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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利她爹有一付红木象棋,李二很是喜欢。闲来无事,便常常与这老头下上一倆盘,谁知下棋竟下出祸事。李二的脑子犯了浑。和搞传销的差不多,参加进去三五天,便被洗了脑,整个人变了一样,不再是从前闷头不语的李二,变成满嘴里竟是无产阶级专政,中国迫切需要二次土改等奇谈怪论。
张凤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忙打电话叫来小桃红,俩人商量对策。可商量来商量去,拿不出一个好办法。有病,去医院,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这精神上的事,医院也办不了哇。上精神病院说,人家不收,说这是一个人的政治倾向,他又没病,你送来干吗?各项精神指标,均是合格。目光闪烁,对答入流,才思敏捷。大夫给他出一道社会难题:公车如果不再私用。
李二侃侃而谈:“公车私用,是社会顽疾,不过解决倒也挺简单。”
大夫追问:“如何解决,愿闻其详。”
李二微微一笑:“喷字。”
大夫疑问:“喷字这么简单,能有如此功效?”
李二开始给大夫讲课:“公车,顾名思义,就是行政部门办公用车,是一种提高办公效率的交通工具,对不对?有些人公车私用,图的就是占公家的小便宜。字如何喷?比方说,不是真的,是比方说:财政局的公务车,车身上明显的喷有某某县财政局公务用车这一行大字,这车停在了舞厅门口,下来几个人,提着包,匆匆进了舞厅。老百姓搭眼一看,很明白,这是财政局给舞女们发钱嘛,对不对?财政局是管钱的,又拿着包,鼓鼓的,跑进舞厅不是发钱是干啥?只要发动群众,没有办不了的事,老百姓人多,眼多,闲人多,再隐秘的事,他都得有人去办,何况还开着汽车,汽车上有喷着单位的名字。想躲过老百姓的法眼,难。那些舞女们坦胸露背的,跛着脚一摇三晃,进一步退三步的那么来回折腾,为的啥?为的钱嘛。不给钱,她才不陪你跳哪。噢那些男人,一手搭着人家肩上,一手搂在人家腰上,这叫啥架势?叫勾肩搭背呀,不给钱,她白叫你勾呀搭呀?傻吧你!财政局给舞女们上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狠狠骂了下边的人,打那往后,财政局的车再没在那舞厅门口停过。”
“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夫点点头,若有所思:“那公安局的车?”
李二说:“公安局的车停在舞厅门口,是在教舞女们打枪,对不?枪,只有公安局才有,老百姓那里有枪?至于是上头打枪还是下头打枪,本人不敢妄断。万一坏人混进舞厅,民警进去为民除害,抓杀人犯,不是冤枉了世上的英雄么?”
“对,对。”大夫附着:“我们精神病院的车停在舞厅门口,那是为啥?”
李二说:“毒品,是全社会的公敌。少许坏人在舞厅里贩卖麻古,有个别舞女吸食过量,产生幻觉,在舞厅里打人砸物,你们是拉她们来给她们治病的,治病救人,此乃医生的本分,为人民服务嘛,你们应该受到全社会的尊重。”
大夫很是激动,抓住李二的手很是摇晃:“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呀。”
小桃红见此情景,赶紧给张凤仙递个眼色:坏了,这大夫没给李二瞧出病来,他自个到掉进去了,说不定俩人在谈上三钟头,这大夫的脑子也得叫李二给洗的干干净净。不行,得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人家大夫的家人知道了不让他走咋办?于是,俩个女人,架起李二便往外拖,那大夫还一个劲的说:“慢点,慢点,他没病,以后常来玩啊。”
回到家中,李二也不吃饭,只管在自己家翻找那些旧书报纸,并且扬言:从自我做起,要有所行动。这可把张凤仙吓得不轻,送走小桃红,她把大门落了锁,也不出去干活,坐在家中,俩眼直勾勾的瞅着丈夫,生怕他有个闪失。儿子大鹏在上海读大学,也经常打电话遥问爸爸的病情。张凤仙也觉得有些安慰,儿子大了,懂的妈妈的辛苦,几句体贴的话,便使母亲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当娘的都这样,儿女几句好话他们便心动起来,她们的心里很容易满足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天不亮,李二的电话骤然响起,是河北打来的,敬老院的院长说:他母亲病了,已经送到医院,叫他赶快去看看。张凤仙放下电话,便来拐子饭店砸门。咚咚的敲门声,又急又重,把小桃红的一家吓了一跳,刘瘸子提着菜刀出来开门,见是张凤仙,忙把菜刀搁在吧台上:“大姐,你这三更半夜的,啥急事呀?”
