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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室内十分安静。
黑暗中,可以清晰地听到窗外的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拍打着窗棂,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在这种安静中无限地放大。
可能是她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伸手搂紧她,轻轻地唤道:“阿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能不去么?现在天气那么冷,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对不起。”
曲潋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既然皇上下了暗旨,纪凛怎么可能抗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古代这点就是不好,简直就是没人权。
“阿潋,皇上对我其实并不是那么信任,他信任的是景王,可惜景王的出身,注定了一些事情景王无法出手,他必须要避嫌,皇上也不会让他插手。这次京中叛乱,我算是取得了皇上的信任,所以皇上才会将此事交予我。而我也想为祖父报仇,最好能趁着这次,将北蛮埋在大周的探子都拔除,如此在北疆的三叔也能……”
他在她耳边,温声细语地将自己的心思及谋算娓娓道来。
“阿尚很快会长大,她不比男儿,我总要为你和阿尚谋划,让你们一辈子富贵无忧,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反而让人要看你们的脸色,让你不必对任何人折腰巴结,甚至连宫里的贵人也不能。”他说着,亲吻着她的眉眼,“我的阿潋,只须要开开心心就好。”
曲潋听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他好像要放大招似的,这次的京中叛乱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人生那么长,总要活出个潇洒。这人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甘于平凡安逸。
曲潋突然坐起身。
“阿潋。”他也跟着坐起,“怎么了?”
曲潋没好声气地道:“既然你明日一早要出门,我自然要给你收拾行李,现在天寒地冻的,并不适合出门,我会担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纵使不看,也能想象她脸上的沮丧难过。
纪凛将她纳入怀里,“不必了,常安会安排好的,我明日要走了,你不多陪陪我么?”
那声音又轻又软,听得人耳膜都发软,曲潋翻身压在他身上,伸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闷闷地道:“你大概去多久?过年能不能回来?”
“还不确定,快的话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如果慢些,也要半年左右。那些北蛮人像老鼠一样在大周藏了那么久,自有一套隐藏功夫,可能需要费些时间。”
曲潋心情很低落,低落到都懒得强装什么了。
纪凛习惯了她无论何时,都能自得其乐及开朗乐观的性子,虽然他从未明说过,但是很多时候,她这样的性子会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他,让他觉得生活充实而美好,并非全是阴暗寂寥的。所以当她沉默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曲潋将脑袋拱在他颈窝间,没有说话。
*
天未亮,纪凛便起床了。
他刚动一下,便发现原本蜷缩在被窝里的人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天还没亮,你再歇息会儿。”
“不了,先送你出门吧。”曲潋淡淡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无多大睡意。
她几乎整晚未瞌眼,怕打扰到他休息,直挺挺地躺到天亮。
纪凛警觉性极高,如何不知道她整晚未睡,让他也跟着未瞌眼,只是知她心思,便假装入睡罢了。
曲潋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站在他身后,拿了象牙梳子为他梳理那头光滑柔泽的长发,用玉冠束起。透过被打磨得光滑清晰的铜镜,她看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锁得极紧,让她忍不住朝他笑了下。
宫心等丫鬟发现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虽然诧异于曲潋今日反常的行为,但是主子们不说,便保持沉默。
天未明,外面便飘起了雪,雪花如飞絮,落到脸上冰冰冷冷的。
曲潋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头罩着雪帽,亲自将他送出暄风院门口,双手缩在袖子里,望着他消失在天色未明的黑暗中,面无表情。
“少夫人,天寒,还是回屋子里罢。”碧春柔声劝道。
曲潋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脸庞被冷风吹得僵硬,才转身回房。
