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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的水泥厂生产销售基本步入轨道。本来厂就小,生产成本低。加上形势好。粉磨站那功夫还是个新鲜事物。周围几家大厂,窑炉产量大,粉磨车间小,窑炉多烧出来的熟料堆在厂里不好处理。停窑不划算,不停窑多余的熟料没处放。李二来买熟料,深受欢迎。不加钱,成本价给他。这给李二减少了好些生产成本。更有那南山里头的水泥厂,主动用翻斗车把料送过来,等这批料造成水泥卖出去才来要料钱。这就等于叫李二做那无本生意。磨水泥的辅料是电厂出来的电渣。刚开始电厂不要钱,后来要点运费。哪象现在,一吨电渣要个半吨水泥钱。李二对水泥纯粹外行。可他运气好。先下手为强。他干粉磨站的第二年。正赶上基建**,水泥缺的要命。排着队装不上货。客户拿着钱硬住李二手里塞,李二也不敢要,钱好收,没有货给人家,人家能愿意么?
老于北边开水泥销售商店的表弟周书记。由于店中缺货。亲自跑了来找李二,本来两人很熟,到拐子饭店吃饭,便把老于一块叫上,几个老朋友欢聚一堂,自然是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席间。老于看看身边两人,跟自已一块起步。人家周书记用当年李二给他的一万块钱作本,五六年下来,捣弄水泥贩卖给当地人,挣了一百多万。现在是不愁吃不愁穿。名付其实的富余户。再看李二,从当时那一万伍起家,修高速也挣了不少钱。曲里拐弯,弄不明白为啥,有人白送他一个超市。前两年玩失综。装疯卖傻,在大集上疯跑,嗨嗨,命好命硬,来个什么小荷花,一把塞给他二百万!老于可就纳闷了:一个好人也沒人给钱呀,他在外头疯疯颠颠乱窜,逮谁都叫爹。神仙也想不到哇,这一套爹叫下来,竞叫出二百万块钱来,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冷不丁出去这么一说,一千人听了这事,保准一千人不信,这钱不是比从天上往下掉还易么?不信归不信,这事千真万确真有。林子大了,什么鸟也有,说个与本书无关的闲事。邻居家住四楼,装修完了买家具,装大家电的好几个纸箱子,外加许多小物件纸质包装物有二三十斤。一个收破烂的小伙子问他多少钱能卖?这邻居说:“这有半水泥袋子烂磁砖,你给我背下去,放进垃圾池,这些纸箱什么的送给你,权当工钱。”那青年人觉着划算,提出一个要求,允许他先把纸箱拿下去,再上来背那烂磁砖。邻居是个老教师,退休在家,待人实成,遂答应了年青人请求,让他提着那些纸品下了楼。他自已则坐在门口等那年青人二次上楼背那烂瓷砖,一等不来,二等不来,隔窗户往楼下看下去,那年青人把那些小纸箱子往三轮车斗里一放,把那些大纸箱橫放在三轮车上,用绳子粗拢几下,骑上三轮车就往小区外头窜出去,生怕有人追赶,低着头猛蹬三轮车,不料拐弯时车速太快,侧翻在地,碰的满脸是血。这算什么事呀。应该叫做不良居心必有不良结果。老于就属于这类人,小心眼爱占小便宜,最后却吃了大亏。少说闲话,咱继续说老于。他多喝了半杯酒,想起这几年起起伏伏的遭遇,感叹命运之际,痛哭流涕,再三要求周书记和李二两人帮帮他。周书记本来是求李二给他帮忙的,不料碰上他表哥连哭带叫求帮。心中无底,不敢贸然开口表态。帮人有两种帮法,一是帮钱,二是帮人找事做。这两个方法他都不想出手。帮钱是有去无回,这是铁定的事实。不光是拐子庄上的人知道老于是光进不出的主,连他的那些亲戚。包括洪顺是他的两桥,有钱也不敢借给他。何况是他的表弟周书记。再说帮着找事做,隔的这么远,他周书记能耐再大,也管不着这百里之外的人事安排呀。更何况他本身只是个村书记,土皇上,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还行,离开他那一亩三分地,什么事说了也不算,鞭长莫及,鞭长莫及呀。他苦笑着点点头,两眼企盼的望着李二,希望他伸出援助之手,帮老于渡过眼前这一关。
李二明白周书记的意思。想开口说话,不料小桃红来送水,下头用脚轻噌一下李二皮鞋。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一切,早被周书记看在眼里,他打着哈哈说道:“不忙。帮他不在这一时半会,只要有这份心就成。明天后天帮他也不晚。”他这一说不要紧,把绳套牢牢套在李二脖子上。本来李二沒表态,却变成了他默许的现实,你说,人家周书记这办事水平有多高?这才是真正的领导艺术哇。