张凤仙说:“河北来了电话,我娘住院了,我要急着赶过去,你二哥这两天,就靠你俩照顾一下。这是大门的钥匙。”
小桃红点点头:“姐,你走吧,等明天我去把他接过来,俺俩看着他,不出饭店门口,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张凤仙点头,抽身出了饭店,刘瘸子关了店门。刚好一倆出租车经过,张凤仙坐上出租车,直奔淄博火车站,连夜赶往河北。再说李二,天亮之后,太阳刚露头,小桃红便来到李家,开了大门,叫起李二,俩人一前一后,回到拐子饭店。刘瘸子正在生火,李二坐在旁边给他帮忙,往他手里递柴禾。小桃红骑上电动车,到庄中间的菜市场去买菜。小燕起来,刘瘸子给他梳头,扎好马尾小辫。把饭端到矮桌上。这时,小桃红也把今天饭店要用的鸡鸭鱼肉菜全部买了回来。李二帮着刘瘸子把这些东西搬进厨房,随后,四口人便围着矮桌旁边吃饭。吃饭期间,刘瘸子和小桃红也没发现李二有啥异常,便放松警惕,由他送小燕去幼儿园,很顺利,回家也没事。俩口子便不再用眼紧盯李二身上,开始各人忙活各人的营生。
不知多了多久,隔壁传来吵闹声,小桃红这才回过神来,我的亲亲哥哥呢?此时的李二早已不见了踪影。小桃红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跑到隔壁的拐子诊所,一看,坏了,李二正在那儿指手画脚的闹呢。
原来,李二在拐子饭店,东瞅瞅,西看看,这儿他比谁都熟悉,饭店老板虽是小桃红,他却是这儿的常客,吃饭不拿钱。有事就帮着做事,没事就和刘瘸子喝茶,打上回中麦子那事发生以后,刘瘸子对李二毕恭毕敬,不拿他当外人。那个饭店,光摘下来的菜叶菜帮,就一天往外弄两大筐。刘瘸子厨艺精湛,随便抓把下脚料经炒瓢这么一炒,便是一个可口的菜。李二吃那点东西,根本不算啥。光客人喝剩的酒,足够他喝得。刘瘸子也喝一点,但喝不多。李二也是不胜酒量。有时俩人嫌不热闹,约了隔壁的庞大过来,三人乐一乐,也是常有的事。小桃红也不烦,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亲亲哥哥,一个是自己的亲亲哥哥,关系可都够近的。有时中午客人走的早,几个人打扫卫生,清理饭桌,摆好台,剩下的功夫,四个人一起打牌,刮刮风,升升级,也很得意。
拐子诊所有三个人。刘学银,也就庞大的老婆,有证,负责开方,抓药。两个小护士负责挂瓶,给病人扎针,整理床铺,打扫卫生这些杂活。李二进来,护士小姐以为他来看病,忙招呼他坐在诊所的椅子上。李二也不推辞,伸出胳膊叫刘学银给他把脉。刘学银对李二再熟悉不过,他整天泡在隔壁,和小桃红多一条腿,她这当嫂子的能不知道?心中虽然不快,但嘴上不敢表露出来。李二这人说好人也算是好人,说他耍起孬来,也是一把好手。刘学银戴好听诊器,要给李二听肺音,李二自己拿着听诊器这头,接在肚子上。刘学银见他胡闹,微微一笑,伸手要把听诊器接他胸脯上。不料李二用二拇指头使劲弹那个听诊器的圆鼓,把刘学银的耳朵震的山响,头也发懵。她邹着眉头站起来。冲李二嚷嚷:“你这不是来看病,是来捣乱。”那料此言一出,惹恼了李二,他呼一下站起身,劈手夺过刘学银的听诊器摔在地上。用脚使劲踹了三下:“富农子弟,地主阶级的同盟军,社会主义阶级革命的对象,太过猖狂,开个黑诊所,坑害贫下中农,应当游街示众。”
刘学银想将李二推出诊所,怎奈李二力大体沉。她推不动。这功夫,王胜利她爹拄着拐杖进的门来,王胜利,皮驴兄弟俩跟着后头。
