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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w书友整~理提~供老人刚刚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正轻松地伸着懒腰。一弯即将逝去的残月悬在天际,像是对那漫漫长夜的最后一些怀念。
老人整了整衣衫,扶起他那面“仙人指路”的大幌子。
“天朗气清,真是好日子啊!”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老人打了个冷战,连忙回头去看睡在篝火灰烬一侧的少女。
风吹乱了她的长。
他脱下套衫,盖在她身上。
老人略一皱眉,心算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对。命定的无风之日,怎会吹起冷风呢?难道天定的命数,自然的常理,也是可以更改的么?
如此说来,那星辰……
抬头望天,他看到残月左右,赫然出现了三颗飞星!
长风,末离,七杀!
三颗命星。
“丫头,快起来!”
少女揉着眼睛。“怎么啦,爷爷?”
“爷爷……爷爷有些事情要去南疆,见一位故人……”
“咦,爷爷从来不$,喜欢南疆的,再说,你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啊……?”少女瞪大了眼睛。
“别废话,跟爷爷走便是了。”老人心不在焉地拉起孙女的手。
“爷爷你看,月亮旁边有三颗星星哦,闪亮闪亮的!爷爷你快算算,这三颗星星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三星拱月,”老人随口胡诌,“此乃至福之象,三星一出,天下大吉,利婚姻,利南迁,利见故人。我们快走吧小环。”
凉风吹得二人身上都有些瑟索。小环还有些不相信爷爷的话,偶尔抬起头来望天。那三颗星像是在缓缓运转,逐渐黯淡,不一会儿便隐在那轮满月之后。
老人只顾拉着孙女的手快走,心中想着:呵,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吧!
张小凡。
天下叫这个名字的人应有无数,但这般受人憎恶、引得无数人想要将其置之死地的张小凡,天下仅有一个。
张小凡。青云山。
杀了张小凡,为小姐报仇。
天下怀有杀了张小凡之心的人无数,但如此这般恨着张小凡,以至于为了毁灭他不惜毁灭自己的,天下仅有一个。
现在这个人躺在阴冷的岩洞中,岩壁上附着的是潮湿的苔藓。没有火光,没有呻吟。
这人的身下是凝固的血迹。他似乎已躺在这里很久了,没有死,胸中怀着杀一个人的心思,自己却险些变成了死人。他一动不动地就这么躺着,仿佛已这样了一千年。他的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岩洞的顶部。
岩洞的顶部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浮现的是张小凡的脸。
他却没有力气去杀这个所恨之人了。
“哼。你醒了啊。”
娇艳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
那女子无限柔媚地看着他,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脸去。
她只能进得他的眼,却无法钻进他的心。
百般柔媚,万种风情,又算什么呢?
她突然嘻嘻一笑:“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在一起缠绵啊……快吃些东西好好养伤吧!”
他喉结动了动,嘴角动了动。
他在嗫嚅。
他在说什么?
妖艳的女子将美丽的面颊贴近他,白玉般的耳垂挂在他的唇边。
他在说什么?
“……碧瑶……”
碧瑶,又是碧瑶!
他在重伤之时,梦呓之中,嘴里念叨的唯有碧瑶这一个名字!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他在生死关头念念不忘,对她花弄影的魅惑之术全然不屑?
碧瑶是谁?
“碧瑶是谁!?”
他听到花弄影叫出碧瑶的名字,嘴边露出浅浅的微笑。头顶上方的黑暗中,张小凡那张可憎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碧瑶的倩影。
碧瑶……小姐……
“你如此痴恋着她,她却不在你身边。哼,是被别人讨去做了老婆呢,还是早已经死了?”
黑暗中碧瑶的影子破碎了,消融了,张小凡的形象再次浮现。
是他!
杀了他!
这个重伤垂危的人嘴角再次掠过一阵微笑,这次微笑令花弄影感到不寒而栗。
即使是将死的人,也放不下这般执念么?
他的手死死抓着那金属大鼎,心中怀着深切的仇恨。
是什么,让一个人的恨意到达如此地步?
也许在不久的未来,花弄影会理解,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正如一些的结果一样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她看着他,仍然不相信一个男子会为了心爱的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
男人,不都是会统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蠢物么?
她正痴痴地想着,突然感到一阵炎热的杀气自岩洞外飘来。
燃心诀。
他带着一阵烈焰,自半空中袭来。
闯入岩洞后,却现这里面是一个躺着的半死的人,和一个柔弱的娇媚女子。
这人,就是放出了灵兽魂魄的鬼王宗刺客么?
南宫烈长枪舞动,缭绕的火光照得岩洞内一片通明。
他看到那躺着的人嘴角惨然的微笑。
南宫烈心中一动,左手中已然结了个“火龙印”,提枪进身,高声喝问:“你便是那劈开了《神魔志异》卷轴的七杀?”
男子并不理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岩洞的顶部。整个岩洞被南宫烈的法术照得光明如昼。张小凡消失了。
仇恨没有消失。
南宫烈看到那男人带着一成不变的阴冷的微笑,缓缓站起来,把全身的重量压在那把长刀上。
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么?
“来吧。”
嘴里说着轻蔑的话,身体却依然不听使唤。
站在一旁暗处的花弄影轻轻笑了起来:这个倔强的男人啊。
“出手吧!”
南宫烈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来啊!”
“呵,欺负一个活死人,我做不出这样的事,和我的那些师兄可不一样。”南宫烈略略摇头道。
七杀默不作声,周身的杀气陡然暴起。南宫烈向后略退了退,想着这个废人怕是活不过一两个时辰,却没料到突然间他眼中竟是精光大盛,只见七杀怪喝一声,举起刀来!
团团黑气在刀锋上凝聚。
眼前的这个人,像张小凡!
黑气凝聚,逐渐完全包裹在他的长刀之上,形成了一把硕大的漆黑之刃。
七杀提刀袭来!
南宫烈心下又是一惊,连忙运动周身真气,举枪格挡。此人一死,施加在师妹身上的咒诅,便会化解吧!
狂鬼斩!
燃心诀!
只听得当啷一声,兵器交错,火星四溢。南宫烈见他气势逼人,不自觉地动用了自家的十成真气全力抵挡,却不料七杀看似凶猛而来,这传到南宫烈虎口上的杀气,却是如棉花一般软绵绵的。
南宫烈收住焚香心法,看着被自己击飞出去的七杀重重地摔在岩洞深处。
股股鲜血自七杀的口中和肩上的伤口喷出!
不堪一击。
这就是那个斩断卷轴、不可一世的男子?
是他。他重新站了起来。
嘴角淌血,依然微笑。
“怎么,还不服输么?”南宫烈平举长枪,朗声问道。
七杀仍未说话,再次提刀攻来!
燃心诀!
南宫烈挺起长枪,只见七杀刀锋一转,凝聚的黑光竟拐了个弯,向南宫烈身侧奔去!
小把戏。南宫烈早已觉察到七杀的眼光不对,先行暗诵“灵火诀”,那黑光还未命中南宫烈,便已被一道赤红色的光壁挡了开,顿时消散了。
七杀的刀亦在此刻砍来!南宫烈探枪尖,只稍稍用力一挑,七杀便连人带刀再次飞了出去。
撞在岩壁上,鲜血,迸出。
这也配做我的对手?
