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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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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谨抬头看看天色,窗外阴云压境,一场秋雨眼看就要下来了。

    他笑笑,“好,我说你记着。”

    种子已经播下,至于长出什么样的果子,那该是当事人的烦恼,他已经尽力。

    门铃响起时,程睿敏正在书房处理邮件。

    以为严谨忘了东西去而复返,甚至没有从门禁里看一眼,他就按下开门键。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愣住。

    程睿敏从浴室出来不久,头还湿漉漉地垂在额角,身上只松松系着一件浴衣,胸口肌肤若隐若现。

    “小谭?”他在慌乱中退后一步,差点被门口的地毯绊倒,“你……你怎么来了?”

    谭斌同样感觉局促.,目光闪躲,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才合适。

    不过她最先恢复常态,视线挪到他的脸上,装出没事人的模样。

    “对不起,我在门外等一会儿。”

    程睿敏回过神,赶紧勒上衣带,@ 让出通道,“请进请进,你先坐着,我换件衣服。”

    如果没有看错,他居然红了脸,逃一样离开客厅。

    谭斌在沙处坐下,低头笑一笑。

    一照面,她就知道自己被人涮了。

    虽然下午见过面,直觉没有严谨说的那么严重,但她心中忐忑不安,不顾黄槿的劝阻,执意打车过来。

    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竟遭遇春光乍泄的场面。

    她怔怔看着程睿敏走下楼梯。

    他已换过T恤和运动裤,步履从容,但留意观察,依然能觉异样。

    手臂动作颇为僵硬,坐下时小心翼翼,背部似无法挺直。

    谭斌的心仿佛被人揪住。

    来的路上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一遍遍在心里模拟着,如果换做自己,会不会不假思索地扑过去?

    但她最终现,即使是沈培,她也不能完全保证,电光火石的一刻,自己能够以身相代。

    有什么事正在生,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那一天的云层压得很低,黑压压似夏日暴雨前的一刻。

    她在出租车的后座,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双眼渐渐泛红。

    世间无数人相遇相离,缘起缘灭,时和运缺一不可,早一秒晚一秒,都只能擦身而过,注定是过眼烟云。

    她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说。

    “喝点什么?”程睿敏问她。

    “不用,谢谢。”谭斌摇头。

    的确是什么也喝不下,从看到沈培那只鞋开始,感觉就象吞过一块焦炭,从口腔到食道,一直烧灼似的疼痛。

    程睿敏微笑:“身体好点了?你怎么过来的?”

    便装的他看上去年轻而放松,与平日西装革履修饰整齐的程睿敏不太一样。

    “打车来的。”谭斌如实回答,“我打你手机,你朋友接的,说你伤得很厉害,伤得……不能活动。”

    “这小子……”程睿敏笑,总算明白,严谨临走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小幺,背伤了,腰还是能动一动的。”

    他又说:“本来想教育教育那公母俩,不过……咳,再等等,没准儿有个理由,让我心一软,能放过他们。”

    谭斌沉默地注视程睿敏。

    纵使千言万语,她能说的话,也只有一句:“今天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自己闯的祸,连累到你和你的朋友,我很抱歉。”

    “你想太多了。”程睿敏望着她,“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

    这么近的距离,看得到她眼中的伤感和迷茫,可即使近在咫尺,他依然触不到她的手。

    他退后,靠在沙上,柔软的丝绒面料,并不能减轻背部的疼痛。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玻璃窗外的云层却是越压越低,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室外就黑得象深夜,空气中始终酝酿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程睿敏起身开了顶灯,

    谭斌抬头,尚未说话,天空中电光霍然一闪,几秒钟后雷声炸响,轰隆隆一声接一声,近得如在耳边,雷雨风把露台处的纱帘高高卷起。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先落了下来,接着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谭斌站起来,惊异地问:“冰雹?”

    程睿敏探头看一眼,“是,还挺大。”他想关上露台的推拉门,却无法如愿,稍微用力,背伤就象撕裂一样。

    他倚着门框定定神,谭斌已经走过来,拉上门站在他身边。

    他隐忍的表情,并未逃过她的双眼。

    “你坐下好吗?能不动就别动。”她望着他,是祈求的口气。

    程睿敏只得朝她笑笑。

    片刻后天色亮了许多,蚕豆大的冰雹霰弹一样四处跳跃,弹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今年天气真怪,秋天了还有雷雨和冰雹。”程睿敏说。

    “嗯。”谭斌分明走神。

    她想看看他的伤势,又觉得唐突而冒失。

    程睿敏极力想驱散凝滞的空气,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派出所找过你?”

