门了,你喝完再回去,不然他们眼红,你又得请他们。”
孟来语气不怎么好的回了句:“我乐意请,他们又没喝够。”
袁瑞:“……”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一次,一下子喝太多了,是真的喝够了,不是那个喝够了,没有在说你不好,不是,跟你好不好也没有关系,你挺好的,也不是,反正我现在喝不下这个汽水,都是因为你给我买太多了……不是你买得多,是我喝得太多了。”
孟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袁瑞:“……”
他快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孟来看看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把那瓶汽水换另一只手拿着,道:“我喝完再回去,你也不许走……他们都看见你跟我一起来了,还得一起回去。”
袁瑞心想,什么逻辑啊?!
孟来道:“去小花园吧,那边没人,不然被哪个老师看见,还以为咱们俩旷课。”
袁瑞又想,本来就是旷课啊,旷体育课就不是旷课了吗?
可是他的腿完全不听脑子的话,不由自主的要跟着孟来走。
正是秋天,紫藤花开得正好,从架子的间隙里垂下来,像挂了一串串紫色的风铃。
袁瑞仰着脸看了半天,孟来问他:“你喜欢花?”
他说:“我妈妈喜欢。”
孟来站在他旁边,也仰着脸看花。
隐约能听到教学楼里哪个班正在朗读英语课文。
两人单薄的校服被风吹得有些鼓起来,花架上也掉落了几朵花,风拂过的草地摇曳着的绿色生命,柔软又盎然。
孟来舔了下嘴唇,道:“我想……”
“你快点喝汽水啊,”袁瑞催促道,“大家还等我回去守门。”
孟来一顿,有些气馁似的呼了口气,说道:“你是不想单独和我在一起吗?”
袁瑞心想,怎么会不想,简直太想了啊!
孟来道:“为什么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
袁瑞心头一震,结巴道:“我的座位,离你,离太远了。”
孟来道:“上个学期也是这么坐,你还总是从教室后面绕过来找我,这个学期为什么不行?”
袁瑞更结巴了,道:“因为,因为学习,学习太紧张了,没有时间绕那么远的路。”
孟来:“……”
他突然道:“不是因为那封情书?我以为是因为那个。”
袁瑞此地无银的装傻道:“什么情书?我没写过情书。”
孟来啧啧道:“还说总是会梦到我,现在又说没写过。”
袁瑞瞬间脸红,强辩道:“才没有梦到呢!我是写着玩儿的。”
孟来:“……好玩儿吗?”
袁瑞怕怕的,孟来有点严肃,从来没这么严肃过,一定是还在介意上次全班同学都看过情书的事吧,说起来,他也只是默默内疚检讨,根本也还没有好好向孟来道过歉。
“对不起,”他觉得还是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起责任来,索性不再掩耳盗铃,诚恳道,“我太慌张了,没看清楚那个本子里有班会要用的材料,害得你在大家面前丢脸,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啊。”
他低着头不敢看孟来,只听孟来说:“你不要对我道歉,我就想问你,写完情书不用负责任的吗?暑假整整两个月,就打了一通电话,还是问我物理题,你是不是觉得装没事儿就真的没事儿了?”
袁瑞抿了抿嘴唇,小声道:“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孟来反问道:“你准备怎么让我原谅你?”
袁瑞有些难堪,半晌说道:“我以后都不会再烦你了,不会给你写情书,不会给你打电话,不会问你物理题,不会告诉别人我喜欢过你,绝对不会再让你丢脸了,我保证。”
孟来拧眉道:“喜欢过是过去时的意思吗?现在不喜欢我了?”
袁瑞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再抬头看看,重又低下头,反复了几次,眼圈都有点红了。
孟来:“……不许看,说话。”
袁瑞低着头,小声说:“偷偷喜欢你也不行吗?真的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孟来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后才道:“也不告诉我吗?”