从那以后,老于天天骑着电动车到厂里找李二,赖在办公室里不走。这时,负责供销的王胜利,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看厂里的水泥供不应求,便主动提出回家养病。李二起先不答应,怎奈王胜利真的有病,走几步便需停住脚步喘上几口粗气,办公室台阶高点,不搀扶她是进不了办公室,幸好销售科有张值班的钢絲床,是领导值夜班临时休息用的。她就躺在钢絲床上休息好一阵子,这才缓过劲来办公。李二见老于天天坐在自已办公室里跟自己干耗,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就让他到供销上给王胜利帮把手,时间过到秋天,冷风-吹,王胜利喘的更加利害,她建议李二把销售这一块放给老于,进料这一块由李二亲自管起来。李二采纳了她的建议,并恋恋不舍的送她回家养病,当然,工资除了该给的以外,另给一万块钱奖金,并嘱咐她好生养病,无论什么问题,随时给自己打电话,表示有困难随时帮着解决。把个王胜利感动的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回家去了。
李二见老于天天愁眉紧锁,体凉他家中困难,就帮他想了一个办法,让老于给他儿子小于买了一辆市散装办处理的旧散罐车,让周书记在他水泥销售处支上一个铁皮罐,下面用人工包装水泥,数量上每袋少个四五斤,不细心的买主看不出来。这散罐车有个好处,一车装个三十来吨,不超载,允许顺着省道跑。加上车头喷有“市散装办”字样,交通局也不查他,来到厂里优先装货,到了周书记那儿,半小时就能把整车散粉打到散装罐里去。接着回来立刻装车。两个司机歇人不歇马,最多一天能拉八趟,一趟纯挣二百不算多,一天下来就两千块。一个月就把车钱挣了回来。喜的老于嘴巴裂到腮帮上。看老于那盛气凌人的架式,皮驴直揺头,他偷着对庞大说;”完了,李老板这回是烧香引的鬼进家,他这厂恐怕要毁在老于手里.。”
皮驴嘴臭,让他不幸而言中,妖蛾子它就真出在老于身上。老于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丁点小事都记在本子上,他主管的销售自不必说,就连他不主管的进料也设法弄清楚,每一次进了什么料,进价多少钱,送料人地址电话,他都偷偷打听清楚记下来。每次修设备,进了多少吨钢球,进了多少钢段,进价多少钱也记个明白,这个月出了多少成品,用了多少料,工人工资用了多少,也一并打听清楚,弄个明白透顶。李二的工厂商业秘密他比李二本人更心中有数。到的冬季,水泥销售进入淡季。他就托词开拓销路,怀揣账本,到他表弟周书记家中,把账本和盘托出,两人细算了半天,得出最后结论,水泥每生产一吨,就会获利三十元。年产量按十万吨计算,一年下来三百万!这还了得,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呀。岂能放过?周书记立马把他当治保主任的小舅子叫来,三人密谋一整夜,第二天三人决定照葫芦画瓢,在周书记家的果园里建一个与李二规模一般大小的水泥厂。这样一来,断了李二的销售路经,技术工人也叫老于偷偷挖走,谁工资出的高给谁干嘛。洪顺不想去,架不住他老婆连哭加闹,庞大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带头拉拢其他两个看磨工跳槽到周书记厂里。这时王胜利己死,皮驴成了无线风筝,落那儿也无所渭。庞大去还有一个大原因,老于答应给他在那边找一相好,庞大第一回去参观厂子就和那女人搭上关糸,那女人三十多岁,在厂不远处开一小饭店,名叫劳翠花。是个离婚女人,饭店买卖也干,皮肉生意也做,是个有钱就是娘的主。另一层原因对庞大更有吸引力,那就是嫖劳翠花不用自己掏钱,厂里报销,记在厂里的歺费单子上即可,美其名曰“特别费”。庞大天生就好这一口,有人出钱,不办白不办,当时就试过,那劳翠花果然是行家里手,把个庞大拿揑到恰是好处,欲飞欲仙,从云层里不想落到地上。当即满口答应来上斑,恨不能今夜就不走更好,看看庞大是何等的下流!