南宫烈摇摇头,走在七杀面前。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已经再也无法站起来了,他最后的两次攻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喘息,使自己在敌人面前不显得那么可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来,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画出几道鲜红的刻印。他大而无神的双眼看着俯视着他的南宫烈。
南宫烈在七杀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男子的面孔。
张小凡。
张小凡?
这个男人,恨着的是……鬼厉……?
魔教中人的行为,总让人感到难以理解。虽说有些无耻,但无论如何,将这个濒死的可怜人送往往生极乐之境的时候到了。
南宫烈缓缓举起长枪。
叮当。
七尺长枪,骤然坠地!
南宫烈在失去意识之前转过头去。站在他身后,是那个美艳的女子。
她对他惨然一笑。
生存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不轻易死去。
为什么不可以死去呢?
因为张小凡。
还没有亲手为小姐报仇。
还不能死。
在杀了那个人之前。
不能有其他任何感情。
很温柔。
就像小姐。
唇。
吻着。
我。
什么?!
七杀猛然睁开双眼。
吻着他的女子却不是碧瑶。
是谁?
是谁……?
他想推开她,但她就像是一条仅仅吸附着他的蚂蝗。无论如何都甩不开。弹不开。天灰暗。眼前有成群的飞蚊舞蹈。眩晕。无力。她的唇温柔而有力,包容着他,就像为他包容了整个世界。
又温暖,又冰冷。
刹那之间他明白了,这是……合欢派采阳补阴的秘术……
阴阳合欢咒。
好热,好冷。
她的吻永远那么有力……
突然,那女子的双唇离开了。七杀大口大口地喘息,庆幸自己还没有被她吸干全部精力。
杀气陡现。不远处的男子,拄着长枪站在他们面前。
“妖孽,受死吧!”
她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我们这些妖人,是不会死的哦。”
“淫妇,少废话!”
几条愤怒的火龙围绕着他的长枪旋转!
狂喝一声,喷薄而出!
“这个人心不古男盗女娼的乱世,便是你们这些妖人造成的啊!纳命来!!!”
美丽的女子摇头轻笑。她轻启朱唇,似是要吟唱歌曲,口吐兰芳,唱出的却是魔音幢幢。奇异的歌声在岩洞内空旷的空间中漫开,像是婴儿的呢喃,又像是小兽的嘶叫。
合欢派的绝学,动情谣。
一曲动情谣,英雄肝胆破。
南宫烈感到眼前一黑,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在面前的黑幕上迅闪现。玄火坛。大师兄。师父。八重玄火枪射出的烈炎。李诗若。
闪现得最多的,是李诗若。
起初这些黑幕中的破片还零零星星地反射着光线,不久之后,许许多多的碎片变组成了一条围绕着他周身旋转的回忆之河。李诗若的形象在被反复打碎之后又反复重组,她的各种形象形成的这条光河在他身前绕转了三圈,便消失殆尽。
南宫烈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岩洞中,美艳的女子俯视着他。她轻声念着奇怪的咒语。
“男人,都是这样啊。”
尽管南宫烈令她感到厌恶,但她还是使劲用脚狠狠踢了一下昏迷不醒的他。
只有女人能让他完全倒下。
“四灵血阵?哈。”
花弄影轻声嘲笑。
“不完整的四灵之力,可不能使你长生不老,倒不如我们合欢的阴阳采补——”
“只要有短暂的力量,便够了。”他低声道,“只要力量,便够了。”
“够了?那只会使你在力量的暴涨之下失去自我,被血阵之力吞噬殆尽!”
他抚摩着伏龙鼎粗粝的表面,许久,才开口道:“那又如何?”
“这个焚香谷的弟子,道行竟是不低,模样也够俊俏,不如……我采采他的阳气……嘻嘻……”花弄影语气极度挑逗地说着。
七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看什么看,你快些转过脸去,我要与他……”
他冷哼一声,走向岩洞深处。
“喂,生气了?喂喂,我刚才是逗你的!你也知道,我花弄影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说到后来感到自己也没了底气。
“以我之血,牺牲为匙。”
“……”
她愣了一愣,随即道:“你在说什么?”
“轮回启封,星命为诰。”
“什么?”
“四灵归位,血阵方成!”
红光自岩洞深处爆出。
看到远方山中的岩洞中散出奇异的光芒之后,伽罗煌催促铃铛座下的熊猫加快脚步。李诗若御起法宝,直冲向那洞口。
南宫师兄数日未归,难道已然……中了妖人的奸计?
她的心中,一直怀有这惴惴不安的念头。然而,她确信他还没有死。他虚弱至极,却还同她保有着那最微弱的一点儿联系。
她知道他还没死!
岩洞之内,赫然站立着一个美貌的女子。
“南宫师兄!”李诗若看也不看那女子。她催动法宝,迅来到南宫烈近前。他浑身血迹斑斑,显是受了重伤,但身上经脉却未曾伤到,原来敌人未曾对他下过重手。
岩洞中的妖艳女子冷冷一笑道:“这便是你的男人么?如此不堪一击。”
“妖女!”李诗若祭起法宝阴阳对剑,登时岩洞之中青光大作,声势竟不比洞穴深处的红光微弱半分。
“你把我的师兄,怎么样了?”
“呵,你的师兄?现在怕已不是你的了吧!我已对他施了没有男人能够抵抗的阴阳合欢咒,你这个南宫师兄,现在可是本姑娘的人了,哈哈哈哈!”
“你——!!!”
李诗若本知南宫烈绝无可能与这女子苟合,但天性使得她又对这妖艳女子的话语有几分相信,不由得心中无名火起,怒喝道:“大胆妖女,口出狂言,无耻之极,看斩!”
话音未落,手中两把细剑似已能够领会主人的怒意,骤然升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男人都无法战胜我,你一个弱女子,还想逞能?”
花弄影说着舞动手中长鞭,那鞭在空中走了一套极诡异的路线,在她面前结成一片光网。
“我便以我这迷情网,试试你那阴阳对剑的威力!”
李诗若与花弄影缠斗正酣,此时躺在岩洞之中的南宫烈渐渐苏醒,看到李诗若的双股阴阳剑之后,低声呢喃道:“李师妹……”
李诗若见南宫烈已醒来,便收了双剑向他跳来。南宫烈心中一暖,想着在这生死关头,果然真的是她来营救自己,不由暗自称谢,不料李诗若剑光一闪,雌雄阴阳对剑竟向他劈砍而来。南宫烈浑身一激灵,连忙向一侧闪开,那阴阳对剑中的太阴剑自他天灵盖上擦顶而过,险些没夺了他的性命。他连忙忍着身上剧痛,念动灵火诀,护住心口,同时大声道:
“师妹,你怎么——”
“南宫烈!”李诗若收回双剑,怒色道:“你可曾背着我与这女人苟合?!”
南宫烈不知所以,但听到“背着我”三字,心头仍是一热,疑惑道:“我倒是遭了她的暗算,许久不省人事,怎知……”
“哼!你敢誓?”
