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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妃难产的消息传出来时,几乎整个京城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瑞王府,想瞧瞧会是什么结果。
阿菀虽不知道外面的人怀的是什么心思,但是她从公主娘那儿得知她的担忧后,心里也有些明白大伙都盼着卫烜倒霉呢。这让阿菀有些想叹气,果然熊孩子这些年太熊了,这拉的一手仇恨也是妥妥的,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瑞王妃这继母当得也太窝囊了,如果她挺不过来,让瑞王再续娶一个厉害的,到时候能将熊孩子管得嗷嗷叫才好。
在阿菀心里,也觉得现在的瑞王妃其实人是不错的,希望她能挺过来,只是女人生孩子,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地方,还真是像在鬼门关转一圈,实在是难说,不知道多少妇人是死在生孩子这坎上的。
因着卫烜今日没有过来,阿菀的消息也不灵通,能知道的也是从公主娘那里得知,其他的只能放在心里担忧了。
而瑞王妃这次难产,生了三天才将孩子生下来。
卫烜坐在随风院里的一处凉亭中,身后是一株正幽然绽放的玉兰花,白色的玉兰花点缀在枝头中,圣洁而美丽,装饰着花树下的男孩,与男孩赭红色的衣袍相辉映,更衬得那男孩的眉目如画般漂亮。
卫烜阖上手中的书卷,一双漆黑的眼睛宛若两汪寒潭,任由寒风将他的衣袂吹起,轻声问道:“救回来了?”
安嬷嬷满脸疲惫,眼中泛着血丝,说道:“世子放心,救回来了。只是……”
回想这三天,安嬷嬷只觉得如同过了一辈子那般难熬,她不知道为何世子一定要保下王妃,毕竟世子从来没拿正眼看过王妃,虽是继母,可是根本没什么母子亲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罢了。这次瑞王妃难产,世子甚至舍得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支千年份的老参给她续命,那可是连宫里也没有的东西,还是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偷偷送来给他的。
如果没有这支老参续命,瑞王妃这次绝对挺不过来。
“只是什么?”卫烜问道。
安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王妃这次生产遭了大难,不仅伤了身子,恐怕以后……身体比往常弱一些,时常得缠绵病榻了。”
听到这里,卫烜忍不住皱眉,原来女人生产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么?或者是他将原本不应该活下来的人强留在这人间,所以方使得对方须得付出一些代价?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深处添了几分阴翳。
安嬷嬷见他阴沉的模样,心脏有几分受不住,只觉得小主子这一年来越来越有威严了,有时候只是坐在那里,那股子气势也教人喘不过气来,胆小些的几欲晕厥。她却不知这是卫烜前世在战场上拼杀混过来的,杀人与被杀是常事,为了活下去,唯有不断地杀人,方染上一身的血腥煞气,已然刻入骨子里,根本无法遗忘,虽平时有收敛,但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嬷嬷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以后母妃那里就不需要嬷嬷过去了。”
听到卫烜的话,安嬷嬷知道他是要将自己调回随风院了,顿时喜上眉稍,疲惫一扫而光,心里十分舒坦,高兴地离开了。
卫烜眯着眼睛望着安嬷嬷离开的背影,半晌方道:“走,咱们去看看新弟弟。”
说罢,带着路平往瑞王府的正院行去。
到了正院,卫烜正巧见到瑞王在院子里同两名太医说话,卫烜走近时,听到太医对瑞王说瑞王妃的身体情况,和安嬷嬷说的一样,瑞王妃虽然成功挺过来了,可是不仅伤了身子,恐怕以后身体也比往常虚弱,需要好生静养。
卫烜看向父亲,见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便叫人将太医送出去。
瑞王转身见到儿子过来,疲惫地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三天也将他累得够呛,虽然妇人生产与他无关,但是好歹是自己的王妃,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自己到时候真的成了克妻的人了。
“来看弟弟!”卫烜直言不讳。
瑞王听得一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发冠都弄歪了,笑道:“看什么弟弟?你不会是想要折腾你弟弟吧?”对儿子的德行瑞王还是清楚的,见他巴巴地过来,还以为是他想起了以前的流言,怕这孩子抢了他的地位呢,“你放心,就算本王有再多的儿子,都越不过你去!”
卫烜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你找到一个合心的女人,和她生了孩子,指不定就将我忘记了。”
“去你的!”瑞王被他那冷笑弄得搓火,“你是老子的儿子,就算老子不疼你,看在你亲生母妃的面子上,无论你干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得保下你。”他说着,英挺的眉眼间迸射出一股蛮气。
卫烜心弦一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平静。
原来是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是现下听来,只觉得讽刺不已。他要保住他的方式,便是将他驱逐出京,教他一辈子不回来,这男人的脑子和常人不同,也不知道上辈子他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后,父王可有后悔?