再说李二,春节前忙着给各家领导拜早年。忽视了对职工的控制管理,天真的以为只要按时发放工资与福利,职工上斑错不了,小年那天,全体职工领了工资,每人发了两箱酒十斤鱼,便放假过年,通知正月十六上班。大伙稀稀哈哈,揣了工资,用自行车戓电动车等骑行工具,驮着酒和鱼,离厂大吉。可到了正月十六这天,李二早早来到厂里,一个人影不见,只有看门的老头一人在喂狗。起先李二以为天早,便坐在办公室里等待,二等没人,二等也没人,他满腹狐疑,走出办公室去问看门老头,今天可是正月十六?看门老头说,对呀,是正月十六,李二问老头,年前老于不是下通知今天上班么,怎么不见人来?老头看看李二,欲言又止,李二说:“大胆说,讲错了我不怪你。”
老头说道:“年前老于是说正月十六上班不假,可他说的正月十六是到他的厂里上斑呀。”
“他的厂里上班?他哪有厂啊?”
“李老板,你还蒙在鼓里哪,就没人告诉你吗?去年一入冬,老于名义上是在北边卖水泥,可他背地里是在跟他表弟周书记,还有他表弟的小舅子,当什么治保主任,三人合伙建水泥厂哩。年前小年那天你放了徦,庞大他们几个笫二天就在老于的带领下去试产试车,还是在咱厂里集合上的车呢,来一个中巴接的人。咱厂的职工,这功夫正在那边干的欢哩。李老板,你对老于太实成,他是个纯小人,劫了你的财路,抢了你的技工,你上了他的大当,姓于旳把你给坑了!”看门老头说完,摇着头,牵着狗到车间各处寻视去了。
这一消息,恰似惊天劈雳,把李二惊个呆呆,顿时象被闪电击中一般,无力的躺在办公室沙发上一动不动。全完了。他心里明白,这厂开不下去了,光这几个看磨工就不好找,年前找兴许还有希望。周围一窝蜂式的抢着上粉磨站,光他所在的开发区就新上了四家。看磨工简直成了宝贝,各粉磨站宁肯出两倍价钱请一个一流的看磨工,现在周围有限的几个技工,早已名花有主,都在周围各厂上了斑,再四处去讨腾那么多技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老于呀老于,当初我看你走投无路,才让你来厂里帮忙,还让你儿子买散罐车送贷挣运费,没想到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和小学语文里说的那条冻僵的毒蛇一般,暖过身来之后就给我狠咬一口,不是咬一口,简直就是在背后给了我一刀呀。这可要了李二的命喽。
李二也四处奔波找人,没有成功,只得放弃开工的打算,计划把生产线卖掉,生气不干了。那天碰巧遇见皮驴回来拿东西,就把卖设备的事告泝他,托他在那边找个有钱的主,把设备卖出去,一了百了。皮驴爽快答应下来。他把李二拉到没人地处,偷偷告诉李二,两年之内,我叫老于那忘恩负义的杂碎,哭着从北边回来。不讲仁义,还想挣大钱,哼!讲完话。头也不回走了。他果然不负李二重托,寻了一个急于上水泥粉磨站的人来给李二联糸。此人早年偷原油出身,事发坐了监狱,出来后想干点大事,有钱,胆子大,来看过设备状况,直接问李二:“李老板,恕兄弟直言,一口价多少钱能卖?”
