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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折靡无奈地笑笑,她其实不愿这样仗势欺人,不过事到临头,她退无可退,她想,也许她不是个好人。萧折靡神色肃然,踏进牢门,低声回答:“后悔我也担着。”
牢里一片昏暗,并不宽阔,微微发霉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方少爷眉一竖,转头去看萧折靡,却见她并无任何异色,仍旧从容自如。他有些奇怪,不过片刻后又回过头来,没有说话。沿着这条路一眼可以望到头,两边墙壁上点着油灯,最后面那间刑堂传来说话声。起先开口的那人中气十足,语气阴桀带点得意和兴奋:“看不出来你没几两肉,骨气倒是不少啊!徐知府,你就招了吧,不招,等会儿你那娇弱的夫人来了这儿,你再想招,可就来不及了?”
死一般的静了静,突然又仿佛沸水般翻腾起来。一声唾弃铮铮不屈:“呸!你别……吓唬本官,今天太子殿下,郡主和平乱军……都到了,你们敢乱来?”
徐世中的话音刚落,便见他的夫人和几名下属忍不住激动,快步冲到最后去,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徐知府的夫人脸色惨白晃了晃,惊惧地尖叫道:“老爷!你……你……”
“……咳咳,夫人,你果然,也被抓来了吗?我……我对不起你……”
知府夫人泪如雨下地直摇头,猛地一把拿起门边在火盆里烧得滚烫的烙铁就冲了进去,一边胡乱攻击那四处闪躲的刑狱,一边激愤道:“我打死你们这些混蛋!”
刑狱躲得狼狈,心中冒火,喝道:“来人!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把她给老子绑了!”
萧折靡一行人已经走到近处,听见这句话后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范序之,一笑回头道:“那就绑了吧。”
于是几名平乱军立刻笑容诡异地冲进门去,取下挂在一旁的绳子结结实实地把人给绑了——刑狱愣住,这些人怎么把他给绑起来了?他是让人绑知府夫人啊!
下一瞬布政使大人出现在门口,刑狱脸一喜,正要说话,紧接着却见一名白衣如雪的长发女子走了进来,抬眼瞟了瞟被吊在半空中,四肢由四条铁索扣着绷直的徐知府,这回开口没有了笑意:“布政使大人,把人放下来吧。”
范序之不甘心地瞟了瞟瑟瑟发抖跟在身后的另几名刑狱,示意他们放人。
“大人!他还没招……”被绑住的那名刑狱见状挣扎了一下,满脸焦急地提醒,但这并未换来布政使大人的青睐,反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闭嘴!”
徐知府一落地,整个人就软绵绵地站立不稳快要倒地,知府夫人和参议三人连忙上去扶着他,询问情况。徐知府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萧折靡,那笑意一点一点扩大,最后突然跪了下去,朗声道:“下官观澜知府徐世中参见折雪郡主。”
“免礼,徐知府受苦了。”
萧折靡微笑着遥遥伸手虚扶,然后跟布政使范序之告辞离开,范序之冷哼一声,十分勉强地作了一偮,并不远送。
这时还被绑着的那名刑狱蹦跳着靠过来,讨好道:“大人,那不过就是一个手无实权的虚衔郡主,又不是太子亲临,何必非要给她这个面子?”
范序之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结果这人正好凑上来,他回身就是一个大嘴巴抽上去,骂道:“蠢材!六千平乱军把本官布政使司给围起来了,你说给不给这个面子!”
刑狱惊愕,随即悻悻不敢再言。
范序之这才出了后院私牢,到前门大厅里发现六千人马确实已经撤离,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斜了一眼刚才有事禀报的那名属下,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名属下脸色晦暗,心有余悸地回答:“大人,属下刚刚收到密报,淮海北沙岛上八万密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对方是淮北众属,仅出动了三万兵马……”
“一派胡言!八万密军早在上个月初就暗中退居北沙岛了,淮北众属怎么可能知道?而且三万人能全歼八万密军?你当北沙岛上的防御陷阱是纸糊的吗?你当海上侦缉营铁甲船上的炮口是摆设吗!”