    “啊?对,他们找我问话。”

    一天之内,两次和同一个派出所打交道,想起那个片警惊异的表情,谭斌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

    “你跟他们怎么说的?”

    谭斌低头,有点儿惭愧,“前面照实说的,后来的场面,我说被伤至脑震荡,不小心就把油门当作刹车,他们一直追问,我一口咬死,就是错踩了刹车。”

    “挺好。”程睿敏笑笑,“严谨要和你对口供,我告诉他,他根本没有见识过sa1es忽悠人的水准。”

    谭斌更加羞愧,“不好意思。”

    “以后千万小心,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不讲道理的,能忍则忍,你得先保证自己人身不受伤害。”

    “我知道。”谭斌点头,随后补充,“你也一样。”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复杂的含义,足以让程睿敏将目光避开。

    他迟疑,虽觉难以启齿,终于还是问出来,“那……男朋友的下落,有没有进展?”

    “有。”谭斌的声音很低,“警方今天找到他的手表和相机。”

    程睿敏挑起眉毛,微觉意外。

    “手表和相机?”

    “是,有两个人用它们和牧民交换食物和衣服,据说,那两人的样子,很象警方通缉的毒贩。”

    程睿敏心里咯噔一下,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如果沈培真的在草原中和逃犯遭遇,的确是凶多吉少。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无意识地涂抹着茶几上的水渍。

    他很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动作。

    谭斌勉强一笑,“我觉得……还好吧,总好过……好过……生死不明。”

    她的声音颤抖,然后哽咽,最终没能忍住,深埋下头,手遮着额头和眼睛,双肩和背部剧烈抖。

    程睿敏挪到她身边,踌躇良久,轻叹口气,只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安抚地拍着,就象他平日安慰沮丧的下属。

    “警方还在找那两人对吧?”他勉强组织着措辞,自己都能感觉到语言的无力,“他们现在最想的,是活着逃脱追捕,不见得有伤人的心思。你安下心,再等几天,说不定就有消息。”

    这一次谭斌却很快平静,抬手抹去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

    程睿敏慢慢退回原处,“明早去雍和宫上柱香许个愿吧,都说雍和宫的香火是最灵的。”

    谭斌一怔,“我不信佛。”

    “看得出来。”程睿敏温和地说,“我也不信。但是那个地方,也许能让你感觉到平静和希望。而奇迹,只有你真正相信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谭斌低下头不说话,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外面冰雹的声音渐渐止了,只剩下单调的雨声,似瓢泼,不见丝毫雨停的迹象。

    客厅电话此时骤响,程睿敏说声“对不起”,走到书房接听。

    笑声一传出来,便知道是严谨。

    “喂,上手了没有?我没搅黄你的好事吧?”

    程睿敏异常恼火:“你把人巴巴地骗来,这么大雨怎么办?你滚过来,把人送回去。”

    此处是别墅集中的地方,很少有空出租车经过,天气不好的时候更加困难。

    严谨笑得直喘气,“程小幺,这是多好的借口啊,老天都在给你创造机会,你再矫情,当心天打雷劈。”

    “少废话,赶紧开车过来。”

    “老子没那闲功夫。”严谨一字字说完,扑嗒一声挂了电话。

    程睿敏气得说不出话,站在窗前犹豫很久。

    他回到客厅,现谭斌站在楼梯过道处,正仰脸注视着墙上的照片。

    楼梯下的空间长约六米,十几平米的墙壁上,挂满了相框。

    那些镜框是程睿敏从世界各地搜寻来的收藏,各种材质都有。

    其中一部分黑白照片,颜色已经黄,显然经过了不少年头。

    谭斌看到戴着红领巾的少年程睿敏,一位五六十岁的清瘦老人搂着他的肩膀,身后是s大著名的标志。

    更早一些的,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两人,眉眼的神韵颇为相似,那女子脂粉不施,身上的装束是八十年代初的服饰,但五官秀丽,笑容温柔,竟是难得的天然美女。

    一路看下来,谭斌隐约觉得少点什么,却又想不起为什么。

    此刻让她目光定格的,是一幅彩色照片。

    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并肩勾腿坐在石栏上,对着镜头笑得青春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的话就不说了,说了也没有用,对吧?

    周末两天接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