王胜利她爹用拐棍指着刘学银:“当年闹土改,你爹给还乡团报信,想谋害我这土改积极分子。亏得我神机妙算,才得以逃脱,这阶级的仇恨,怎能叫我忘记?特殊时期,你爹游街示众,你也是陪着的,怎么的?想赖账吗?无产阶级贫下中农是一家人,和那些勾结还乡团的地主富农是死对头,今天,无产阶级革命成功,贫下中农就是社会的主人。你一个富农子弟,开起资本主义的黑诊所,专坑贫下中农,罪不能赦。”
李二推开刘学银的手:“咋的?忘了,游街尿裤那档子事啦?还敢推我,我要专你富农子弟的政,贫下中农万岁,李二高呼口号,王胜利皮驴等人高声附和,一时间,拐子诊所乱了套,来看病的人都逃得一干二净。刘学银一看架势不对,吓得哭下眼泪来,忙拉了俩个小护士,三人溜进一间小病房,从里面插好门,不敢出来应战。
庞大在后头听见声音不对。忙来到前台,正好看到他老婆和那俩个小护士落荒而逃进小病房。他来到李二跟前,嘿嘿一笑:“二哥,你是贫下中农,我也是,我爹当年干过农救会长,解放后当过多年的贫农代表。也是红色的无产阶级,咱俩可是一个战壕里的革命战友。是人民内部矛盾。二哥,光顾着说话,谁把痰吐到你的后背上?”
李二转身去摸,庞大轻轻把他按在诊所台上,哄他说:“我给你弄下来,咱是人民内部矛盾,好解决。”庞大边说边把手抽出来,捡起诊台上的一个塑料注射器,麻利的拔下针头,拿着针管,对准李二的后腚,狠狠的捅下去,嘴里还在骂:“我叫你来闹。”
“嗷……。”李二嚎叫一声,俩手捂着腚跳起来,回头一看,庞大拿着一个空针管,他以为针头捅进去没拔下来,吓的他大惊失色,又加上痛的要命,只得踱着脚在原地打转:“疼煞我也……。”
庞大看他还不走,又从架子上拿起一个注射葡萄糖用的大针管,带着一个明晃晃的大针头,照着李二的右腚扎过来,嘴上还在骂:“老子给你弄个大号的,叫你好生过过瘾。”
李二见事不妙,踢翻木质小珍台,用来挡住庞大,拔腿往外就跑,王胜利她爹趁乱用拐棍朝架子上的甁呀,盒呀,捅了俩下,也赶忙溜出诊所。
李二逃出诊所,庞大越过诊台在后面追,这时小桃红正好出来饭店门口往这边走。“快救命啊。”李二奔过来,藏到小桃红身后,扳着她肩膀做挡箭牌。庞大举着针头,隔着他妹妹,试图刺李二,刺了俩下没刺着,倒是差点刺着小桃红的额头。李二一看这法不中,忙推着小桃红往前一送,借机逃进拐子饭店,藏在门后往外瞅,庞大要进饭店捉拿李二,不料被他妹妹小桃红伸开双臂挡在门外。
“慢着,慢着。渡江侦察记说的好,那边是你的拐子诊所,归你八十八师管,这边是我拐子饭店,归我六十六师管,各守各的阵地,井水不犯河水,不能越界。”
庞大急红了眼,硬往前拱,小桃红大喝一声:“瘸子,上火钩。”
刘瘸子听的老婆大声喊叫,以为出了紧急情况,忙提着火钩冲出了门外。小桃红反身接过火钩,高举过头顶:“谁敢进来我钩死他。”
刘瘸子往外一看:“咳,我当谁呢,他大舅呀,你这是何苦呢,兄妹反目成仇,当年你把你妹妹逮回来有功,今日我就忙你说说情。”
一提当年那事,小桃红愤怒异常,要不是哥哥将我捉回,我和李家哥哥远走高飞,早已双栖双飞,哪至于嫁了刘瘸子这废人活守寡?想到此,她热泪盈眶,西斯底里的冲庞大喊道:“都是你害了我,我今天要和你老账新帐一起算,你还我的青春,你还我的幸福。”随着话音就要冲出去和庞大拼命。刘瘸子慌忙从背后抱住她,把她往回拖。刘学银和那俩个小护士,也在拼命往后拉庞大。庞大自知理亏,虚着挣扎几下,借着斜坡下驴,转回诊所,这边小桃红跌坐在饭店门槛上,哭的泪人一般。紧握火头双钩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双肩不停的抖动着,哭的很伤心,她是哭自己的命,咋这么苦啊。
刘瘸子和李二两人,架着小桃红的两支胳膊,慢慢扶进拐子饭店。心情不好,关门歇业。刘瘸子做好晚饭,服侍李二吃过,此时的小桃红,已经镇定下来,责怪李二一番。把他送回家去,替他从外面锁好大门,这才回店歇息。