袁瑞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双黑眼睛水汪汪的。
孟来笑着看他,道:“不告诉别人,但是要告诉我,不然就不许你喜欢了。”
袁瑞:“……”
孟来拧开汽水瓶的盖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光,随手把瓶子向身后一抛。
袁瑞的视线跟着瓶子的抛物线抬起又落下,说:“要扔进垃圾桶的。”
孟来没理他,直直盯着他看,许是喝汽水太快,又或者是别的原因,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
袁瑞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孟来朝他走近了半步。
离得太近了!他忙要往后缩。
孟来的右手飞快的伸过来,揽在他的腰侧,阻止他后退。
这亲密又暧昧的举动让两个少年都有些愣住了。
袁瑞愣愣的问:“你,你干什么?”
孟来很快笑了起来,道:“你不是在情书里说总是梦到我吗?梦到什么了?”
袁瑞:“……”
孟来又凑近了些,轻声道:“有没有这样?”
袁瑞猛然睁大了眼睛。
孟来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忽而一阵风,头顶上的花架扑簌扑簌掉下花瓣来。
别人的初吻是怎么样,袁瑞也没打听过,他的初吻就只碰了碰嘴唇,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被教导处主任抓到了。
看主任的表情,显然比他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只说了半句“你们在干什”然后就像中了葵花点穴手。
孟来推了袁瑞一下,说:“你快跑,他不一定认识你。”
袁瑞不肯,亲都亲过了,当然要有难同当。
孟来皱眉道:“他也认识我妈,不会为难我,你走啊。”
袁瑞便从另一边跑了,跑回了操场又坐在门柱底下,才暗暗想,裙带关系好了不起啊!两个人亲嘴为什么只有一个人需要逃跑?啊!亲嘴了!我的天啊!
这么多年以后,他还能想起来他当时在球门里欢快打滚,对面那个小胖子守门员只顾着看他,被足球迎面一击而扑街的模样。
也是这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时候在被教导处主任抓到并不是全无影响,裙带关系真是了不起,主任转眼就告诉了孟来他妈。
而此时此刻,孟来他妈在电话里告诉他:“孟来对你是真心的,他后来知道我骗他,就想去找回你,他当时已经保送了本校研究生,又放弃了,申请了澳洲的学校,想去找你,等他过去以后,在当地的华人学生里打听,才知道你只读了本科,然后就做了模特,可能去了美国,也可能去了欧洲,没人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袁瑞:“……”他出去念书那几年,刚开始因为丧母加离乡,很内向,口语不好,成绩也不好,不是太合群,后来做了兼职模特,忙起来更没机会社交,在悉尼待了四年,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杨露道:“他那时和我断绝了来往,没有经济来源,不可能满世界去找你,只能安下心来边读书边打工,想方设法的攒下钱来买廉价机票,去你可能在的地方找你。”
“为什么不直接去他家里问?他爸,他妹妹,他家里又不是没有人,”郑秋阳冷哼一声,不无质问道,“真想找到他,怎么可能找不到?”
孟来语气平平道:“怎么问?说叔叔妹妹你们好,我就是那时候和袁瑞早恋,引得我妈找上家门,把袁瑞他妈间接害死的那个人吗?”
郑秋阳:“……”
孟来道:“其实我找他的时候,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想当面问他……”
他没有说他想问什么,郑秋阳也没有问。
“四年前,我拿到学位回了国,终于得到他的消息,他当时在北美参加超模大赛,我很快就赶了过去,到那里的时候,正好在宣布名次,他和当年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前十二名进决赛,他拿了第十三名,人家都走了,他自己站在那里发呆。我看了他很久,以为他在伤心,很想去安慰他,可他突然又笑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儿,从旁边的花束里里挑了朵红玫瑰拔|出|来,拿着花走了。”孟来笑了笑,道,“我跟着他,看到他把那朵花送给了已经被淘汰的一个亚裔男模,后来发现,那是他当时正在单恋的对象,是个直男。”
郑秋阳突兀的问道:“有烟吗?”
孟来拿了烟出来,想把整包扔过去,郑秋阳道:“只要一根。”
孟来便抽了一根丢给他,自己也抽出一根点着,又把打火机丢了过去。
郑秋阳却只点着,把烟夹在指间,说道:“你发现他没有等你,而且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就放弃他了?”
孟来反问道:“你觉得他花心吗?”
郑秋阳不答,只说:“除非我死了,不然他绝对不会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