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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况！”鼬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耳孔后的软骨鳍帆从耷拉改为撑张，一双能观测热源的眼睛往复审视着火光外的黑暗世界。
鼬是个左撇子，他右手提执两尺短矛，却将等身高的长矛抬握逾肩，准备随时投刺出去。
沙沙声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不速之客践踏湿润腐叶的动静。
在野外宿营，明知有火光仍敢继续靠近的，十有八九都会是麻烦，无论带来麻烦的是类人种还是别的什么。
鼻息声，挥发出袅袅水汽，潜入火光外的阴影。
终于，鼬看清楚了窜出的热像，那是几个敦实的人形生物。
“敌……敌袭！”鼬的尖叫声，霎时唤醒了浅睡中的犬蜥人队伍。
最快反应过来的两位蛮斗士，迅速抓起他们惯用的重兵器，摆出警戒姿势。
随后苏醒的四名犬蜥人随从，也本能般立竖起长矛，相互肩并着肩，形成一堵六人刺猬墙。
接着，术士麻瓜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作为一名施法者，她进入冥想睡眠需要一段时间过︾，渡，倘若中途强制脱离，亦会造成类似低血压一般的效果。
“怎么回事？”麻瓜嘶哑嗓门，将顺手施展了光亮术戏法的石子一把抛出。
倘若是野兽的话，通常这一招足够吓退它们。
但是没用，因为鼬很确定，来访者绝不是什么智力低下的野兽。
其实鼬也感到十分奇怪，通常而言，夜袭方不应趁着他们一片混乱的机会冲进来大砍大杀吗？怎么还给了他们这么充裕的集结时间？
难道对方没有恶意？
不，不！鼬立刻甩头表示否定，眼中的热源形象表明，夜袭者明明全副武装，他们还执握起兵刃，一副来者不善样子。
“呵呵，一队怯懦狗崽子……”贯穿左眼部的伤疤令柯渣·灰骨看起来狰狞异常。
他是灰骨氏族的流亡团队领袖，有着坚固如岩石般的肌肉与块头，他的长髯被火焰烧光了半截，但上唇的髭毛依旧茂盛，展现出凶残的雄性魅力。
“要杀光他们吗？”某个亲信放平手掌，在咽喉位置虚划。
“不，我要活的，活捉！”柯渣·灰骨摇头否决，他们从深地一路迁徙逃亡至地表，需要获得一些有价值的外界讯息，同样也需要一批奴隶。
狗崽子，不，是犬蜥人，他们大多胆怯、懦弱，但吃苦耐劳的性格又给予了他们挖矿与陷阱制作的天赋，是很不错的奴役对象。
体格上的劣势令犬蜥人很容易屈服于比自己更高更大更强壮的智慧种族，因此柯渣·灰骨决定展现一下灰矮人的“仁慈心”，罚他们统统做奴隶。
“包围他们，不要放走一个！”矮人族裔的纪律性让这支逃亡者队伍安静且有效率地执行命令。
久在深地栖息的他们早已习惯了黑暗无光环境，阳光与白炽会令他们目眩，阴影才是庇护并保佑灰矮人生生不息的自然恩典。
同柯渣等相较，犬蜥人在黑暗中的视野范围狭小得犹如深度近视症患者，及远不过六十尺，而灰矮人们一个个均能看穿百十尺深井下的耗子移动。
结果，直到包围圈形成，鼬等守夜人均没有一丝察觉迹象。
“你们可以选择去死……”层层交叠的钢片铁条，咬合着链甲环，擦拭出刺耳的金属声音。
柯渣·灰骨一手执起方盾，另一手握紧车轮大斧，相互拍击着咆哮走近。
听见讯号，十余名灰矮人战士几乎同时跨入犬蜥人视域，他们刻意展现出海啸般不可抵御的恐怖力量。
任何一名灰矮人战士，在精良战具的辅助下，均能轻松屠戮掉整支犬蜥人队伍。
或许唯一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的，只有术士麻瓜。
“狗崽子们，你们逃不了！”柯渣的肺活量吹舞起他的长髭毛，“现在你们必须做出抉择，是死，还是投降做奴隶！”
当他用龙语说及死字时，灰矮人们的斧头声势浩荡般劈落，仿佛一个拒绝，下场就是被钢刃铡腰卸首。
倘若没有美奈这条黑龙压阵，相信墙头草般的犬蜥人会马上认清现实，乖乖束手就擒。
然而这一回，有了主心骨的队伍，迅速将目光挪移向营地中央的兽皮帐篷。
“回答！”柯渣·灰骨又一次以龙语大吼。
在龙族仍处于统治地位，占据着行星绝对多数地表与海床的阿达尔世界，龙语是当之无愧的世界语，地位完全可比某蓝星的e语。