“我誓。”南宫烈手中结了个不动生死印,放在心口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位置!”
李诗若一惊,此时心中已是无限温暖,对南宫烈的疑心早就烟消云散。她狠狠瞪了花弄影一眼,气愤道:“妖女,你这般信口胡言,险些毁了南宫师兄的清名!”
花弄影方才一直捂着嘴偷笑,此时已是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正道中人果然奇怪,清名清名地喊个不停,难道是师门之中死人太多,需要多几个清明方能祭奠过来么?”
“无耻妖女,休得胡言乱语,纳命来!”
李诗若对南宫烈点了点头,祭起法宝仙剑。
花弄影见她眼中精光大作,料想此后将有一番苦战,也振作精神,催动体内法力。当此危急之时,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岩洞深处正在做法的七杀。
七杀盘腿而坐,身前放着他的战刀和那无上的宝物伏龙鼎。
鼎中红光四射,映着他的一双赤红的眼。
微微,颤抖。
不知为什么,他身上的伤口竟在以乎寻常的度愈合着。体内的神气源源不绝地涌出来,几欲胀破丹田!
这便是伏龙鼎与四灵血阵的绝大力量么?
他双眼紧闭,面前始终萦绕着一个人的形象。
快了,就快了。更多地力量涌入身体和他的法宝长刀。愈来愈快,愈来愈热。他听到种种灵魂的呼啸,嘶喊;死者的音律在他耳边不断演奏。
为什么,得到力量竟如此轻易?在不久之前,他还被那妖女的阴阳合欢咒吸取了阳气……
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有力量,便是好事!
红光缭绕,将他笼罩。此时,却有一股强力袭来,七杀睁开一目,定睛看去,原来是个青云门派来的女弟子。那女弟子道行自是不低,但此刻正与花弄影缠斗在一处,无暇顾及七杀。七杀偏安一隅,目前倒是安全得很。
在合上眼睛之前,他看到花弄影无数次地向他回眸看来。
伽罗煌与铃铛冲入岩洞之时,李诗若与一个妖异女子激斗正烈。岩洞之中,法宝放射出来的光芒大作,令人感到眼花缭乱。此时,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岩洞的深处祭起法阵,伽罗煌只看了他一眼,便知此人正是解放了四圣兽灵魂、妄图重新激活四灵血阵的鬼王宗杀手。
“铃铛退后!”伽罗煌大吼一声,操起天怒巨槌,直扑祭起血阵之人。只见长鞭一闪,几道诡异的法力竟是封住了他的行动。
合欢派?
伽罗煌略一思索,手按圣巫兽王印,将丹田之内的法力灌入法宝,向那长鞭砸去。长鞭不闪反迎,却被伽罗煌的巨锤打得支离破碎,化作片片飞舞的花屑,缓缓落地。
“怎么,圣巫的人,也对血阵感兴趣么?”轻佻的声音涌入耳膜。
伽罗煌轻蔑一哼,再次向岩洞深处冲去。这一次那长鞭却没有阻拦他。他正感到有些蹊跷,回头看去,铃铛和她座下的熊猫,竟已被长鞭紧紧缠绕!
“娘娘!”伽罗煌大喝一声,便要上前解救铃铛,他只跑了两步,迎面便急飞来一朵青色的小花,他连忙低头躲闪,这小花擦着他浓密的毛,呼啸而去。伽罗煌感到头顶一阵灼烧之感,用手摸去,原来脑袋上的须,竟被这朵小花烧去大半!
他心中一沉,料想这合欢派的女子果然不好对付,但毕竟有他和李诗若两大高手坐镇,那女子便是有通天神力,恐也敌不过他二人的合击。当此之时,伽罗煌正欲催动法宝还击,却听到一阵娇柔的喊声:
“大叔,你快闪开!”
原来方才那飞来的小花掠过身后,此番又向着他的后心疾驰而来,势如闪电。合欢派秘术,均以毒辣诡秘见长,伽罗煌虽曾与合欢派前辈高人交过手,深知他们驾驭法宝暗器,偷人后心的狠辣,却没有料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也使得这般手段,当下心中一慌,向一侧闪开。
他这一闪,却不知已中了妖艳女子的第二重计策。
原来花弄影心思缜密,料想那些人道人士,必将向此岩洞进攻而来,以图破坏四灵血阵,诛灭七杀,因而早已在岩洞之中布下阵法,以备后患。此番那些人果然攻来,花弄影本想即刻动阵法,将几人困在当场,但那伽罗煌冒冒失失地冲向岩洞深处,已是跨过了法阵界线。花弄影便射出一朵烈焰飘零花,逼得伽罗煌重入法阵。
无想合欢阵!
岩洞中登时陷入一片黑暗,所能见到的,唯有正在祭起四灵血阵的七杀。
“娘娘,你在哪?”
听得到的,唯有那半人半兽的战士的呼喊。
激战在黑暗中展开。
李诗若方才踏入岩洞,已是觉得此间大有古怪,但她心中挂念南宫烈的安危,便忽略了这异样的感觉。此时众人陡然陷入黑暗,李诗若便知大事不妙,连忙以太极玄清道护住南宫烈与自己,向洞外退去。
她只道这洞中古怪非凡,退出再战,便可轻胜,哪知那妖艳女子早已将法阵布置稳妥,她一踏出洞口,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真气被一种大力猛吸而去,慌忙重入洞中,做法抵御。
无想合欢阵,乃是上古遗传下来的秘阵。此阵一出,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人皆目盲。花弄影自知难以抵挡这重重攻势,不得不祭出此阵,封锁众人视野。此时,七杀一旦出手相助,便可杀退众人,保得安全。
可是……
花弄影无数次地回眸,无数次地期盼,七杀仍坐在岩洞深处,炼着他的四灵血阵。
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若不是她多次逆向使用“阴阳合欢咒”,将体内阳气强灌入他的体内,七杀何以获得如此力量?恐怕早就阳气散尽,化为一堆枯骨了!
这一切,他能知道吗?他能理解吗?他可能想要知道吗?
不!
在她的危难之中,为保护他而陷入危难之时,他甚至不会看她一眼。
只一眼,一眼都不行吗?
黑暗之中,杀气重重。
由于无法看见彼此,敌对的双方,不再以招式见胜负,改由比拼体内的全部真气内力。这种比拼,比寻常驾驭法宝作战不知凶险多少,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手的真气占据自身气穴,导致筋脉俱断而死。更有甚者,可能因自家真气逆流而胀破丹田,整个身体都被炸成碎片。
岩洞之内,气流涌动。
双方在暗中对峙,不知持续了多久。伽罗煌与李诗若的修为较铃铛高许多,两人合力压住那妖女的法术。只是这妖女法术精湛,也不知用的什么修炼的心法脉门,使出的真气竟很是邪气,两人使出全力,这才与对方打了个平手。
值此危急之际,突然整个岩洞开始猛烈震动,岩壁铿锵作响,声音极是诡异。在场众人,皆不知外面生何事。
花弄影灯枯油尽。
以一个人的道行阻挡多人,本已是出了她的大限,此时岩壁震动,奇声阵阵,更搅得她心烦意乱。
七杀……
你还在,我身后吗?
