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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打斗后客栈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几乎碎了一地渣渣。突如其来的夜袭让众人都没有睡意,杨柳命几个手下给喝晕的兄弟们喂了解药,打发完驿站老板,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楼上走。
刚到二楼回廊,就听麟山王的声音从客房里传出来——
“我觉得事情不妙,我们得离开大华。”
远远隔着一层窗纱望去,坐在一旁沉默的卫夕明显愣了楞,“王爷,你说什么?”
“这帮人来路不明,定是朝廷的人。”麟山王沉着脸在屋里踱步,“方才我不小心透露了你的身份,我想没多时就会传到幕后之人耳中……”
听到这,杨柳的心咯噔一下,方才光顾着思考这帮人的来路,竟把如此重要的事都忽略了。卫夕是公主的事一直被隐瞒的很好,倘若被那些黑衣人走漏了风声,这可是欺君之罪!
一想到卫夕的人头开始不保,杨柳的手心旋即渗满了汗,正要推门而入,就听卫夕在里头唱起了反调。
“我不走,我得回去,牧容还等着我呢。”说着,她就要起身离开。
麟山王眼疾手快,一个跨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迦元,你的小命都不保了,还想着那男人?!”
“想着怎么了?”来这里早就看淡生死了,这么想着,卫夕昂着头直视他,一字一顿道:“那。是。我。夫。君。”
见她哼鼻子竖眼,麟山王气不打一处来,“好,他是你夫君。那我问你,你们成亲了吗?”
“这……”卫夕一下子噎住了,可还是鼓着气说:“就快了!”
“没经过的本王同意你们怎么成亲?没成亲他就不是你夫君!”麟山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胸前,“你别忘了,你不光是卫夕,你还是迦元!你是公主,金枝玉叶,能不能别这么不害臊!”
“你……”见他这么说自己,卫夕委屈的咬了咬唇,眼一横破罐子破摔道:“我还真就不害臊了,回去我就跟他成亲,反正我不走!”
“我看你敢!”
就在此时,只听砰一声,杨柳踢门而入,上前将卫夕从麟山王身前拽过来,扯到自个儿身后。
“行了,都别吵了。”杨柳回眸看了眼气嘟嘟的卫夕,轻声哄她:“迦元,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屋睡一会,起来再商议。”
“……没得商量。”她好不容易在大华稳定下来,有了一个疼爱她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公主的身份而丢弃?卫夕揉了揉被捏的通红的手腕,没好气的剜了一眼麟山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丫头片子的脾气是真大!也不知是不是牧容那小子宠的,若是放在平常,他这个当亲哥哥的果断是忍了,可这节骨眼上还耍脾气,简直是作的不要命!麟山王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气的火冒三丈,胸脯一个劲地起伏不平。
见主子也在气头上,杨柳一躬身,耐着性子说服他:“王爷,事关重大,也别怪公主回绝。即便是能顺利的离开大华,咱们的去处也得细细斟酌才是,恐怕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啊。”
“哼,再斟酌就晚了。”顿了顿,麟山王暗搓搓的咬紧牙关,“这一次走不走由不得她。杨柳,去拿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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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柳才将麟山王细细斟酌的亲笔信笺递给一个身材高挑的锦衣卫,郑重叮嘱他:“你一定要亲手将信笺送到牧指挥使手中,若有纰漏,先毁信笺,切记。”
这名锦衣卫是牧容新提拔起来的亲近之人,话不多,办事稳妥,信得过。接过信笺后,他沉头示意,即刻上马朝京城奔去。
眼看快天亮了,事不宜迟,杨柳赶紧赶着一架颇为普通的马车来到后门。没多时,麟山身着一袭低调的鸦青常服从后门鬼鬼祟祟的闪出来,怀里横抱着卫夕,像是还在熟睡,身上盖着硕大厚重的棕色织锦披风。
“这……没问题吧?”说着,杨柳有些忧虑的望了望卫夕。
麟山王紧了紧怀里的可人儿,“没事,这是我亲自调制的保身迷--药,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等到地了我再喂她解药。”
杨柳无奈的点点头,虽说对他那迷--药半信半疑,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了,毕竟对于公主对于麟山王来说,更为重要。
“王爷,时辰不早了,速上马车吧!咱们得赶在天亮之前离开这片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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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的还算顺利,往来商人不绝,他们混在其中倒也不显眼。半个时辰的功夫,杨柳已经驾着马车上了一条偏僻的小道。这条小道是前些年废弃的,能抄近路赶到义梁府的朱庄,那儿有个小码头,他已经命麒麟崖的兄弟们备了船,乘上了船,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驾!”
