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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晚上,羞花便跟绣浓坦言,她不能和太子在一起,因为那样就不可能完成那件事了,甚至会威胁到东宫的地位。
绣浓沉默不语。
后来睡觉的时候,她轻声说太子今天跟她说要娶她,就在下个月中旬。然后又说她真的不能和太子分开,能不能,不要去救那个人了?
羞花冷笑,绣浓明知道她要救的那个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却还问能不能不救他。若是不救他,当初自己也不会救绣浓了。她承认自己很自私,坚定地摇头,回答绣浓一定要救,当初说好了的。
绣浓没有再和羞花说话,很快到了下个月中旬,可是此时却开始下起连绵的大雨来。一下就下了半个月还没有停。
于是羞花跟太子提议,说既然要迎娶绣浓,那么总不能让绣浓住在东宫里吧。按照规矩,不吉利的,不如先请她们两人住到二皇子的宫里,反正是亲兄弟,这样既方便又安全又合规矩。
绣浓和姬坞都没有拒绝。
在二皇子的宫里住了十来日,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眼看着再有两三天便能停了。绣浓很高兴,开始着手准备出嫁的事宜,其实她很感激羞花,如果不是她,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当上太子妃的一天。
而羞花却开始惆怅起来,难道上天注定她这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很快她发现二皇子年纪不大,学问卓绝却整日闷闷不乐。她与二皇子也算熟悉了,便问其原因,二皇子答不知为何,他从小圣上就不是很喜欢他,他各方面都很努力却还是没能得到圣上的另眼相待。他又听别人说,太子小时候也是很得圣上疼爱的,虽然长大后圣上开始对他严厉起来,那也是因为想要教导出一位明君来的缘故。
二皇子想讨圣上的欢心,却找不到方法。
羞花莞尔,告诉二皇子单单自己闷头努力是行不通的,要多找机会亲近圣上,比如和圣上一起四处走走,又或者时常送些糕点参汤什么的,又或者御书房谈论文章之道,去哪里送什么谈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圣上感觉到有那份父子之间的敬爱和洽的心思,这样才能拉近关系。
二皇子很激动,觉得这方法实在是好。于是雨一停便请了圣上来他的宫里赏栀子杜鹃,同时谈论诗书,顺便请教一些问题,果见圣上和颜悦色,与他边走边聊,兴致盎然。
然后他们突然停住了脚步。
但见二十步开外,有一竹叶青衣女子亭亭玉立,长袖而舞,那舞姿倾世而来,衬得百花无颜色。但她舞得专心,并未察觉有人在看。
这正是被羞花叫来,希望在大婚前以一舞拜别老师的绣浓。
而不知是什么时候,羞花无声隐退。
圣上发问:“这是何人?”
二皇子答:“这位是皇兄即将迎娶的太子妃,暂住儿臣宫里。她舞姿绝世,容色风华,无怪皇兄痴心一片。”
“太子妃?”圣上想了想露出莫名的笑意,回头对身后的太监说道:“传朕旨意,即刻宣她入宫,钦封夫人衔。”
年仅十五的二皇子脸色刹那雪白。
萧折靡瞬间惊醒,转头一看,天色蒙蒙亮,而朝阳仍旧睡得熟稔,她不由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自从羞花先生告诉了她当年的那些事之后,她经常会做这样的梦,倒不奇怪。
而另一边,蕉宁夫人的端华宫偏殿。
层层叠叠的纱帐被依次撩开,皇帝姬玄策起身,两名宫女脸色泛红正专注地替他穿衣,鼻尖能闻到皇帝身上成熟男子的气息以及那淡淡的宝华暖香,皇帝不爱龙涎香和迷迭香,这是谁都知道的。
身后萧沉鸾未着寸缕躺在龙榻上,她仰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榻顶,然后动了动手腕想要起来,但刚一用力就传来一股剧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昨晚,她太过投入,一时忘记身上那位是当今圣上,伸手勾着他的背时用力一抓,大约有了几条浅淡的血痕。圣上便剑眉一拧,冷了脸色将她的手拿下来狠狠一捏,她顿时再也使不上力气。
萧沉鸾看了一眼那只手腕,红通通地肿着。
“圣上……”
她特有的淡然再加上三分期期艾艾和一分懒起的妩媚,成功吸引皇帝转过身来。姬玄策穿好黑金冕服,看着她露出透着一丝暧昧的笑容:“怎么?舍不得朕?”