李二说:“不讲虚言妄语,原价处理,账上多少钱进的多少钱处理,有建厂记录和买设备当时的原始发票为准。”
“好!痛快,成交。”来人紧握一下李二的手,到李二办公室坐定,把原始账本找出来,一样一样相加,正好一百二十万。来人提一请求,卖设备连账本送给他,李二一想,反正不开厂了,账本也无用处,就把账本送给了他,另外,进料进钢球钢段,还有进衬板编识袋等等渠道电话,也毫不保留告诉对方,来人十分高兴,在风凰大酒店好生请了李二一桌席,李二见来人豪爽,饭后便把进货价格表递给他,上面有地址电话详细地址等实用信息一应俱全。来人不胜欢喜,决意交李二这个朋友,并邀请李二有空便去给他作技术顾问,保证车接车送,好吃好喝好招待,工资按工程师待遇,只多不少。说来也是巧,这家厂和老于周书记他们的厂,一个路东,一个路西。两家相拒不过二百米,两家的生产情况一目了然,这可真是寃家路窄呀,名副其实的不是寃家不聚头。李二后来才知道,这人当年偷油坐牢,就是周书记和他当治保主任的小舅子告发的,两家的事能小吗?
矬子选将军,老于便成了他们三人中的头头,主持他们厂里全面工作,从配料到出厂,人事时务一把抓,那些进货大权也是在握。头一回办水泥厂,周书记和他小舅子是外行,听老于吹的神乎其神,也就拱手听命于他。头一年下手晚,挣了一百五拾万。老于不让分红,说加大投入,明年挣的更多。周书记听着在理,不再坚持分钱的事。老于用这一百五拾万,进了一万吨熟料,冬天水泥淡季,熟料价格便宜,春天水泥一涨价,熟料价高不说,还挺难买。路西买李二设备这家,秋后建成投产,生产一万吨水泥,挣了三十万元,不多,可这老兄家底雄厚,一冬天拉熟料的翻斗车基本沒停,远处望过去,那熟料堆的跟小山差不多,少说也有三四万吨。年后一开工,二十四小时,基本不停机。半年卖出去六万吨水泥,获利一百八十万。这成绩,与李二的细心指点是分不开的。
老于是个贪图蝇头小利的人。笫二年麦前,治保主任就发觉进货价格有出入。他把这事跟周书记一报告,周书记一口否认:“我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水泥厂可是忠心耿耿无二心。”还把他小舅子骂了一顿完事。又过两天,周书记特地把老于请到家里,又是酒又是菜宽待一番。饭后指着他的儿子向老于诉苦:“表哥,你看你这表侄,从市里下来之后,这一年多啥也不干,重活也干不了,我思谋着让他给你打打下手,管管钱什么的,账呢还是你记,到年底,你账上有多少钱,我拿出多少现金便是,反正肉烂了在锅里,他管钱少多少,从我的红利中扣多少便是,决不会叫你和治保主任吃亏。”老于心中不乐意,又无法拒绝。第二天只好把财权在治保主任监督下交出。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恰巧这治保主任的一个表妹在对面当会计,李二那些进货价格表,还有地址电话等机密材料放在会计室,以便随时监督各个采购员进货旳价格。这会计趁夜间值斑之际,把这些资料偷抄一份,秘密递到治保主任手里。治保主任就是用这份价格表和老于交给周书记儿子的现金流水一对照,发现问题多多。每笔账都有出入。钢球进价四千一吨,老于记的账是六千一吨,钢段进价两千,他的账是三千一吨。还有编织袋,别的厂一条进价伍毛,老于的账上是八毛。一吨水泥二十个袋子计算,他光这一项就独呑六块钱,去年一年产了五万吨水泥,他这一处回扣就吃掉三十万。这一惊人发现,把周书记吓出一头汗,好哇,灯下黑,熟人做案。闹来挣去,回扣吃到表弟我头上来了。他当时咬牙切齿骂了好几声娘,过去一会便冷静下来,吩咐治保主任和他儿爷俩,万不可声张,照着进货地址,以建新厂考察生产成本为由,秘密调查。把事情查到实处。年底和老于算总账,去年今年的红利他不是没拿么。秋后,治保主任和周书记他儿,把老于吃回扣的总数及一笔笔细帐,查的清清楚楚,并分门别类豋记造册,交周书记御览。周书记大体翻看一下,一共八十多万。他伏在治保主任耳边,轻声耳语几句,治保主任点头称是。