两匹骏马嘶鸣一声,极速的迈开了蹄子,轮毂压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发出咯咯的响声。后室简直快要颠散架了,麟山王死死抱着卫夕,身体不停的动摇西晃。没多时,昏迷的卫夕拧起了眉头,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麟山王心头一急,顷而掀起了帘子。右侧是一片巍峨的山壁,光秃秃的灰色,只是四下生满了污黄的杂草。忽忽的风声席卷而去,有些凉意,他忍了忍,还是没能呵斥杨柳,他这么拼命毕竟是为了保全他俩。
阖上帘子,麟山王努力让身子坐直,减少晃动。一手护住卫夕的头,稳妥的按在自己的怀中。没多时,道路似乎顺畅了些,颠簸渐渐小了。一夜没睡,麟山王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只听一阵高亢的嘶鸣声,马车随之停下了。哐当一声巨响,差点将后室里的两人甩出去。
“杨柳,怎么了?!”麟山王顿时清醒过来,将卫夕放在软垫上,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本以为是前头断了路,谁知——
赤金色的太阳高悬在东方的苍穹上,马车对面三丈远的地方排了一队人马。打头一溜青色锦袍,身配绣春刀,两侧扛着大旗,一看就是东厂那号子的阵仗。为首的头带三叉描金帽,身披浮夸的黑色披风,脸蛋白净,骑着一匹俊朗黑马,赫然是风头正盛的东厂督主沈安康。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麟山王暗暗压低了眉宇,和杨柳互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抚上腰间的武器。
感受到了麟山王颇具敌意的眼神,沈安康宠辱不惊,骑着马悠闲的朝前走了几步,朝他作揖道:“王爷受惊了,小的奉命,来接您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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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府。
午后的阳光颇为慵懒,大剌剌的照在院子里,连鸟雀都被感染了,傻傻的站在枝头,时不时的叫上两嗓子。
今儿是休沐,牧容一早就待在书房整理公文,半步都没挪出去过。
青翠站在书房门外,踌躇半晌,后头的小丫头终于耐不住了,把她往前推了推。
差点撞到门,青翠不满的往后瞪了眼,这才吸了口气,抬手叩门。
“大人。”
“什么事?”
听声音好像不太高兴,青翠硬着头皮道:“午膳已经温过了,这都未时了,该用膳了。”
早先来送膳的小丫头被牧容狠狠的呵斥了,无奈,这大人不能不用膳,她们只能找到青翠来当挡箭牌。
揪心的等了好半晌,牧容才传出话来,“进来吧。”
可算应了,青翠松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回头召唤那几个丫头,却见她们都往后缩,显然是被大人方才吓坏了。
哎,近些时日,大人的脾气委实不太好。也没办法,朝廷不太平嘛。青翠挑了挑眉毛,从她们手里接过檀木盒子,又跑了第二遍,将净手盆端进去。
书房有些狼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桌上,上头堆满了公文和案卷。牧容一身牙色锦袍,面容稍显疲惫,站在窗前揉着太阳**。
“大人,先净手吧。”
青翠小心翼翼的伺候完,这才开始布菜。菜品很丰盛,香飘四溢,闻了都流口水,可牧容的眼光却停留在另一个地方——
东边的墙上挂着一副卷轴,上头画着一名英气的少女,身着飞鱼服,却没有带官帽,乌黑的长发披肩而下,懒散的倚靠在石头上遥望远方。
青翠瞟了一眼,暗笑道:“大人,可是想姑娘了?”
“嗯?”牧容回过神来,俊朗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温存,随后看向窗外,“今儿倒是个好天。”
阳光明媚,那丫头不知玩的开心否。
他们家大人素来腼腆,青翠懂事的笑笑,不再追问,为他斟上茶。正准备踅身出去,只听外院传来木桩撞门的巨声,继而传出了婢女的尖叫。
青翠一愣,本能的跑到回廊上,放眼一看登时懵在了原地。
“这……大人!”
牧容紧随其后,黝黑的眼仁儿闪过一丝惊愕。一队队的官兵手持官刀,从两侧的月牙门里蜂拥而入,俨然一股抄家的态势!
守卫牧府的锦衣卫见状,迅速聚集,从各处屋檐飞落,只身将牧容和青翠挡在里侧。
今儿是花六当值,眼睛扫过戾气横生的官兵,自个儿也拔刀相向,“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来人!将犯官牧容拿下!”
为首的兵长一挥长刀,手下即刻领命,蜂拥而上。可没走几步,就被面前十几个锦衣卫逼停了。
“谁敢!请诸位明示,我们大人所犯何罪?”
锦衣卫毕竟是血窝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即便是敌众我寡,气势也不输分毫。特别是那绣春刀,薄而锋利,哪是他们手里的笨官刀能比得上的?若真是打起来,恐怕一交锋,就被绣春刀劈成了两半。
两方僵持了半晌,忽见一侧官兵自动的让出道来。
“牧大人,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来人双目有神,身穿绯红官袍,衬得他肤色更为黝黑。
“我说是谁敢擅闯我的府邸,原是晏大人啊。”牧容扬眸一望,笑着挥了下手:“不得无礼,退下。”
花六忿忿瞪了眼晏清玉,不甘心的收了刀。
牧容继续道:“不知晏大人这么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回廊之内,那人玉树凌风,面若冠玉,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笑的从容不迫……
委实是个经过场面的人。
不过,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晏清玉浅浅的勾了勾嘴唇,从衣袖里拿出一黄绢。
牧容眼神一凌,竟然是圣旨!
青翠在一旁早就傻了眼,还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被花六拽着衣裳按在了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使牧容涉嫌窝藏敌国奸细,统领锦衣卫不利,贪赃枉法,现革除职务,押赴大理寺候审,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