思绪纷乱。近在咫尺,却万分遥远。
在她六神无主之时,这震动突然停了下来,洞口之外,突然射进来万丈金光!
这金光极盛,竟是突破了她的法阵,照得岩洞之内一片通明!
花弄影不由得眯起眼睛,她看到两个矮小的身形走进洞来。
菩提与琉璃伤好之后,这才上路追赶那个劈开卷轴的凶徒,这一日方才来到一座荒山之外。菩提身困体乏,正想要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时琉璃提醒他道:
“菩提你看,那边有个山洞,像是在不断地震颤!”
菩提困意顿消,大感兴趣道:“你说,这个山洞看上去像不像大山的鼻孔?怕是有人挠了他的痒痒,逼得大山要打喷嚏了。”
琉璃没有答话,念动咒语飞向岩洞。
“喂,咱们方才打赌说十里之内不可以飞的!你输了,可是我还没想好赌什么……喂!”
失败了。
震动消失,岩洞中光明依旧。
花弄影躺倒在地,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她的眼睛望着岩洞深处的方向,尽管已经双眼模糊,看不清楚。
“妖女,尝到我们正道法宝的厉害了么?”
“别跟她废话,这个妖女懂得魅心术。给她一(eb用户请登陆。)
个了断吧。”
就要,死了么?
眼前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
虽然她看到的只是模模糊糊地影子,但是她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站了起来。
他要来救我了……
终于,心动了么?
他,在说着什么……来救我么?来救我么……你来救我了么……?
七杀站起来,向花弄影走来。
嘴里冷冷地说:
“四灵血阵已成。张小凡,你的死期到了。”
四月十六本是个不错的黄道吉日,距离青云山不远的河阳城的郊外,早早地有了一片喧闹的集市。在一阵讨价还价的声音里,有个算命师父打扮的老头儿跟着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在四周转来转去,过往行人无不侧目相视。
这老头面容严肃,相貌清癯,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小姑娘面容俊俏,顾盼生姿,与这老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者时不时地用眼狠狠地瞪小姑娘,显是在生她的气,小姑娘去只装作看不见,笑盈盈地用她的大眼睛环顾着过往行人。
“哼。”
算命的老头把手中的“仙人指路”大招牌往地上一杵,不愿再走了。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就丢下老头继续往前走,老头儿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加快步伐跟上她。
远方,荒山,岩洞中,接连爆出好一阵光彩。先是红光,继而又是青光大作;金光乍开之后,所有的光芒又被一阵最强烈的红光所吞噬。对比
数十里之外的青云山,玉清殿。
“掌门师兄……”
坐在大殿正中太师椅中的青年略略摆手,示意那人不必再说。
大殿之中,一片肃穆。
当年的事……重演了么?
“师兄,这诛仙剑……”
再次摆手。
仍旧肃穆。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么?”
“御风师兄,你在干什么?掌门真人正在召集全体弟子……师兄?师兄?”
陈御风笑了笑,并不答话。
“师兄,这次事件可非比寻常,据说有个魔教妖人再次解开了四灵血阵的封印,就要攻上我们青云了!”前来报信的弟子一脸焦急。
“我知道了,你去吧。”
“师兄,那妖人通过血阵吸取了修罗之力,实乃我青云门的大敌,师兄道行高深,一定要参战杀敌啊!”
“知道了,去吧。”
“师兄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在等。”
“等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么?”
张小凡。
我来了。
眼前看到的张小凡的幻影,已变成赤色。
那是因为,七杀的眼眸,已是一片血红。
毁青云,灭万世!
身后的女子,紧紧跟着他。
如果这个男子现在是为了我而……
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只是碧瑶!
碧瑶……她究竟是什么样子?比我美?比我俏丽?她说话的声音,是否也是这般带着款款温存?
为什么这些男人都甘心为她去死,为她去毁灭世界?
青云山脚。
数十名知客弟子紧握长剑,朗声责问道:“大胆妖人,来我挣到青云何干?”
七杀身后的女子轻声叹息,幽幽道:“你们退下吧,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了。”她看了他一眼,小声道,“除了……张小凡。”
他面无表情,用通红的双眼看了看她。
张小凡?
杀张小凡。毁青云。灭万世。
“呵,大胆狂徒,竟敢如此小觑我青云!各位师兄弟,大家一起上!”
红光闪过。
“我早就说过不要阻拦他啊。”花弄影再次摇头,跟上七杀的脚步。
青云山脉,峰峦叠嶂,高者耸立入云,低者横亘万里。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像是所有的乐音都停顿了,所有的运动都中断了,所有的生命都消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刹那。
在这一刹那的永恒中,只有两个小小的黑点缓缓地在青云山道中移动。
在青云山脉中,四处都有一些小小的光点爆,向着这两个黑点疾驰而来,然而,也在这一刹那之间,这些小小的光点都像是水中的气泡,在浮出水面暴露在空气中之后,立即消散得无影无形了。
依然寂静。
这个人带着仇恨,向山上缓缓前行。
有人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人并不多,约莫有五六个,皆是衣冠不整,浑身伤痕累累。
岩洞一战之后,这几个人不知为何,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此刻,两个孩童摆好架势,挡在两人面前。
“琉璃,准备好了么?”
“嗯!”
这两个孩子,每人手中都拿着半只肮脏的卷轴,此时两人一齐祭出法术,登时金光大作。
“喂,你这狂徒,竟敢劈坏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法宝卷轴!这一次,我可要连你一起封印进去!”
七杀突然干笑了几声。
“大梵般若!”
七杀举起长刀,脸上尽是狞笑。
对七杀的第二轮攻击开始于青云山之外。
青云山附近的村落与城镇里,先后飞出了数百个急飞行、在空中拖出无数光带的光源。各路正道人士纷纷驭起法器,向这个妄图毁灭正道千年根基的敌人动突击。
数百条光带向着同一个点接连飞去,气势如虹。
光带在空中变换、纠缠,形成一股强大的流动,那力量,似是能够撼动天地!
然而,在更大的一种力量面前,那些法力的流动,竟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卑微。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第二轮攻击宣告结束,失败的一方,是正道人士。
此刻的青云,笼罩在四灵血阵的邪光中。
不再沉寂。天边传来的,是有若龙吟的低吼!
血气冲天,就连萦绕在青云七座主脉四周的云层,都微微变色,在场所有修真人士手中的法宝,纷纷不由自主地颤抖,悸动,出渴望的嘶叫!
四灵血阵真正的实力,在这一刻才爆出来!
千里之外,伏龙鼎在一阵洪声中破碎!乾坤轮回盘疯狂转动!
天地,萧瑟!
青云,肃杀!
一个周身散着嗜血和复仇之气的男人,提着他那把纯黑的巨刃,独自一人杀上青云最高峰!
那柄黑刃挥舞起来的时候,天空的颜色都为之改变,白昼转黑,刀锋上光华流转,似乎整个天地间的光芒都汇聚在这把刀的刀身上。
而这光芒,却是即将屠戮千百人性命的邪芒!
