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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她的性子,如果顺利,必然是见了凤皇就立刻赶回来守在他身边,可如今,她竞失约了吗?
不,她当然不会,她必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回不来了。
那么是妖王看出破绽,所以扣下她了?嗯,只有这种可能了。
今晚,或许会是他最难熬的一夜。
“王爷若是再持子犹豫,只怕这边角之地就要尽失婆。”寂明道人嗦了一声,出声提醒。
凤琉桐这才想起自己正在与对方弃棋。
他很久不曾如此失态走神了,只因心中多了个牵挂的她,他便一下子心神大乱了吗?
见他轻轻落下一子,寂明道人笑了“王爷这不是在走棋,根本是在搏命。”
他缓缓低头,看到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不错,他并不是在下棋,不知不觉中,他摆出的是一张可以卜算尹清露生死的命盘。
棋盘上的她还在人世,命星高悬,性命应当无虞。可她的冲动直率,又让他不得不为她牵挂。
“观主两干年来,你曾为谁动过心吗?”他幽幽叹问。
寂明道人百无聊赖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回答“自然是有。两干年呢,谁会不寂窦?我何只是动心?我还曾经想和那个心爱的姑娘结成神仙春属呢!”
“为什么最终没有?”
“因为我是妖啊!妖的性命总是要比人的寿命长,当她一日日变老,而我还依旧青春年少,她怎么接受得了?”
凤琉桐看了他一喂“所以你现在这副老相,其实是自己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
寂明道人得意地捻着胡须“是啊,我年轻的样子实在太风流调悦,无论是人是妖,都恨不得要追随我左右,桃花多到轰都轰不走,我只能以这个招数明哲保身了。”
“或许我也该学学你!凤疏桐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出神。
他曾经见过一张先祖凤玄澈的画像,几乎以为百年前的画师是为自己而画,那时的凤玄激半神俊秀,气度从容,之所以会被一条小蛇妖缠上,大概也和皮相太好有关吧?
那现在的他呢?倘若是个丑八怪,是否就招惹不到清露那个傻丫头了?
看出他的心思,寂明道人提点着“是缘是劫,早已天注定了,王爷不必为此纠结。一干年前,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死于战乱,我空有干年道行,却没能在最后时刻于刀剑之下救出她。我冥思苦想了几十年,才终于想透这就是我与她的缘,亦是我与她的劫。纵然最
终以分离作结,但她生命将尽对是我把她抱在怀中的,所以她也含笑九泉了。既然她都死而无憾,我又何必苦苦执着于怨恨中呢?”
凤疏桐一笑“你这根老竹子,以前无论我怎么套你话,你都不肯说出你的前尘往事,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他叹气道:“因为我怕自己也熬不过这几晚啊。万一我死了,两干年道行毁于一旦,王爷若感念我们相交一场,记得帮我立块碑,写上我这根可怜的老竹虽然是妖,但竹家风骨从不敢忘亦算是死得其所吧。”
心中动容,只是脸上神色依旧淡然“未战先言死,这色是竹家该有的气节?你若真战死了,我留你一节竹身,再做根竹笛,天涯海角都带上你,便算是尽朋友之谊了。”
“你们两个聊话真是风雅”
忽然,一道话声破风而出,紧接着一个人影便化身在他们身边,那人看似有着凤鹏举的形貌,却又不完全像是凤鹏举一一妖王果然再度现身了!
寂明道人手一抖,一盒棋子都掉在地上,他叹着气摇头“年纪大了,手都不稳了,东西也拿不住,唉。”说着,离开石登弯下腰去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凤琉桐仍是坐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看了妖王一眼“你今日是来对弃,还是来索命的?”
“对弃若赢了你,你输我什么?”妖王逗自坐在他对面,而原本坐在那里的寂明道人,还在四处寻找丢失的棋子。
他淡笑道;“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王府中连金银财宝都比不上皇宫里的一屋一柜,你以为我还能输你什么?”
“你的命啊,你最值钱的,不就是这条命吗?”妖王优锥地微笑“凭现在的你和这个老道士,你们两人联手都不足以和我匹敌,你再不归顺我,有人可就要倒霉了。”
凤琉桐心一沉,知道他指的是尹清露,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天下苍生和凤朝百姓的安危我都记在心里,我今日若归顺了你,岂不是助封为虐?”
“这倒未必。你看我执掌凤朝这么久,可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妖王笑了笑“我今天来找你,不想与你动武,因为你现在不是我的敌手,我赢了你也没意思凤琉桐,你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人,何不和我一起认真执掌凤朝江山呢?”
他冷笑“要我和你一起执掌?别忘了,这江山属于真正的凤鹏举,你鸡占鹊巢,还想霸占他的肉身多久?”
“凤鹏举不过是个滥情的风流种子,吟诗作赋或许还可以,讲到治理国家,他就不行了。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凤朝在他这一代还不知要怎么沦落—”
凤琉桐打断道:“那也是凤朝的命数注定,是天定,而非你定。”
“焉知我就不是天?”
妖王猖狂的一句话,终于让他冷肃地看向这位敌人。
“天为无形之气,可见而不可触,可待却不可来,必须无欲、无情你,做不到。”
妖王哼了声“我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懒得和你打禅语。喂,老竹子,你别总是趴在下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伺机攻击吗?你那座道观里藏了你的妖灵吧?让我猜猜你藏在哪里了,那片竹林?”