第二天,治保主任来和老于啇量,说周书记的儿子不懂事,把厂里的钱借给他丈母爷炒股票了。一时半会抽不回来,下回厂里进料,看老于能不能自己先垫个百八十万,挪用一下,年底一并算账,利息百分之二十。老于掐指一算,进去八十万,年底出来可就是一百万哪。当时满口答应,把吃回扣吃的八十万全拿出来,由于周书记的儿子不在场,他就照章办理,煞有介事的自己给自己写了根借条,把自己保管的厂印拿出来,当着治保主任的面盖上章収好。
再说洪顺开铲车上料,共是三个大料斗下料,一个是熟料,一个是炉渣,再一个是添加剂。每到晚上上料,他就觉着炉渣下的少,熟料下的特别多,出于好奇,也是关心永泥质量怕出问题,就去问负责上料的皮驴是怎么回事,皮驴正歪在座椅上抽烟,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三个电振机上的控制器,用勾花纱布盖着,洪顺见皮驴不吱声,就想过去掀开盖布看控制器上的数字。不料皮驴照他胸口就是一挙,这还不算,抄起桌上的菜刀,往洪顺头上就劈!吓的洪顺抱头鼠窜,皮驴还不散伙,举着莱刀追的洪顺满院子乱跑,后来追到磨房里,他冲着庞大高喊:“救命,救命呵。”说完,抱着脑袋藏到庞大身后不敢出来。庞大赶紧上前架住皮驴高举的莱刀,问这是怎么回事呀。皮驴说:“他想抢老子饭碗,你要敢出去胡说八道,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喂狗。”
庞大批评洪顺:“你的任务是上料,哪个料斗没料,你照着上满就是,多管那些闲事干啥?一个萝卜一个窝,你想抢人家饭碗,他能不和你急么?好啦,明天给他买条烟,算是赔了不是。皮驴,你看怎样?”
“管住自己的嘴比买烟更重要,我是听领导的安排,好个舅子操的,领导的事他也敢管。”说完,提着莱刀回他的微机房去。洪顺见皮驴走了,擦着头上的冷汗,从庞大身后钻出来,爬到铲车上再也不敢下来。两眼瞅着三个料斗,哪个缺料赶紧上满,哪种料下的多少,他再也不敢过问。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个干法离倒台不远了,你想呵,光下熟料不下炉渣,这买卖能不赔钱么?一吨炉渣才十块钱,一吨熟料可是-百五进的呀。这么着干到年底,厂里肯定亏本,亏了本工资就发不出来。不行,工资得当月开完当月要出来。他回去指示他老婆每月月底总以各种理由把两人工资先借出来。实情他也不敢告诉他老婆。他跟老于不是两桥吗,生怕他老婆嘴不严实露出风去招来杀身之祸。皮驴也是月底必定要他的工资,说是买烟喝酒,只不过是个说词而已。庞大从不要工资,想等到年底凑个整数拿回家讨老婆欢心。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冬季,水泥进入销售淡季,生产也是三天五天不开一次机器。皮驴请了假回去相亲。洪顺一看情况不妙,粗算一下,厂里去年进的一万吨熟料,没了综影,蓬布盖着的是一万吨炉渣,狸猫换太子,光这一项就亏进去一百五十多万。那炉渣被蓬布盖着,全厂上下全认为那是塾料里。趁事没败露,不赶紧逃跑还等什么?皮驴溜之乎也就是信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相亲?他相个屁亲。洪顺这才明白,皮驴压根不是来干活,他是来搞破坏捣乱的特务!当夜十二点,洪顺肚子突然疼起来,在铺上滾来滾去。他老婆赶紧去敲老于的门,向他借了两千块钱的医药费,背着洪顺,提着随身携带的东西,离开厂子,到公路上截住路过的客车,连夜返回家中。天明洪顺媳妇要和洪顺上院看病,洪顺长出一口气说:“安全回到家,我病就好利索了。”