他拿着刀向青云缓缓走去,拿刀的男人名叫七杀。
在他身后的,是刚刚才结成天罡剑阵的二十余名青云高阶弟子横七竖八的尸体。数十把闪耀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的法宝散落在四周,一同散落的还有几名弟子的残肢。
只一刀,便破了这世上罕有凡人能够匹敌的天罡剑阵!
青云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三十余位精英,只在一招中便败给了魔教弟子七杀!
风回峰上,赤金色的剑芒闪现,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驭起法宝轩辕,飞向青云山脚。片刻之后,另一道橙色光芒随他而去。
“师兄,这便是……解开禁咒的四灵血阵的威力么?”周身笼罩在橙色光芒中的青云女弟子道。
那书生面色严峻,听到师妹的话后,却扭头对她眨了眨眼道:“师妹,有我二人在,那魔教狂徒又算得了什么!”
女弟子嘻嘻一笑,催动法宝紧紧跟上师兄。
在这天地变色、风云起舞的时刻,青云山其余几脉中,也陆续闪现出几道耀眼的光华。青云各脉中道行最高的弟子纷纷御剑而行,向山下飞去。
原本暗淡的天空中又多了些许明亮的颜色。许多种颜色在天空的黑幕上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网。
光网的中心,直指七杀!
山下的七杀,正缓缓向前走来!
一个人在地上行走,带着冲天的血气。一群人飞行在在天空中结印列阵,无数法器对准山上的那个一个人。
轰,轰轰!
轰——!!
突然之间,半空中出现了五团黑云,云层间电光闪耀,雷电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黑云散去,天空中在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上,分别闪现出一股巨大的电光。五道电光结成一个硕大无朋的雷光之阵,雷光之上,是云卷翻涌的青色漩涡,雷光之下,是杀手七杀!
“师兄,这是神剑御雷真决么?”
“师妹,你仔细看,五位前辈一齐动神剑御雷真决,在天上布下阵法,这乃是本门的另一不传之秘——”
“五雷天心引?!”
“你怎么知……师妹,师妹?!”
说话人正是风回峰弟子曾书书。此时他看到自己的师妹像是突然失去了神智,身体略微蜷起,悬浮在空中。她的身上带着丝丝可怕的电光,像是一条条要蚕食掉她的身体的毒虫。
涡流涌动,五雷天心引的阵法闪耀。
曾书书暗自一惊,看到自己的青衫上也似是出现了电光流转,心想父亲所言一点不假:神剑御雷真决威力极是惊人,倘若令道行不深者使用此诀,则法宝与人难以全存;即使是法术精深者,也极易受到此等惊人威力的反噬。此时青云门的五位高人以毕生之学在空中结成五雷天心引的至高道家法阵,已有当年道玄真人催动诛仙剑阵斩除魔教妖人的威势,然而笼罩在五雷天心引之下的青云弟子,由于同是修行太极玄清道的真法,竟无一例外地受到了五雷天心引的影响……!
“师兄,要小心——!”
曾书书催动法宝,将师妹带离法阵之外,同时向那法阵的最明亮之处高声喝道,想提醒那几位以命相搏的同门,切不可因过渡施法伤及无辜。但天空中雷声阵阵,谁还会听得见曾雷光大作,天空中忽然大暗,又忽然极度明亮了起来,这明亮简直乎了人类能够想象的境界!
我们所修炼的法术,真的是顺应天道的么?
曾书雷光已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破空而下!
天地间,在这无线光明之中,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那男子的赤红之眼!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光明散去。
河阳城中,众人呆立良久,方才惊醒。
“雷神下凡,雷神下凡啊!”
“老先生,您快给算算,这究竟是吉兆,还是灾厄的征兆?”
周一仙狼狈不堪,好容易甩脱了尾随不止的众人,带着孙女小环七拐八绕地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中。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三颗星……”
周一仙抬头望去,看到那颗七杀星不但没有黯淡,反而在白昼之中,更加闪耀!
“爷爷,这个人,是回光返照么?”
周一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小环,此次异变,还未终结,现在去往南疆避难,兴许还来得及。”
“爷爷!”
七杀以手抚刀。
刀锋之上,是方才抵御五雷天心引之时残存的雷光。
他将这些细小的闪电揽在掌心,用力一捏。
噗!
电光闪耀。
似是青云雷法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次闪耀。
远处,几个失去了生气的黑点,带着他们的小小法宝,自空中跌落。
微笑。
这便是青云的无上道法么?
简直卑微得可笑!
天地之间,已无敌手!
他缓缓前进,那个张小凡虚幻的影子就在他之前,引领他不断前行。
“焚香谷弟子南宫烈,前来领教领教你这四灵血阵的力量!”
面前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还真是顽强。
七杀露齿一笑,举起大刀。
“师姐,你要去哪里?”
李诗若没有回答,只是加紧脚部。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去往何处。
光华流转。
他趁着月光,在林间练剑。
风骤起,吹动一片竹林沙沙作响,似是一对哀怨的情侣,在相互倾诉着跨越千年的爱恨情仇。
“你还在么?”
他一边舞剑,一边轻声问着。
“是你吗?”
得到的仍是沉默。
“无念剑断了,”他仍旧舞剑,手中三尺长的剑锋,只剩下了触目惊心的一半。“剑断了,我想是你来了。”
风声啸啸。
他挽了个剑花,半截残剑脱手,兀自飞上苍穹。夜幕之中,星光闪耀,无念剑越升越高,很快便化作一颗闪耀的星,融化在夜色中了。
“可以坐下一起聊聊吗?”他取下剑鞘,放在林间的石台之上,自己在一侧的石凳上坐定。“是我错了,还是那口井错了呢。”
他等待的那个女子终于出现。阴影之中,看得到的始终是个朦胧的侧影。
“你还是走吧。”他略一沉吟,大声道,“你那个丧心病狂的同门,已经开启了四灵血阵,吸取了修罗之力,就要攻上山顶了。我的同门师兄弟已于他缠斗了整整一日,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你身份特殊,多留在这里一刻,便是多一份危险。走吧。”
她看着他,只是摇头。
“走吧!”
她低声道:“我来这里,是想知道一切的缘由。”
“缘由?有缘再说吧。”他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等——!我只是想问,为何,为何我生来便没有感情?为何我会在鬼王宗为魔教效力?为何我一遇到你的无念剑,便会令它折断?为何——”
“为何我会在这里等你。”
“是。”她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自己却向后退了一步,使身体更加掩藏在黑夜和阴影之中。“为何你会在这里等我。你身在青云,我却是鬼王手下;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你走吧。以后,我也许会去看你。”
毁青云,灭万世。
持刀的男人祭起血阵,方才沉寂的杀气再次暴起。
陈御风站在那人周身波动而起的风暴之外,冷眼看着他的一双红眼。
夜风吹得周围的竹林哗啦作响。白日激烈的战斗也已沉寂。在最后关头,一切都显得如此平淡。
毁了,又能如何?