孩子被安置在正院主卧隔壁的一间厢房中,安排了丫鬟和奶娘照顾,父子俩过来的时候,孩子刚好喝了奶睡下了。
卫烜探头看了眼被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看到那憋得红通通皱巴巴的脸,便嫌弃地道:“好丑!”
瑞王笑道:“别笑话他丑,你出生时也不比他好多少,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段日子长开了就好了。你瞧你弟弟,是不是长得像你?”瑞王为了让大儿子有当哥哥的自觉,所以看也不看就说着违心的话。
卫烜抬头看他,心道你还能更蠢一点么?
瑞王被他看得尴尬,又看看刚出生的小儿子,实在是无法从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看出他到底像谁,无法再忽悠下去,便对儿子道:“反正这是你弟弟了,你以后好好照顾他,可别像欺负旁人一样欺负他,要学会兄友弟恭。”
“他听话就照顾,不听话就丢了!”
“滚犊子!”瑞王气得要打他。
卫烜丝毫不害怕,扬着脸,一副熊得要死的模样。瑞王看到这张脸,心便软了,只得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方罢休。
对这儿子,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约束,虽知如此放纵不对,可是一看到他酷似亡妻的脸蛋,便心软了,方由着他长成这熊样。虽然这儿子以后有当京中祸害四方的纨绔潜质,不过瑞王想到自己这老子活着时努力一把,为他争取多些保障,怎么样也能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就算是个熊货也认了。
只盼着他真的能一生无忧罢!
瑞王叹着气,揉着额头走了,留下奶娘颤巍巍地站在那里盯着,就怕这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一个不高兴,连个小婴儿都不放过。
卫烜没理会奶娘惊惶的模样,凑近丑弟弟看了看,再次嫌弃地啧了一声。
若说上辈子他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这蠢弟弟了,也不知道他教了他那么多,后来有没有将崔氏那女人给踩在地上。
上辈子,崔氏进门后装了好一阵时间的贤良人,可是在她自己有了孩子后,便不管李氏所出的两个孩子了。当时卫烜已经长大,又素来是浑不吝的霸王性子,崔氏在他这里从来没有讨得好过,只能夹着尾巴不敢得罪他,可是李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就不同了,差点被崔氏养废,后来还是他想挫挫崔氏的气焰,直接带人将李氏的两个孩子卷到了他的随风院中养,养得他们倒是和他挺亲近的,打都打不走。
想到这里,卫烜又忍不住笑起来,即便他再落魄,崔氏也从来斗不过他,所以这辈子崔氏什么都别想了。
卫烜看完刚出生的丑弟弟,终于满足地回了自己的随风院。
*****
瑞王府刚出生的二少爷洗三礼这天,阿菀随父母来瑞王府观礼。
马车才到瑞王府门前,卫烜已经得了消息过来了,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兴地伸手将阿菀从马车里抱下来。
他今年虽然才七岁——翻年就八岁了,但是因为练武的皆故,比同龄的孩子更高更壮实一些,看起来就像九、十岁的男孩子,抱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完全没问题。
看到卫烜的举动,康仪长公主夫妻眼角跳了跳,因在外头,终究没说什么。
而阿菀被个小正太从马车里抱下来,即便已经经历过几次,仍是吓得心肝颤颤的,担心他摔着了自己。虽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抱下来挺没面子的,可是被他折腾得习惯了,只能默默地念着大家都还小。
“表姐,你终于来啦!”卫烜高兴地就要去蹭阿菀的脸。
阿菀偏开脸,伸手将他一推,淡定道:“克制点!”
卫烜高兴地朝她笑,将她放下后,拉着她的手去和康仪长公主夫妻见礼。
康仪长公主面上含笑,仿佛没有看到两个孩子亲密的举动,罗晔先前虽然诧异了下,不过想到他们是有婚约的,两个孩子感情好,他才应该高兴呢,所以面上也是笑盈盈的。
因着康仪长公主夫妻都笑着,旁边那些看到先前那一幕的人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好表露什么。不过这一幕,也证实了瑞王世子与寿安郡主交好的传言,让人忍不住有些惊愕,仔细看去,也不知道那寿安郡主有什么好的,竟然让那个浑不吝的小霸王这般喜欢她,为了她连宫里的公主也敢揍。
卫烜自然是不喜旁人盯着阿菀瞧,根本不理会其他人,和康仪长公主夫妻见过礼后,便拉着阿菀进府了。
这是阿菀第一次来瑞王府。
虽然去年就回京了,可是她一回来就病了,接着又是冬天天寒地冻,好不容易出春天气暖和了,可是随着瑞王妃传出喜信,没有精力招待,自然是不好上门去拜访,直到现在。
进了瑞王府,阿菀不得不感慨,文德帝果然是疼爱这一母同胞的弟弟,所以瑞王府不仅选址选得好——据闻原来的瑞王府还是前朝时一位皇帝作太子时的潜邸,后来更是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翻建了一遍,美伦美焕。
这是阿菀第一次来瑞王府,卫烜也很高兴,仗着自己现在还是小孩子,不用顾忌太多,拉着阿菀就去他的随风院玩,主要是想让阿菀先瞧瞧她以后要住的地方,如果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还可以让工匠来改建成她喜欢的。
——想太多了!