冬至那天,老于主动约了周书记、治保主任来厂里算帐分红,准备拿着钱回家过年。老于粗略算算,两年共生产十一万吨水泥,一吨纯利三十元,三个合伙人平分,三一三十一,自已应分红利一百一十万,加上自已投进去的八十万,不加多了,就加十万利息就是九十万,两数相加整整二百万,二百万呀,半麻袋钱哪。一想到这些,他就热血沸腾。有了这二百万,白己回去就可高枕无扰了,让咱也享受享受这百万富翁的新生活!他整美滋滋的作梦呢,有人敲办公室的门,抬头看,是周书记和治保主任来了。老于谎忙站起,把两人迎进屋里。治保主任还背着一个旅行包,他估计那是给他预备的钱。当下满脸欢笑。要去接那旅行包,不想治保主任冷冷的说:“先别动。等查完仓库再说不迟。”
三个人拿了仓库钥匙,老干拿着实物账本,先把成品仓库存货一一清点清楚。来到院子里,老于看一眼账本,上面结余熟料一万吨,炉渣基本用光。治保主任走到老于指的那垛熟料跟前,掀开蓬布一看,分明是炉渣,哪里有熟料的半点影子?老于急忙命庞大把所有蓬布揭开,一大垛炉渣历历在目。把个老于惊的目瞪口呆,张开大嘴半天闭不回去。傻了。治保主任问他:“于厂长,那一万吨熟料怎幺变成了一万吨炉渣,别是猪替羊嫁了吧?”
老于拍着账本,喃喃自语:“不可能呵,一万吨熟料它可是一百五十万哪。”
“你知道就好。”
三人谁也不吱声,默默的回到办公室坐下,相对无语,片刻之后,还是周书记打破沉闷气氛,对治保主任说:“给他看看吧,这脓早晚得挤不是?”
治保主任冲老于冷笑一声:“看看你的脓吧。”说完把旅行包拉鏈拉开,把里头的账本拿出来放在老于面前,两本账,一本是老于先前记的现金流水,另一本是老于吃回扣的详细记录,一笔笔原价多少,老于账上记的多少,差价多少,连年月日地址电话联糸人记的明明白白,最后是总结:吃回扣八十万。老于看过账本,心中害怕,可表面上还是故作镇静,敲着桌子大喊:“这是污蔑!”
庞大听见老于呌喊,推门探进头来想看个究竞,叫治保主任照肚子上一脚踢了出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周书记问两人:“怎么办呀?”
治保主任说:“还能怎么办?报官抓人,侵吞公私财物八十万,最少判十年,玩忽职守,给厂里损失一百五十万,也得弄个三两年。不用和他啰嗦,这么近旳亲戚他都下的去手,跟他早已恩断义决。我打电话给反贪局的朋友,叫他来逮人。”说着掏出电话本,看了几眼,伸手摸起桌上座机电话打起来,那轻脆的铃声格外刺耳。
老于那一年因在饭店打砸,被治安处罚,拘留十五天,戴过手铐。自己做的事心中有底。吓的他脸色蜡黄,冷汗顺着额头滴下来,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周书记,浑身颤抖不止。就在反贪局电话接通的一剎那,周书记伸手按住电话。救了老于一命。他说:“表哥,事到了这一步,多说无宜。破财免灾罢。你在放弃股权的文件上签个字,给你两万块钱回家过年,什么回扣八十万呀,什么一万吨熟料呀,统统一章掀过。你要不同意也行,那就照章办理。镇领导今天到村上视察,快十一点了,我得回村候着。怎么样?签不签字?”
治保主任把早已写好的退股文件推到老于面前。老于张嘴要说话,周书记摇手截住他话头:“再加一万,看亲戚面上,你不要叫我夹在中间为难,把钱拿出来给他。”治保主任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三万块钱递到老于面前。老于看看那钱,再看看治保主任那凶神恶煞旳摸样,心中痛苦不堪。提笔在文件上签上名。把笔一扔,拿起那三万块钱,流着老泪,乱步出厂,晃晃荡荡来到公路上,上了一趟南行客车回到家乡,结束了他那掩耳盗铃的水泥厂厂长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