回房后,曲潋躺在床上稍稍睡了会儿,直到天色大亮,听到阿尚拍门的声音,便爬了起来。
用过早膳后,曲潋带着阿尚去了寒山雅居。
淑宜大长公主见她精神不好,眼底有些青色,心知她这模样为何,便劝慰道:“你放心,暄和十岁时就和他三叔出门,那几年大江南北都走过,身边又有皇上派的大内侍卫跟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曲潋低落地应了一声。
淑宜大长公主知道他们少年夫妻伤离别,劝多了也没用,便没再劝,过个几日便好。
果然,过了几日,曲潋精神终于好一些了。
此时,京城也基本上从那场叛乱恢复过来,随着腊月的到来,京城的热闹气氛也越发的浓郁。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似乎恢复到了以往的日子,只是当朝廷的圣旨下来,方打破了这种佯装的平静。
有人升迁有人降职,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除此之外,那些被抄家灭族、斩首流放的家族也成了一种皇权的震慑。
曲潋虽然没有出门,但也从邸报和常山那儿知道那些参与叛乱之人的结果,几位参与进来的皇子和宗室圈禁的圈禁,贬为庶民的贬为庶民,而以忠勇侯府为首的叛乱之人,抄家灭族,于菜市口斩首示众,那日血腥冲天,血流成河。
这次的叛乱,被波及的范围太广了,几乎可以说是庆煦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血腥的流血事件,也让朝臣知道这位仁德的皇帝并不只是仁德,二十年筹谋,二十年等待,一朝震慑,无不骇破人胆。
直到过了腊八,众人才缓过劲来。
天气虽冷,曲潋仍是趁着某日放晴时,带着阿尚去了一趟景王府。
曲沁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因为怀孕的原因,脸庞变圆润了不少,整个人都看着有些臃肿,不过她看起来精神很好,不经意微笑间透露出来的韵味,像拂面的春风,一直吹进人的心坎里。
“你怎地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曲沁拉着妹妹的手,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曲潋笑道:“哪有什么事情,就是看天气好,便过来看看你。”她一手牵着闺女,一手挽着姐姐的手,进了暖阁。
阿尚一只小手扯着母亲的袖子,好奇地探头盯着曲沁的肚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那可爱的模样儿,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曲沁让人做了几样香软可口的奶制点心,亲自拿了一块递给她。
小阿尚不愧是被自家娘亲称为吃货的,发现是吃的,马上欢喜起来,一双小胖手捧着啃起来,边吃边笑眯眯的,看得曲沁也有些忍俊不禁。
“我听你姐夫说,暄和奉旨出京了,你也别太过担心,以他的本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曲沁安慰道。
说到这个,曲潋又有些索然无味,人人都叫她别担心,可是她如何不担心,特别是这样糟糕的天气,生怕他冷着冻着,心里极度不好受。
曲沁拍拍她的手,继续道:“这事也唯有暄和能办,其他人的话,皇上根本不放心,就算是你姐夫,皇上也不会将此事交予他。”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下,又道:“不过到底是亲皇叔,皇上以后指不定会让你姐夫去教导太子。”
“哎?”曲潋忍不住看她。
曲沁朝妹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曲潋虽然没有渗透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大概有些明白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可以确定,如果小太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平平安安登基,对于他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曲潋开始琢磨着景王洗脑的功夫有多强了,想到他曾经当和尚时折腾劲儿,顿时觉得小太子以后估计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姐妹俩坐在一起随意地说着话,话题不知不觉便转到了前不久的京中叛乱。
“当时我担心极了,幸好你们都没什么事情。”曲沁微笑道,“幸好那晚湙弟及时将母亲送到榆林胡同,方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只可惜,平阳侯府多少受了些牵连……”
说到这里,曲沁有些怅然,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平阳侯府曾经算计得太厉害,不管是大皇子、三皇子等都与平阳侯府有姻亲关系,虽然都是出嫁女,可也因为如此,闹得皇上不喜,若非看在骆老侯爷的面子上,只怕皇帝这次对骆府根本不留情面。
如今骆府越发地夹着尾巴老实过日子,府里的几位大老爷也不敢像往日一样,几房如同斗鸡眼一般,甚至因为骆槿是大皇子侧妃的原因,使得骆府三房的气焰终于被打消了许多。骆老夫人也因此而苍老了不少。
曲沁虽然心疼外祖母,可想着这次的教训,让平阳侯府老实过日子,外祖母也能安享个晚年,便没有怎么理会。
曲潋看了看她,说道:“听说大舅母和三舅母都曾过来找你求情,可有这事?”