当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小桃红给张凤仙打手机,问她啥时回来?张凤仙回答:明天下午到家。放下电话,小桃红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正主儿回来。看人这差事也真够累的。明天下午回来的话,只要今日一天和明天一头午把他看好,这差事便可交回,省的提心吊胆怪害怕,这叫啥事呀?
一天无事,很快过去,第二天头午也没事,李二坐在吧台边上,看一张旧报纸,上面有姚文元的一篇文章,论无产阶级专政。这些劳什子都是王胜利她爹给他的,这老东西一天不死,东拐子就一天不得安宁。小桃红不敢大意,俩眼紧盯着李二的一举一动,生怕这颗地雷随时拉火爆炸。下午点两多钟,来了一帮过路的客人。因躲避超载查车,错过饭点,来到拐子饭店吃饭歇脚。想等到下午四点多警察下班,他们再开车赶路。人家正在吃饭,李二便凑了过去,也是该着出事,这会儿小桃红刚好上厕所的功夫。李二跟人家吵闹起来,先说人家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掉,又说要专人家的政,人家当然不服。和他理论几句,李二便上前几步掀了桌子,弄的人家一身饭菜。盘碗打碎一地。几个人揪住李二不放,要他赔钱,李二便搬出他老婆的大名吓唬人家,事也凑巧,这伙子人就是离枣林不远的灰堆子村,提起张铁腿的传人,谁敢不服,哪个敢和她计较?一伙人只得松开李二,自认倒霉。此时,正好查车的民警下班,宝山路上的载重汽车一辆一辆的往北开。一伙人顾不上李二,也没结账,出门上车,三辆拉水泥熟料的前四后八,鸣着笛冒着黑烟,上了北边的鲁泰大道,一会儿便去的看不见踪迹。
掀了桌子,砸了盘碗,还没结帐,小桃红这个气呀,杏眼圆睁,腮帮子鼓鼓,但没发作,这是自个领的差事,自认倒霉呗。哪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瘸子在后厨听见哗啦一声响,料定有人掀了桌子,提了菜刀从后面跑出来,正好被推门进来的王胜利她爹看个正着,他指着刘瘸子手中的菜刀,跟他身后看热闹的人说:“看见了么,当年还乡团就是这样举着屠刀残杀革命群众的,这阶级斗争的炫不能松啊。刘瘸子,你过来,拿着刀想反攻倒算么?还是想替你爹报仇啊。”尽瞎说,这哪跟哪呀,驴嘴不对马腚。
刘瘸子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敢和王胜利她爹硬顶,毕竟他是富农子弟,小时候跟他父亲一起挨过斗,吓破了胆。
小桃红走过来,责怪刘瘸子:“你是啥成分你忘了。富农子弟,拿着刀想砍我亲亲哥哥这三代贫农?即现在不唯成分论,你伤了我亲亲哥哥,张凤仙回来能饶得了你?她定会和你新帐旧账一起算,她那腿她那手掌,要是她发了疯,非把你劈成八瓣不可,你还敢拿刀,反了你。”她不知怎的,也顺着李二的阶级斗争想开了问题,传染的可真快呀。刘瘸子想到小时候特殊时期,他爹带着高帽,站在凳子上低头认罪,他站在凳子后头接受再教育,不料他爹年事已过半百,站了半个时辰,便从凳子上摔下,头也淌血,嘴也流沫,那王胜利她爹上前给他几脚,他才勉强爬了起来,上的櫈去,继续接受批斗……