寂明道人站起身,降笑着连违行礼“大王,我只是个小妖,怎敢与您争日月之辉?我是在找掉落的棋子,刚刚才找全。”说着,他将手中捧着的那几枚棋子当着妖王的面放回棋盒中。
妖王盯着凤疏桐的眼“别想找到我的妖灵,你找不到的。何况你这半妖半仙的病弱身子,还能和我耗几年呢?”
“天命要我生在凤朝,必然是有重任在屑,纵使只有旦夕之命,我也义不容辞。”
“愚蠢!”妖王低斥一声,将棋盘里的棋子倏然倒在桌上,黑子白子四处散落“看到这些棋子了吗?冷冰冰、硬邦邦的,不过都是石头,你是执子之人,要把它们放到哪里由你决定。有些人生来就是执子的,有些人生来就只是这些顽石。”凤疏桐一笑“那是你的
想法,不是我的。”
他的手掌在棋子上一抹而过,所有棋子骤然化作黑白相间的羽蝶振翅而起,在空中盘旋,舞姿曼妙。
“即使是一枚顽石,也有它自己的风采,没人可以剥夺。”他仰望着这些吻蝶,俊容如宁静优难的神只般,似有无限的悲悯在眼底。
妖王见他如此,不禁大笑“别在我面前假慈悲了,你若真有慈悲心,为什么会看着雪梅被杀都不出手相救?”
“因为她是你派来的。”他眉一挑“难道我会不知道她来我身边、处心积虑地陪伴,就是为了从我身上刺探更多有利于你的消息吗?纵使我对她有过救命之恩,也是杠然。”
“但那傻妖的确曾为你动情。”妖王眯起眼“对你有情的,即使是妖,你不必如此赶尽杀绝吧?”
“她的侍欲来自于贪念,我警告过她,但她近矩了。”他声音一冷“她想在我身上施用梅吞炼制的毒药,让我受控于她,若非我提早发现,今日已任你摆布。而她在我这里达不成任务,到你手边还能活吗?”妖王沉默片刻,又笑道;“凤疏桐,其实你本来和我一
样是个狠心又绝情的人,但你还能逞强多久?别忘了,你有把栖握在我手中,而我的把柄,你还未曾找到。”
“未必。”他的眼中也露出一丝狡黔“说不定我知道。”
妖王一怔,沉声说:“别以为你能吓唬我。”
凤疏桐但笑不语,伸出食指在空中慢慢地划出两个字。
妖王一见脸色铁青,阴沉得如狂风骤雨之前的天幕一般。
“你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他在咒骂之后,突然就化烟而去了。
寂明道人皱眉问:“你到底写了什么?”
凤疏桐双手一拍,还在空中飞舞的黑白瑚蝶倏地变回棋子,劈哩啪啦地四处跌落,回到棋盘上。他笑道:“观主,要麻烦您再检一次了。”
他瞪他一眼“就知道欺负我这把老骨头。知不知道我们竹家向来是宁折不弯的性格?”
“知道,但您今日既然已经弯腰了,再弯弯也无妨。”他抱臂一笑,脸色竟有几分孩童的调皮,眼底的狡结犹未散开
深夜时分,凤疏桐刚就寝,就看到窗外有影子一晃。他殊着眼辫认了下,便笑了。
那丫头回来了,虽然也许带着些风险,但总好过待在妖王身边。
可他刚要起身,就忽然听到外面“咭咚”一声,他急忙披衣下榻、推开房门,欲见尹清露竞倒在地上,伸手去拉她,又摸到一手鲜血!
他大惊,再采她鼻息,已是微弱得几不可闻了
他因此大声叫道:“观主!跋快出来!”
棒壁房间中,寂明道人已闻声走出,一见这种情况,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她受了重伤,元神消散,我现在功力只恢复五成,守不住她的元神。”凤疏桐抱起她,快速返回房间。
寂明道人跟了进来,疑惑问道“看白天妖王走的那个态势,不至于对她突下重手啊。”
“应该是有别人下手了。”他赶紧把着她的脉“她之前服下一颗灵丹,可以帮助自己护住元绅,但是那人下手狠辣,打在地的命门上,就算是保住她的性命,只怕也不能让她清醒过来。”
他悄悄握着她的手,这只小手,在上次分开前还是温暖的,此刻却已冰凉得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救地了。”凤疏桐沉吟半晌“我去地府一趟,将她的元神找回来,你守位她的肉身。别让别人再施加伤害。”
“你是人身,怎能去地府?”寂明道人反对他的做法“你虽然与众不同,但擅闯地府也是要冒天大的风险。”
他当然知道会有怎样的风险,但眼睁睁看她的呼息越来越微弱,他心痛难当,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让眼好的人儿再次醒来,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甘愿!
“事到如今,总要赌一赌。”他从她怀中找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这是她用来收取妖魂的器皿。他将玉瓶放在襟口,坐在她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左手紧紧抓住地的手,闭上双眼默念离魂咒——
片刻之后,他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像坠入寒冷的深潭内,又冷又潮!感觉侵透肌鼻。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唁,这位是凤陵君?”尖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着冷风习习,一个瘦小如竹竿般的询姿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躬身致敬“凤陵君,都说您云游四方去了,今日怎么有空到地府来?”
“凤陵君”这个词对凤疏桐来说并不陌生,他早就听闻自己的高祖父凤玄澈是天神转世,当日在天界的称谓就是“凤陵君”既然自己长得与他很像,会被鬼卒认错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没有澄清,而是道:“请问我若想找到一个迷途的元神,该去哪里?”
表卒想了想“所有的元神和魂魄都会从忘川那边摆渡到阎罗殿前,由阎王发落,您要找的元神如果不在忘川上,就在阎罗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