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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朱翊鏐华美的大轿颤悠悠的从慈庆宫出来,过了玉河桥,渐渐平稳下来,又行一段距离,眼瞅着古今通集库(东华门南侧,紧靠文渊阁)在望,文华殿拐角处冯保坐着凳杌突然出现,二者碰了个正着,同时落轿。
“怎么回事?”朱翊鏐衣衫不整的掀开轿帘一角向外打量,见是冯保,面色不禁多云转晴,迈步下了轿子:“原来是大伴啊?真巧,有日子不见你了,瞧你气色可是越来越好啦!”
“托殿下的福,”冯保下了凳杌,躬身要给潞王行礼,却被其一把拽住:“免了免了,大伴有岁数的人,用不着行此大礼……最近还有新鲜玩意儿么?你给本王的那个手铳可真带劲儿,方才开了一回,要不是那小子躲的快,非让他血溅当场!”
“谁啊?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把殿下气成这样?”冯保笑问,他了解朱翊鏐的脾气,实则并未放在心上。
“新提的惜薪司掌印,叫什么不好,非叫沉默(此处非乃笔误),王八蛋,居然敢坏本王的好事,还出手打了本王的人,哼,若非母后护着,今日非要了他的狗命!”提起陈默朱翊鏐就是满肚子气,∴→,并未留意冯保眼底飞快闪过的那一抹震惊。
冯保强装镇静,展颜一笑:“到底咋回事?那陈默咱家是知道的,最近十分得万岁爷的宠,就在昨夜,万岁爷中了煤气毒,还是他机警,救了万岁爷跟郑淑嫔的命……别看他岁数不大,行事还是挺稳重的,怎么就把殿下气成这样了?”
朱翊鏐翻了个白眼儿:“难怪母后护着他,还有这事儿?”他这人放荡不羁,混没个正经,除了玩女人找娈童兔儿相公,根本就不关注其它琐事,只隐约听下头人说起惜薪司新提了个十分年轻的掌印,具体情况根本就没往心上搁。
说着话他呸的吐了一口,不屑的又翻了个白眼儿:“日他娘的,怪不得这小子这么胆子大,居功自傲啊!等着,有机会本王迟早收拾他!”却绝口不提冲突的原因。
“殿下消消气,一个奴才,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您这是要出宫?”
“前些日子张鲸曾说他府里有个义子叫什么天佑的长的人比花娇,比本王的张晓磊还漂亮,最近事儿多,一直没顾的上去他府上,今日无事,本王正欲一探究竟……大伴,要不要跟本王一道?”
兔崽子,这种无耻手段都拿出来了?咱家还真是小瞧了你的志向啊!冯保心中暗骂张鲸不要脸,面色不变,笑道:“殿下说的定是那个叫李天佑的,咱家见过,不过如此,倒是徐爵最近给咱家请了个杂耍班子,里边有个小娘长的挺水灵,尤其是那腰,软的,水蛇儿似的,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哦?”朱翊鏐双目放光,顿时来了兴致:“果有此事?本王也见过会杂耍的小娘,有个叫红玉的,弯下腰,能用嘴叼起地上插着的花儿,可惜就是长的差了点……”
“咱家府上那个叫香秀,人长的俊,腰也比殿下你说的那个什么红玉软的多,能把头从裤裆里倒着钻出来,今年刚十四……”
“别说了别说了,赶紧瞧瞧去!”朱翊鏐打断冯保,返身上轿,动作之快,仿佛恨不得肋生双翼。
“老祖宗,不是要去文渊阁么……?”冯保旁边靠上一人,正是那天给陈默送腰牌的李亮。
“不去了,先回府……你去东华门借一匹马,快快回府,让邱得用赶紧准备一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事情给办了!”冯保眯了眯眼,双目中突然爆起一抹寒光。
李亮双腿一软,连忙低头:“是!”快步向不远处的东华门跑去。
冯保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施施然的坐上凳杌,冲朱翊鏐的轿夫摆摆手,吩咐抬凳杌的:“走吧,回府!”
“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嘴里默念着这八个字,陈矩终于回到了高府,还没进自己的小院儿,就闻到一股药香,不禁大奇,加快了脚步。
“奴婢思琪,见过先生!”
“怎么是你?你怎么……?”高府不是没有来过女人,事实上,高忠的老婆在世时,府里是有几个伺候丫头的,等她过世之后,那几个丫头才被遣散。不过,乍然看到慈庆宫的思琪,仍旧让陈矩大吃了一惊。
“陈默受了伤,奴婢奉太后懿旨,过来伺候!”思琪不紧不慢的说道,面罩寒霜,并不因为陈矩是她的老师就有所改变。
这话让陈矩愈发吃惊,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问道:“受伤?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就算受伤,太后又怎么会……?”
“此事太过复杂,抽空还是让陈默讲给先生听吧!”思琪淡然说道,瞥眼陈默住处门口几块青砖支着的药罐,见下边木炭仍旧燃着,方才转回头:“那是陈友开的药……今晚奴婢准备睡陈友那张床,麻烦先生再给陈友找个地方吧?”
“好的!”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惊讶,陈矩终于定下神来:“少言呢?”
“他失血过多,奴婢给他熬了红糖水,又吃了点东西,睡着了……先生,”思琪咬了咬嘴唇,略顿一下:“先生有话,还是等他醒了之后再问吧!”
这丫头平日里尊师重道,面虽冷漠,那是天性使然,人却十分贤淑,怎么今日胆子这么大了?陈矩有些奇怪,脑子一转,已然略有所得,暗羡陈默好运气,微微点头说道:“无妨无妨,姑娘自忙着,等会咱家让陈友把床给姑娘收拾出来……既然姑娘奉了太后懿旨,明日内书堂也不必去了,好生,好生伺候陈默就是!”
“谢先生!”思琪蹲身微福,面色隐现一抹红晕,却飞快逝去,起身时,已然恢复如常。
陈默睡的香甜,一直没醒。思琪开头还热了两回药,到后来干脆将药汤倒进一只瓷瓶,将屋里的火盆用灰盖上,将瓷瓶稳在旁边温着。自己随意的用了些陈友送过来的晚饭,坐在陈默的床头椅子上看旁边书桌上摆着的书。
“咦?他这里怎么也有?”翻到《论语》时,书里突然飘落一张白纸,上边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字,正是陈默从赵鹏程那里偷记下来,抽空写在纸上的那些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