除了想到这些,刘瘸子又想到种麦那件事,张凤仙那威严的眼神,吓的他浑身哆嗦,手一个劲的抖动,菜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他抱着脑袋,抖动两腿,跑到厨房关上门,再也不敢出来,为压惊,他喝下半斤白酒,也无济于事,不管怎样努力克制,他的手就是抖个不停。左手使劲抓住右手,右手他不抖了,左手又开始抖。反过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左手不抖了,它右手又开始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哪。
小桃红把菜刀捡起来,收到吧台里面,陪着笑脸安慰李二:“我的亲亲哥哥,我可是贫农的后代,你不至于为难我吧?”
李二毫不给她面子:“你虽是贫农的女儿,可你已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击中,坠落为他们复辟资本主义的帮凶。”
王胜利她爹在门口喊:“砸呀,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小桃红一听这帮人要砸店,这可是她半辈子的心血,那能行?关键时刻,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冲上去,想到这,她提着她的成名兵器——火头双钩,拿支原子笔来到饭店门口,在门框中间竖着划着一道杠,用火钩敲打着竖杠,对外面王胜利,皮驴兄弟,还有王胜利她爹说道:“谁要是过了这道杠,进到饭店里头来,我就不客气。饭店是在我名下,刘瘸子只是饭店的厨师,谁要拿他当幌子砸我贫农女儿的店,就是对无产阶级之战。好哇,看来今天不弄死几个,这事它过不了哇。好!豁出去我这条贱命,陪某人玩玩,有种的进来咱下手,没种的熊蛋滚远点。”她挥舞双钩,高高举过头顶:“亲亲哥哥,对不起,今天我要和你一起上路,共赴黄泉。”
李二从来没见小桃红这么疯过,杏眼瞪得通红,小嘴紧绷,胸脯一收一鼓,喘着粗气,舞动双钩,奔自己冲过来。李二心中害怕,慌忙绕到大厅正中那张最大的圆桌后头。小桃红也不停步,绕着桌子追赶。非要钩死他不可,门口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吵着嚷着,嘴里齐声喊着那黄鼬拉鸡的号子:“嗷号,嗷号”整个拐子饭店里外,乱成一锅粥。
小桃红和李二两人,一追一赶,围着饭桌转圈。当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小桃红有些着急,她心想:“我的个哥呀,你不往外跑,你和驴拉磨式的,咱俩转到天黑,这事也结不了啊。我拿火钩赶你,那是给你个台阶下你跑出饭店门口,事不就完了嘛。李二这时已被阶级斗争搞昏了头,哪还想到这些,只是被动的应付,小桃红从这边赶,他往那边跑,小桃红从那边赶,他就往这边跑。又跑了一圈。只见小桃红站圆桌的最里面,用火钩指着李二叫道:“好哇,你还敢往门外跑,看我不钩死你。”
李二一听,茅塞顿开,回头冲门口冲过去,王胜利正堵着门口看热闹,不防备李二突然冲过来,跟她撞个满怀,两人一起跌出拐子饭店门外。王胜利仰面朝天,李二趴在她身上,好在是慢慢的倒地,又有王胜利皮肥肉厚,特别是那一对大奶,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减振器。李二啊了一声,也顾不得看王胜利那惊讶的表情,爬起身来,越过宝山路,往东跑去。小桃红在后面紧紧追赶,边追边喊:“好哇,你还敢往家跑,看我饶不了你。”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宝山路,一直追到李二家住的二层楼下。