骆柯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安国公府是大皇子的母族,大皇子参与谋反一事,自然也连累了安国公府,虽不至于抄家灭族,可是这日子也不好过。为了这位嫡长女,骆大夫人只能硬着头皮来求曲沁,毕竟曲沁是亲王妃,景王又深得皇上信任,只要景王开个口,安国公府的处镜到底好一些,骆柯也能继续当她的世子夫人。
骆三夫人同样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想让曲沁出面,去保骆槿这位大皇子的侧妃,别让她跟着大皇子一起圈禁。
可是曲沁又凭什么帮他们呢?上辈子被人害得这般惨,平阳侯府虽然不是凶手,可也间接造成了她的早逝,这辈子她虽未对平阳侯府释怀了怨恨,可也难以出手帮他们。她唯一能保证的便是外祖母在世时,平阳侯府安然无恙便可。
在景王府里待到午后,曲潋才心满意足地带闺女回镇国公府。
曲潋刚离开不久,景王就回来了。
自从京中叛乱之后,景王一直很忙,被皇上抓壮丁,帮着处理很多事情,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不过不管怎么忙碌,他都会每天定时定点地回来,甚至有时候才会回来得很早,尽可能地多陪妻子,就怕自己不在,曲沁会有个什么。
今日景王回来,听说曲潋过来,说道:“暄和不在,她看着倒是没事人一般。”
“胡说。”曲沁笑道,“阿潋最是敏感,心里极为难过,不过她是个识大体的,自不会痴缠什么。你如今在宫里行走,可有收到什么消息,知道妹夫几时能回来?”
景王摇头,“暄和的消息断断续续的,由皇上的人亲自处理,我能探查的不多。”
曲潋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景王生母的身份摆在那儿,庆煦帝因为高宗皇帝的原因,对这位皇叔多有信任,可也有底线的。为了避嫌,景王也不会主动去接触那些事儿,安心地当他的王爷。
夫妻俩很快便揭过了这事,景王蹲到妻子面前,伸手轻轻地抚着她高耸的腹部,感受着手下的胎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孩子一月份时就要出来了,希望他别太折腾你。”
曲沁面上露出微笑,眉眼温婉,宁谧安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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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气好,曲潋一连几天都带着她闺女出门,不仅去了景王府,还回曲家探望母亲和弟弟,还有去承恩伯府探望骆樱。
承恩伯府已经式微,在这次京中叛乱中没有受到什么波及,骆樱被保护得极好,好吃好喝好睡,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
得知曲潋过府来,承恩伯夫人十分殷勤地过来招待,只是曲潋虽然笑着,但是有些疏离冷淡的样子,让承恩伯夫人有几分讪然。她也知道曲潋的意思,怕是因为她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情,给骆樱添堵,让这位世子夫人为骆樱不平。
对于骆樱这位外甥女兼儿媳妇,承恩伯夫人是十分头疼的,当初不过是想着骆樱是平阳侯府的长房嫡女,配二儿子十分适合。可谁知骆樱却是个妒妇,人都没嫁过来呢,就将二儿子管得死死的,不准这不准那,折腾得人仰马翻,后来想要改变主意解除婚约,也因为儿子坚持只能作罢。
果然将人娶回来后,发现娶了位祖宗回来,而这位祖宗厉害之处不是她有得势的娘家,而是她的人脉,让承恩伯夫人拿她实在没辙。
骆樱挺着肚子过来时,看到婆婆正小心地陪曲潋说话,忍不住抿嘴一笑,面上却当作没看到婆婆尴尬的模样,笑着迎过来。
一起去了骆樱住的院子,曲潋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我没什么事,肚子里的孩子也挺好的,表哥这些天已经开始翻典籍给孩子取名儿了,不管是男孩女孩的名字都取了好些个。”骆樱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虽然承恩伯府里的媳妇中,她最能折腾,可是也折腾得最幸福,至少那些妯娌们表面上都一副不屑看她折腾的模样,可私底下没少羡慕嫉妒,骆樱全然不管,日子照样过得滋润,只要刘羽愿意与她相守,她折腾点也没啥。
骆樱这脾气是注定的了,纵是嫁了人,只要触及她的底线,照样闹个天翻地覆,被人说妒妇,也能理直气壮。至于不孝的名声,承恩伯夫人倒也不敢往她身上扣,毕竟骆大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看了骆樱后,不知不觉也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