千年根业的青云,除去造就了无数个延绵数百年的哀怨与悲情之外,还有什么可以留下的?
等待的人仍未出现,即使出现了,似乎又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样。青云或有或无,对御风而言,无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泡影。
看不透的,只是这轮回。
她究竟在哪里?为何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背影?
难道,真的,结束了么?
那浑身上下缠满邪气的男人,此时已是全身通红。刀身消失,化作能够劈开大山的邪光。
所等待的,究竟是谁呢?
七杀冷笑一声,将全身所有的真气注入长刀。
法宝在真气的共鸣中破碎了,化为片片真气的碎屑。
杀气在他手中凝结起来,形成一柄崭新的、无坚不摧的巨刃。
一切,俱灭!
张小凡,你的死日!
力量再大些,再大些,需要更多的真气,更强的破坏力!
要杀了张小凡!要让青云门万劫不复!
可是,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呼喊:张小凡,张小凡现在就在这青云山中么?这一击,能够杀了他么?
能够!可以!必然!
他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失去了理智与其他种类的情感。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仇恨,无边无际的仇恨,吞没一切的仇恨。
甚至也忘却了对她的爱。
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望着他的人是个青云门的男人,身着天青色的长袍。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既不阻止,也无惊惧。
毫无敌意。
青云山通天峰顶的这片竹林中,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你闪开。我要杀的,是张小凡!”
“张小凡?他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在这里,要等一个人。你若想大开杀戒,尽管去吧,只是不要在此地。”
“你说什么——?”
“滚。”他伸手指天,半截无念剑急飞回,在空中绕了个圈子,重新被他握在手中。“你想毁了青云,我不管。这片竹林,不可动它分毫。”
“呵,”七杀感到好笑至极。“你与这竹林,一起为张小凡陪葬吧。”
修罗之力。
残缺的无念剑在这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陈御风举起断剑,手中捻出一个法印,朗声道:“你唯独不可动此地分毫。”
七杀略一伸指,一股气流便疾飞而来。陈御风猛然闪身,那气流将他身后的石桌石凳击了个粉碎,在那之后的大片树林皆为之所毁。
“我说了,你不可动此地分毫。”
胸中已然胀满怒气,但脸上仍是那样平静似水。
时至今日,心已死了吗?
还有守护的意义吗?
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之间。
末离。
“七杀,你现在不能杀了他,我还有话要问个明白……”
那背影……
是她!
真的是她!!
“末离?”七杀看到她,忽而从完全的狂乱中取回了一些理智。他眼中的红光淡了一些,突然摇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快些让开,片刻之后,我便要毁了整个青云了。”
“在我问明白之前,绝不离开。”
她站在七杀面前,挡住他的刀锋。
她的背影,的的确确是那满月古井之中的……
幻月洞府。
萤光四射,幻象流转。
李诗若站在洞中,看到四面的岩壁上,映射出众人的影子。
那柄上古巨剑,便悬在洞府深处,闪耀着淡淡的光华。她飞身而去,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弹开了。
李诗若念动口诀,猛冲而去,这一次,却被更大的力量撞飞出去。
“要拔剑么?”
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俊秀的公子,轻轻摇着华丽的羽扇。
“不付出相应的修为,怎么可能拔出诛仙剑呢。”
男子微笑摇头,走向古剑。
李诗若吃惊地看着他越来越接近巨剑。
缠绕在他周身的,是奇异的妖气。
随着他的接近,李诗若感到那妖气开始逐渐变得微弱。
最后,当他手握诛仙剑柄,将这把剑交给她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得如同寻常人一样了。
数百年的道行,就这样弥散了吗?
“我自知这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啊。”
他自顾自地说着奇怪的话,将诛仙古剑交给她,随即消失不见。
李诗若惊讶地眨着眼睛,看到一只小白狐迅地跑出幻月洞府。
皓月当空,一人手持巨剑,飘然而至。
“妖人,受死吧!”
李诗若高喝一声,举起大剑。
陈御风飞上高空,厉声道:“师妹,你知道动诛仙剑阵的后果么?”
“修为不至太清,又会怎样?不过是一死罢了!”
陈御风摇摇头,拿过师妹手中的诛仙古剑。
最后回,看了末离一眼。
你叫做……末离吗?这一世,该我保护你了。
青云山脉,剑气四射。
即便是那无上威力的五雷天心引阵法,在这光彩流转的华丽之下,也显得黯然失色。
空中,起了无数条萦绕不绝的光带。惊心动魄的色彩布满了天空,令观者无不望而却步,窒息惊心!半空中洪生缭绕,有若风起云破,天钟狂鸣!那些叫人目眩的色带开始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先是迟缓,继而飞快,最终所有的色带在旋转中幻化成一个个天大的光圈,构成一个难以想象的硕大漩涡。
龙吟声自远方传来,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手中的法宝变得滚烫。
材质稍差、修炼不足火候的仙剑,纷纷碎裂!
世界,共鸣!
整座山,整个天地都在颤抖。光芒照亮了一切,又吞没了一切。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哀愁与怨恨、纷争与无奈。
这世间只剩下一股最强大的力量!
最强大?也许吧!隐隐还能看到,在这无线循环闪耀的光彩之下,有一个暗红色的人影,冲天而去。
那人影化成一柄巨刃,似是要撕开整个天幕;所经之处,光带纷纷破碎,化为轻易飘散的真气阵阵。光彩的漩涡逐渐消失,露出法阵那令人心惊的本来面目!
诛仙剑阵。
巨刃所斩向的,是一柄亘古一来便存在于斯的巨大古剑。在层层光华的包裹逐渐祛除之后,古剑的形体缓缓显露。
数丈长的剑身,古朴得没有一点雕琢的痕迹。整柄剑像是自天地伊始时便已悬挂在这天地之间,只为等待这惊世的一击!
它从未遇到过这样合适的对手,时至今日,诛仙古剑的全部威力,这才不遗分毫地尽数放出。
那剑悬在高高的空中,却只是一个由剑气凝成的虚影。诛仙古剑的实体,持在这个名为陈御风的男子手中。他双手持剑,双手已然枯槁!
这一世,该我保护你了。
不知为何,眼前出现的,竟是不知多少年前,两人与魅魔死战的情景。
那时,他终于成功动了太极壁阵。但她,仍是去了。
那一年,他的修为还不够。
这一日,他终于能够动这无上的杀阵。
“诛。仙。剑。阵。”
喊声高亢而悠远,似是自开天辟地的那一刻,传到了现在。
回声阵阵,雷声阵阵。
在那诛仙古剑的剑气周围,开始有无数形态各异的气剑形成。长如枪矛,短如匕,宽如巨斧,细如鱼肠。
那是无数被诛仙古剑斩断的,法宝的魂魄。
“诛。仙。剑。阵。”
气剑凝结,在半空中自转飞行。雷霆阵阵,无数神剑似已化作万千雨点,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向那个黑幕中顽强上升的身影一齐射下!
诛仙剑阵,所向无敌,人神具弑,无可当之;仙剑所指,形神俱灭!
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
手持古剑的男子,自双手开始,迅地衰败:他的胸膛干瘪,失去了精气;他的面容衰老,不再英俊;他躯体佝偻,须尽白!