萧沉鸾美目在姬玄策含着笑意的脸上打转,咬了咬牙笑道:“含玉知道圣上要上早朝,舍不得也不敢耽误啊。只是……含玉每次都要蕉宁夫人召见才能入宫与圣上相见,虽然夫人也一心想要成全含玉,但始终有些限制。而且府中长辈也已经开始给含玉物色夫婿……”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期盼地望着皇帝。
姬玄策轻笑一声,了然地点头。然后在她热切的目光中掸了掸宽大的衣袖,低沉道:“既是这样,那朕就先恭喜你了,日后不再宣你侍寝就是。”
“圣上!”萧沉鸾差点眼前一黑,天知道她绝不是拒绝皇帝的那个意思。她已不是清白的身躯,要是再嫁给别人的话,以她这么骄傲性子肯定会被那些流言和鄙夷的白眼给逼疯的,那还得是夫家看在安国公府和御赐郡主的份儿上不休妻,要是被休了,她想她一定没脸再活下去。当下便摒弃所谓的自尊,急急地坦白道:“圣上您知道含玉不是那个意思,含玉一心只想好好伺候圣上……”
“嗯?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有意思多了吗?”姬玄策已经穿戴洗漱完毕,问完这句话就准备要离开。
什么意思……圣上这是图她新鲜跟她玩玩儿,压根儿没打算将她选入后宫吗?萧沉鸾急得快哭出来,但还是咬着牙将眼泪压了下去,反而露出淡然的微笑,她可没忘记,御前失仪几乎意味着进冷宫。她连后宫都没进,可不想先进了冷宫。
“圣上说的是,是含玉无礼取……”
皇帝姬玄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朕知道了,过几天就派人去安国公府宣旨。”
萧沉鸾这才松了口大气,略带激动地回答:“含玉谢主隆恩!”
……
清晨,朝阳在宫女的伺候下穿着一套水粉绣夹竹桃宽袖襦裙,见她醒了便笑嘻嘻地说:“我正在想等传了早膳再叫萧姐姐起来的,没想到你已经醒过来了。”
萧折靡温和地笑了笑,坐起身来,小四立刻将一身青空之蓝的重叠拽地西凉锦衣抖开,伺候她穿好,又接过宫女递来水盆请她净脸净手。
梳妆时朝阳跑过来,看了看萧折靡花盘上堆着的新鲜采下来还带着晨曦的花朵,不由一乐:“萧姐姐你听我的,簪这两朵极淡的蓝扶桑,不但和你的衣服相称,而且这颜色是宫里花匠们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别人想撞也撞不上。”
“听朝阳的。”萧折靡点头,原本她看好的也是这两朵扶桑花,那极淡的蓝色实在很迷人。
用完早膳她们去了长信宫主殿给皇后见礼,小四则出了宫门去叫马车准备好。三年不见皇后似乎老了许多,记得三年前在她脸上还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而如今肉眼可见的细纹已经悄然爬上她的眼角。
萧折靡看见坐在一旁不动声色饮茶的重仪太子,他仍然是一身竹叶青,那样的颜色竟然诡异地让她觉得刺眼,大约是昨晚做的那个梦。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她走进门去,清丽逼人的气度让人只觉这华贵的宫殿顿时为之一亮。
皇后错愕地看着她,似乎想不起是哪位臣女有此等风姿。朝阳扑哧一笑,奔上凤座去偎着皇后说道:“母后不认得了吧,萧姐姐三年不见,昨天刚来的时候连我也没有认出来!”
皇后经朝阳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惊叹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她赐座后三人聊了好一阵。直到一直没怎么搭话的太子准备告辞,皇后带有深意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才说道:“重仪你送折雪郡主出宫吧,朝阳在这里本宫还有些事要跟她说。”
重仪太子眼底森凉而黑暗,点了点头,对萧折靡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朝阳依依不舍地跟她告了别,两人这才一起出了长信宫。
这并肩而行的画面落在皇后眼里,使她笑容更灿烂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还是沉默着,萧折靡偏头见重仪太子双眉微微锁着,目光沉吟不知在思考什么,便识趣地扭头去看御花园的风景,没有出声打扰他。没走几步,身后一道黑影窜上来,凑在太子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太子面色微变,对她歉意地道:“郡主请在此稍候,本宫突然有件事要先回东宫处理,很快回来,抱歉。”
萧折靡看了看剥皮,连忙摇头回答:“没关系,本就是臣女耽误了殿下的正事,殿下请去忙吧,臣女不急。”
太子笑了一下转身与剥皮快步离去,她隐约听见什么“首辅胡大人”什么“豫州刺史”“匪乱”之类的字眼,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