拐子庄九二年盖的将军小楼,上下两层,内置楼梯,两户连体,前有小院,后有菜地,一门一户,很是好住。李二到的自家门口,想推门进家,一推,大门里面挂着。他知老婆已然北回,便扯着嗓子大叫:“老婆姐姐,救命啊。”
后面小桃红追的急,他只好又往前跑,绕着两家的外墙再跑一圈,单等着转过来在进家躲避。
张凤仙对李二一辈子疼爱有加。方才,她进门不到五分钟,本想洗把脸,便去拐子饭店把他接回来。不料听丈夫的喊声凄凉,料是情况紧急,顾不上洗脸,身影一晃,一个箭步窜到大门洞里,甩手摘开挂钩,侧身往外观看。光看到小桃红舞动双钩的一个背影。她心一沉,等到李二转过来,她一招手,李二看的真切,一蹦一跳窜进大门里边,嘴里还在叫唤:“快关门,快关门。”
张凤仙也不答话,待到小桃红追到大门的里,她闪身上去,一把抓住她那拿钩子的右手,往后一拧,左手早已卡住小桃红的后脖梗,一使劲,将她摁倒在地,夺过火头双钩,把她押进屋门,推到在客厅的大理茶几前面。而自己侧坐她对面的沙发上。威严的喝道:“说,咋回事?监守自盗,不是叫你看着他吗?怎么亲自动手打起他来?我的男人是你也敢打,谁给你的胆子?”
小桃红跪在地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翻身坐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李二怎么闹拐子诊所,怎么掀饭店桌子的事,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特别是王胜利她爹鼓动李二一节,说的一明二白,一字不漏。
“好哇”张凤仙气的一咬牙,右掌直击大理石茶几,那茶几应声而碎:“我饶不了那老东西。”喘息片刻,她又问小桃红:“你二哥怎再么不对,你也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怎么好意思用火钩钩他?”
“肌肤之亲?”小桃红一愣:“哪有哇?”
张凤仙嘿嘿一声,不怒反笑:“少装蒜,你俩的奸情以为我不知道?拿姐姐我当傻瓜不是?那小燕和我家大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些年,我不在家,你不是抽空过来填房么?你自己说,脱的光溜溜的跟他睡在床上,你休想赖账。”
小桃红说:“是呀,我是脱得光溜溜的睡在床上,可他穿着衣服呀。死活不脱,我有啥办法?要小燕那年,是我哭着跪在床上大半宿,说要孩子,老了好有个依靠。他这才和我……我活到这四十多,就做过这一回真正的女人呀,几十年来,我就沾过他这一回光啊。”
张凤仙不信,小桃红猛地跳起,进屋把李二揪出来,要他当面说出实情。李二在里屋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仰天叹道:“奸人妻女,少则散尽家财,多则苦寒而死,重则遭受天谴,暴尸街头,坏事做得太多,天地难容,天地难容啊。”
听李二一席话,张凤仙感动的落了泪。一来他庆幸自己嫁了个忠贞不二的丈夫,二来为小桃红这么多年守活寡而惋惜。她扶起小桃红,深情的对她说:“妹妹往后姐姐帮你,听说出了治这种毛病的新药,改日姐和你去买来给刘瘸子吃,定把他那病治好。另外,你的亲亲哥哥还是你的,只是这几年他身体一直不好,小时候他为了你伤了一回,那年在我家,我又用铁链锁他两天两夜,淋了雨,大病一场,失去许多元气,嗨……。”
张凤仙最终原谅了小桃红,小桃红含泪退出了李家,一场风波,这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