百年来的修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不用了,不用再保持这容颜;我已等到,你已到来。
我已斩了魅魔。
轮到我保护你了。
陈御风悬浮于空,催动这无上的杀阵诛仙剑阵。
阵阵暖流,向手中呼啸奔腾而去。周身上下留下的,唯有彻骨的凉意。
已等待了足够久的时间,已期盼了足够多的遥远。
也许,数百年的等待与期盼,只为了这一刻。
手中的滚滚热流,灌入那威力绝伦的诛仙古剑之中。一切的危险,所有的敌人与怨恨,都将在这一斩中化为灰烬。
它既是一把剑,也是无数把剑。一次挥击,一次下辟,是一次斩击,也是无数次斩击与下辟。毁灭天地的力量,用来守护整个世界。
所向无敌——!!
要更多的真气,更多的法力!
燃烧吧,脏腑!枯萎吧,容颜!
一切对我而言,再无意义!
将更多的力量注入!击破这四灵血阵的邪力!
再多一点!
天地,模糊。
光彩,黯淡。
噪声,沉寂。
要死了么?
数百年的修为,终究燃尽了么?
燃尽了,便不再后悔。
杀!
这便是当年,伤害了小姐的诛仙剑阵?
道玄!张小凡!
杀——!!!
真红的杀意,融化内心。
一切都要结束了么?
时间仿佛停止了。黑暗里剩下的只有悠远的低吟。
是幽冥远远的召唤,还是现世深深的挽留?
离开之时,究竟会有几个人在意?
陈御风的心中,突然充盈着幸福。
幸福,暖流,涌动。
暖流?怎么会有暖流?全部的真气,难道没有用在诛仙古剑之上吗?难道他还没有用尽全力,有所保留吗?
不,那暖流来自另一个人。那是一双手,一双臂膀,一个温柔而漫长的拥抱。
“不——!”
陈御风想要拜托她的拥抱。
然而,这拥抱却像永恒一样,仅仅将他缠绕。
末离紧紧拥着他,没有言语。
诛仙古剑,杀意甚重。凡人驭之,必遭反噬。
在诛仙剑阵与四灵血阵两股天地间的至高力量相遇的一刻,青云山上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便是世界破碎、灰飞烟灭的那一刻。
强音与强光,吞没了人们的视觉与听觉,混淆了人们的心智与情感。在两股力量相搏之时,人们纷纷陷入一片白色的至澄之境。白色世界。白色之音。白色思维。
开天辟地的那一刹那,在此刻再次重演。
这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似是延续了千年,又像是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光幕散去。天地露出本来的面目。青山横亘,白云飘渺,天地悠悠。两个微小的人影,自半空之中缓缓坠下。
“师兄!”
李诗若御起仍旧烫的法宝仙剑,升上天空,接下师兄陈御风。
是师兄吗?是那个英俊挺拔,容颜恰似二十岁少年人的御风师兄吗?
李诗若难以相信,自己搀扶着的,就是那个在片刻之前,还能够动诛仙剑阵,斩除妖人的御风师兄!
他好像变老了许多,青丝之间夹杂着缕缕银。
脸上刻下了淡淡的哀愁。
他睁开双眼,黯然环视左右。
“末离……去了吗。”
“各位同门,那妖人已然为诛仙古剑所斩,八成已是被击得支离破碎了,我们现在四下找找,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尸块,将这厮埋了吧。”
“师兄,我带着几位同门已寻遍了大竹峰,只是不见这妖人的踪影。”
“师父,这魔教众人,不会已被诛仙剑打得形神俱灭了吧?”
“继续找!我看到他自空中落了下来。法宝还能用的,一起来吧。”
“……为什么……”
“哼,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带你走。若不是我,你早被那帮青云门的人杀了。”花弄影看着七杀的脸,冷冷一笑。
“为什么没有,张小凡……小姐,你的仇……”
红光消散,黑暗袭来。
尾声
“爷爷,他们都怎样了?”
周一仙抬头望去。星空璀璨,无数明亮与黯淡,闪耀着种种难测的故事。风过无声,撩起周一仙的冉冉须。
天河之中,光点密布,陈列着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
每一个人都是一颗星。
那是……?
他看到那充满煞气的星旁,似是出现了一颗伴星。那伴星看上去是如此熟稔,周一仙却无法叫出它的名字。这颗伴星起初是暗淡无光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竟愈光亮起来。两颗星一同光亮了起来,远远看去,那里竟像是只有一颗星,一束光明了。
长风星仍旧,孤独而耀眼。
“爷爷,爷爷?”
“哦,怎么了小环?”老人转头望着自己的孙女,有些失神。
“爷爷你已经盯着星星看了半个时辰了!……爷爷你看到了什么吗?”孙女不满道。
“小环,你看,”周一仙微抚长须,手指星空,缓缓道,“这一颗是你的命星,这一颗是爷爷我的命星。在我们周围,分布着那些人的星。你瞧,这是长风,那是遥诗;那一颗大星,叫做明煌。略微带些紫色的,是琉璃星,而那颗忽明忽暗,总是改变方位的,是菩提星……”
“爷爷,你以前给我指过他们的位置,现在看来,却好像又不一样了。有一些星消失不见了,有一些星和另一些靠的更近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空似乎更加的晴朗,星光更加的明亮了。
周一仙缓缓点头,嘴边略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爷爷我问你话呢!”
※※※※※※※※※※※※※※※※※※※※※※※※※※※※※※※※※※※※※
数日之后,青云之巅。
“各位道友,我们就此别过。”
“好,有缘再见!”
“多保重!”
“柳师妹,你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御起法宝,黯然离开。
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翎羽。
那是无欢的墨音扇上最后的一枝羽饰。
“南宫,她怎么了?”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好,铃铛,我们走吧。各位,我们后会有期!”
“我们走啦!喂,走啦!喂!喂喂!喂喂你怎么不走啊?!”
“熊猫,你是不是吃了菩提喂你的东西了??!”
“……菩提呢??抓住他!……”
****
“御风师兄,你没事吧?”
陈御风转过头来,微笑以对。说话的正是天音寺的女弟子琉璃。
微风吹过,两个人身上都是一阵暖意。
“怎么,还不走么?”
“师父让我和菩提在贵派多呆些时日,说是让菩提领略领略贵派青云的家法门风,多长一些见识。”
“那很好。”
他又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
“其实,我之前都知道的。”女孩突然大声说,“只是我……”
“‘天眼通,不可说’。你不应告诉我,我也不应提早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该等的总要等,不是么。”
“可是……”
他淡淡一笑,转过头去,背影中满是沧桑。
“不过又是几个甲子罢了。”
青云山,小竹峰。
“诗若,本脉的镇脉之宝‘离尘’,现在便传授与你,还望你潜心修真,苦练道法,未来重振青云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这一代肩上了!”
“是,师父!弟子当谨记师父教诲,与南宫师兄一道为重振天下正道而……”
“恩……”
“师父……”
“退下吧。”
“师父,请您……”
“你且退下,叫那南宫烈进来,我有话要同他讲。”
南宫烈站在大殿之中,面对那高坐太师椅的青云门小竹峰座。
沉默。
突然,座冷笑一声,朗声道:“跪下!”