“真漂亮!”阿菀忍不住称叹了一声。
卫烜马上高兴起来,眉眼飞扬,“你喜欢么?”
“喜欢啊!”阿菀答道,这么漂亮的古建筑,比之定了型的皇宫,这亭台楼阁、九曲回廊,真是漂亮极了,很难让人不喜欢。
谁知她答完,见到这小正太高高兴兴的模样,阿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那么高兴作什么?”
卫烜仗着身高在她脸上啃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成了我的世子妃,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就和我说,我让工匠过来弄成你喜欢的。”
阿菀:“……”
见阿菀扭身便走,卫烜忙过去拉她,被她甩开也不恼,反而得寸进尺地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和她挨着走,将阿菀弄得着实无力。突然发现,今天的小正太精神亢奋得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算了,咱们去看你弟弟吧。”阿菀对这小正太实在是无力。
“他有什么好看的?丑小孩一个。”卫烜嘟嚷着,不过仍是陪她一起走。
还没到正院,便听人说康平长公主也过来了,其中还有孟家姐弟几人,很快便凑到了一起。
“阿菀,你也要去看小宝宝的么?”孟妡高兴地过来拉着阿菀,声音娇俏可人。
孟妘淡淡地和人打招呼,然后便安静地眯着了,根本不用人搭理她。幸好众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若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清高自傲,不屑搭理人呢。
孟沣过去和卫烜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和他说悄悄话,“表弟,上回我听你的话,用你教我的法子,进宫时三公主竟然没有来缠我,你真厉害!”说着,他朝卫烜比了个厉害的手势,觉得这小表弟人虽然小,可是鬼主意一出一出的,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卫烜斜睨他,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嗤笑道:“别太高兴,只是一时的,除非你毁容,不然那女人仍不会放弃!”
孟沣听罢,摸着自己的脸哀声叹气地说,“没法办,人长得太好看,也是罪过啊!”
他这是调侃的说法,想活跃一下气氛,谁知卫烜竟然很自然地点头说,“确实,长这模样是罪,毁了吧。”
“喂!”
说笑间,几个孩子进了正院,因着瑞王妃还在坐月子,而且生产时受了一回罪的缘故,她现下还没能下床,所以众人体贴地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绕过去看了新生儿。
“好丑!”孟妡眉头皱成了麻花。
阿菀探头看了看,回想起自己两辈子所见的新生儿,没发表意见。瑞王夫妻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想来这小包子将来也长得不错的,古代可没有整容这种东西,都是原汁原味的俊男美女,不用担心发生那种父母长得好——因为整容,孩子却长得丑的事情。
正当他们在对新生儿评头论足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躁动声,然后很快便见到瑞王领着太子和清宁公主过来了。
当看到太子的那一刻,众人都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便明白,以瑞王现在的地位,他的嫡次子出生,太后和文德帝都极是高兴,派太子过来观礼也是正常的。而太子也明白瑞王在文德帝心中的地位,与瑞王一脉交好,有益无害,所以在皇父派他们兄妹过来时,正中他下怀。
“烜弟、沣表弟,还有惠安、寿安、福安几位表妹也在啊。”太子面带温浅笑意,锦衣袭人,清贵无双,虽然瘦弱,但一身气势却颇为凛然,不坠储君之风。
清宁公主也朝他们点头微笑。
众人纷纷上前给他们行礼,太子上前托住卫烜,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孟妘身上瞥了一眼,见她神色安静,不似其他姑娘见他时那副害羞及急欲争得他注意的模样,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太子哥哥也是来看弟弟的么?”卫烜问道。
听到这声“太子哥哥”,阿菀眼睛都差点要瞪出来,这小正太此时乖得太那啥了。
太子朝他微笑点头,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优雅自如,宛然入画,虽无三皇子的英武,却是锦绣天成,自有一股无人能及的俊雅端方的姿仪。
“不过我弟弟生得好丑,太子哥哥看了不要嘲笑他!”
太子听这孩子气的话,看了眼床上的婴儿,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出生时都是这般,就像清宁,刚出生那会儿,也是皱巴巴的,过些日子长开就好。”
“太子哥哥!”清宁公主马上嗔怪地叫了一声。
瑞王见自家熊儿子与太子亲近,心里也有几分诧异,不过面上却不显,笑道:“别听烨儿胡说,清宁出生时可漂亮了。”
清宁公主马上笑起来,朝瑞王甜甜地道:“还是皇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