范序之一听那人的禀报就嗤笑了出来,根本不信,这太像无稽之谈了,这八万密军可是他手上所向披靡的利器,也是不久之后铲除太子郡主和平乱军以及淮北七万兵马的最大倚仗,氏族终归是不能太过相信的。现在突然跟他说没了,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换谁也没法相信。
那名属下脸色发苦,战战兢兢地继续解释:“所以属下怀疑可能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探子混入了密军当中,然后将密军动向以及北沙岛的具体位置和情况传了出去。密报上说,这个月十九日清晨,有人率领三万淮北兵马将北沙岛团团围住,整整五日,偏偏又围而不剿。密军不明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便忍了五日,但食物和水源难以供给,昨日未时许便开动所有侦缉营的铁甲船上海,意图轰碎淮北船只。谁知淮北军方也有火炮,在淮海附近与密军对轰整整两个时辰……”
范序之突然一把揪住属下的衣领用力提了起来,眼神狰狞,好像暴怒发狂的狮子:“你再说一遍?淮北军方的火炮除了太子亲临,谁敢私自调用就是死罪!昨天太子还没到豫州境内呢,那些船只哪来的火炮?!”
“据密报所说,昨日未时下令火炮对轰的人,正是东宫太子!他淮北军方的火炮与铁甲船材质工艺皆为上品,轰碎密军六艘侦缉营船只后,又立刻命人将北沙岛四周所有小船只全部开走,一个时辰后又开回来,围着北沙岛倒了一圈的油,随即淮北军点燃船只,跳入水中游回淮北军营。
后来北沙岛周围的水面大火连天,水温滚烫谁也不敢下水。并且东宫太子并未撤走,反而继续包围北沙岛,船上全是弓箭手,但凡北沙岛上有人胆敢靠近水域企图逃跑,便直接射死。今日午时,水面火势熄灭,淮北军营又用火炮轰平了岛上陷阱,后三万淮北军长驱直入,密军人数此时已只剩下四万余人,且人心惶惶,久未进食,纷纷放弃抵抗想要投降……
然东宫太子未免有人心怀叵测,下令全部坑杀,一个不留。是以八万密军于今日午时全军覆灭,三万淮北军伤十七人,无一人阵亡。”那名属下小心翼翼地禀报完,竟颓然不忍地闭上双眼,眉间神情多了许多沧桑的悲色。可想而知,彼时的北沙岛上该是怎样的一片血腥,尸骨成堆……
而范序之联想到自汴州起就未见过太子本尊,只听闻他称病的消息,今天到豫州也是未曾赴宴,看来果然是提前来了豫州——好啊,好啊!他的八万密军……就这么没有了!
太子之心狠竟至于斯!
为了不走漏风声,将消息提前传到他们耳中,竟能一声令下,埋骨数万。
眼前似乎浮现出彼时东宫太子凛然而立,气势如虹,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绝代无匹之姿,然后眼神漠然遥望北沙岛,洁白如玉的手指在蓝天映衬下如流线般落下,一个果决有力不容反驳的手势杀伐而生。范序之气得发抖,眼中全是愤怒和痛恨,沉默了一会儿表情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伸手一把将旁边桌上的东西全都拂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瓷器。然后发疯似的将红木方桌掀翻,暴喝道:“东宫太子!折雪郡主!你们坏本官大事,本官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那属下跪在地上,正被布政使的怒火给吓得抖如筛糠,冷不防听见他说:“立刻给帝京传信,把这里的事告诉他。另外,你去将那几大氏族请过来,要是不来,就告诉他们,今儿我这里的好戏他们看得舒服,明日他们要是也被平乱军包围了,那本官可不管。”
“……这样会不会有点撕破脸?”那名属下心里清楚,那几大氏族可谓豫州地头蛇,手中掌握着整个豫州以及周围数个城镇的经济命脉和米粮,要是跟他们彻底撕破脸,不说那些罪证,就万一他们联起手来抬高物价,逼得万民燥乱,那时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且这时候豫州不太平,密军又刚刚折损,元气大伤,更别提太子他们虎视眈眈了。
范序之冷笑一声,之前折雪郡主带兵一路过来的时候,难道那些氏族没有收到风声?骗鬼也不信吧!但是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见任何一族前来救火,这难道不是变相的撕破脸?既然早已经不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那就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傍晚时分,观澜府大院。
徐知府躺在床上养伤,知府夫人正在照顾他,其儿女也围在榻边玩闹,故而萧折靡也就没让他们起来一起用饭。恰恰饭毕,门房下人便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惊慌道:“郡主,五大氏族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