“什……”南宫烈心中一怒,但也不好当面作,咬牙道:“在下方才没有听清,不知座大师所说为何?”
“我说让你跪下。”
“你——”
李诗若藏在门扇之后,静静倾听大殿内的动静。
“跪下!”
听到的隐隐是这样的高喝。
师父,生气了么?
到底是什么事,让师父如此大雷霆……?
她听到南宫烈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十分急促,是在顶撞师父。可是,师父又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南宫烈竟是没了言语。
她听到“噗通”一声,南宫烈竟跪倒在地!
南宫烈跪在大殿上,抬头看着座。
“多谢大师成全,我这就回焚香谷回禀我师父!如诺我有半分对不起她,甘愿被大师千刀万剐。”
座浅笑不语。
河阳城外。
“咦,大叔,你看呐,那边有个会算命的老头子哦!”
“我们还是早些赶往南疆,不要在此地耽搁……”
“‘仙人指路’,哎,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们就去让这个老头算一卦算一卦嘛!”
河阳城外,一个算命的老头儿,突然浑身一震,紧紧抓住那个“仙人指路”的招牌,拉起身边的女孩便跑。
“爷爷,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跑得这么快啊?”
“咳咳,不想麻烦缠身的话,快跟着爷爷跑!”
他们身后,是两个巨大的身影,其中一个跑的左摇右晃,身上还有一个耀武扬威的小女孩。
青云山,风回峰。
曾书书颤抖着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
“谁偷了我的画,我的珍鸟,我的长寿龟,我的——”
他原本还想说“我的书”,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那是本……
“师兄,刚才天音寺的那个小子来过这里。”
“你们几个!在附近好好找找,抓住他的话一定别乱动那些宝贝;尤其是那本……那本《心法》,我在书上施过法术,当心伤到自己。”
“知道了,师兄!”
“呼,原来这所谓正派青云门,也喜欢打人家的屁股!”
菩提在几个青云门弟子手中挣扎不已。
“你这小和尚,竟敢在我们青云山上为非作歹,盗窃宝物,真是胆大妄为!”
“哼,我不是小和尚!再说,这是你们送的,不是偷。”
“我什么时候送的?”
“你当时不是哈哈一笑,说看中什么就随便拿吗?”
曾书书略显尴尬:他确实没有想到世上还真有把别人家搬空的人在。
“我的那本书拿来!”
“什么书啊?黄口白牙的,你可不能诬赖好人啊!”
“我明明藏在书架的暗格里,除了你还会有谁能找得到?快交出来!”
“哦?什么书藏这么深?是不是……”
“废话这么多!让你交出来你就快点交出来!”
菩提怪笑一声,大声道:“那书就藏在青叶老爷爷的雕像下面,你有本事就去拿吧!”
几个时辰后,曾书书终于在青叶祖师的雕像下找到了一本《如来神掌》。
千里之外,东海流波山。
浑浑噩噩。
总以为自己死了,魂魄飘散在空气中。那样的话,也许可以得见小姐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喊出小姐的名字,像是张小凡喊出她的名字那样?
碧瑶……
碧瑶已经死了。
张小凡……
张小凡还活着吗?
为什么总是他。为什么总是张小凡!
不能亲手报仇,现在自己,也要死了吗。
温暖,潮湿。
似是曾经经历过的温暖,那种幸福,又一次到来。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死了吗?是行走在黄泉的路途上,相遇了吗?那一次曾经相遇的过往,留下的记忆,复苏了吗?
有人深深吻着他。
“七杀……”
轻唤他的名字。
“快醒醒……”
抚摩他的额顶。
“快醒来吧……”
将他的魂魄拉回现实,远离碧瑶。
浑浑噩噩,浑浑噩噩。
头脑中,女子的形象逐渐凝聚,愈清晰。
七杀睁开眼。
花弄影仍旧吻着他的唇。
“跟我走吧。”她向他伸出手来,“放下这尘世纷争,浪迹天涯。”
七杀缓缓摇头。
不,还没有。大仇还不得报,小姐……
“走吗?”
缓缓,摇头。
她长叹一声。
“我早该知道是如此的结局。我终究,是看不透这红尘啊。”
七杀沉默无语。
“我知道的,你心里一直爱着那女子。我惊异着世间竟会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如果能得到你,便可能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我一直被这执念困扰着,跟随着你,想破开你的心锁,得到你哪怕一点点的垂怜。
“……但我错了。你是不可改变的。该改变的,唯有我一人而已。”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含有的,只是无限的决然与淡漠。
他躺在那里,面无表情依旧。
这便是,擦肩而过的宿命吧!
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可属于你!
我走了。
她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转身走开。
就在那一刻,一只挽留的手,轻轻的抓住了自己的裙角。
这一场天地混乱,最终以诛仙剑阵克制四灵血阵之力而告终结。
时光飞逝。万物依旧。中原浩土,重归平静。惨烈的战斗,漫天飞舞的仙剑,半空中的斗法与厮杀,似是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飘渺之物。
诛仙古剑再次封印在幻月洞府之内。掌门道人下誓言,百年之内,不再启封。
世上纠结不清的怨魂与灵魄,皆封印在一份传说中的古卷之中。据说,这古卷被一位少年背负着,一人一卷,漂泊江湖。
天地平静。
在这一方平静安宁之中,似是再次酝酿了许许多多的故事的引子。也许在下一个甲子里,第二年,下个月,甚至是明天,便会有无数个传奇诞生。但总而言之,这一日,是淡薄而平和的。
青山苍茫,峰峦叠嶂。
山崖一侧,一道瀑布遥遥悬挂;飞流而下,掀起万千水沫。飞瀑之水流经此处,已变成这一条涓涓细流。
一只俊秀的小白狐,自顾自地梳理完毛之后,安安静静地趴在溪边饮水。
晨光熹微,普照万物。
似是自梦境中走出的这一幅画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个女子看着那小狐狸,不由得看得痴了。
白色的小狐,转过头来,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
轻轻,眨眼。而那毛茸茸的耳朵也轻轻的抖了抖,似在讨人喜欢。
女子放下手中的法宝双环,走向小狐。那狐狸似是通晓人性,见她并无伤害之意,便也并不逃开。
轻轻,抚摩,雪白的皮毛。
女子轻叹。
“他们都已走了。”
“我……我只是……有许多话还未曾同你讲……”
白狐略微侧了侧头,似是想要听她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可是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她想了想,不知如何说好。“我……其实想——!”
“我……”
“我知道你现在已不能懂了……哎……!”
说着说着,她秀美的腮上,已有两行绵延的清泪。
“也许,只能来世再见了!”
她擦干泪痕,站起身来。
“我会,再来看你的,无欢。”
背后的风声渐渐轻响,像是有什么在微微淡笑。
她突然愣愣的抚摸着那只乖巧的小狐狸,不由得胸中一动,心口突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正要回头看去的时候,感到那只放在她肩头的手,渐渐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