基本上，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类人生物，都会选择学习这一门对接神秘学知识的高级语言。
“是谁，是谁在吵醒我的休眠？”帐篷内传出充斥压抑感的低吼。
犬蜥人们一时士气高涨，而灰矮人团体则稍稍有些迟滞。
据柯渣·灰骨估算，他们只要一亮相兼一威慑，就能顺利收服这堆汪汪叫的小家伙，谁料……
“我们足有一队，都是千锤百炼的灰矮人勇士！”柯渣又一次强调，并将目光投向那个小型帐篷。
他悄悄收起双刃斧，把手伸向腰后挂着的飞斧，准备以暴力来解决一些小麻烦。
“凡人，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美奈当头窜出兽皮帐篷，用低频声波震颤着在场诸人鼓膜。
可还没等她讲完台词，一柄呼呼飞来的小斧就映着火光，砸向雏龙脑门。
“我靠，卑鄙！”忙趴下闪躲过偷袭的美奈，顿时登场气势被夺。
就连她的犬蜥人马仔们，都在主君表演完狗吃屎动作后心气狂泄不止。
“矮人，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眼见小弟们个个缩卵，雏龙被迫顶在前头，吼出一堆涨士气的声光魔法效果。
只见她左肢射出一缕寒光，冻结柯渣身前的数尺地面，右肢则掀卷起一团焰光，令众多眯眼的矮丑挫停步驻足。
“魔法！”灰矮人异常警惕，瞳孔中流露出莫名悲怆。
尤其在确认阻碍他们行动的是一头标标准准的六肢巨龙种后，这股悲怆里头更夹杂着愤怒。
龙……灾厄……故土……
沉默中，灰矮人凝聚的气势愈加雄浑，仿佛山崩前的寂静。
事情的发展变化已远远超越柯渣·灰骨预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火山，强迫着命令自己向美奈做出荣誉挑衅手势。
“吾，柯丕之子柯渣，以灰骨氏族的名义，恳请锻魂之父摩拉丁为见证，向汝——巨龙，发起挑战！”
所谓荣誉挑衅，是一种凡人向巨龙发起的角斗邀请，胜利者将从巨龙掌中获得自己乃至整个族群的自由，但失败者将被迫以信仰神祗的名讳宣誓，对胜利者巨龙执行贯穿其一生的忠诚。
巨龙的寿命有多长？对少数类人族群来说，那简直是永生永世般漫长。
“少族长，你不能！”某亲信企图劝阻。
“不，我能！”柯渣抬手，严厉又镇定，“相信我的判断，既然吾等之父指引余胞来到这儿，那就让祂见证这场角斗，若胜了，我们便能在此处暂歇一段日子……”
柯渣瞅了瞅围聚在美奈身侧的犬蜥人，推断他们多半是霸占此地的那头幼黑龙的附庸。
至于失败？灰骨氏族的流亡领袖绝不相信自己连50轮长呼吸都顶不过。
“若真败了……”柯渣·灰骨昂首低语，“若真败了，那就是神的旨意，要我们学会忍耐，学会坚韧，哪怕沦为奴隶，哪怕朝不保夕，也要繁衍下灰骨的血脉，埋葬下灰骨的须髯……”
就在灰矮人那边平息争论的同时，美奈正苦苦思索着啥是荣誉挑战。
哦，原来就是上位龙族怕玩脱了的收税潜规则啊！
回溯血脉记忆，美奈龇牙发现，感情最初这种类似骑士决斗的游戏完全是某条金属龙闲得蛋疼搞出来的。
在他看来，大规模屠戮不愿臣服的小家伙毫无荣誉感兴奋感可言，再加上诸多种族神祗也不主张弱势群体向强势龙族怒送人头，于是就妥协演变成一种角斗式赌博。
即某族群的领导人可以单对单支撑50轮为胜利条件，要求龙族在他死前承认其与其族群无须上供的自由身份。
当然，这种自由权仅针对打赌的龙族成员而言，并不针对龙类整体。
故此被丢脸后找亲戚朋友来撑场子的巨龙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倍要面子的巨龙领主一般当做“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反正长睡个一两觉后就能去找人家儿子孙子辈讨要回面子了，急个啥？
饿，至于那些少数永远讨要不回来的面子，龙领主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跑路，谁让人家拳头大后台硬，自个儿揍不过呢？
理清来龙去脉后，美奈遂表示应允。
正好，她手底下缺人缺得厉害，能以这样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最好。
否则双方要真打出狗脑子来的话，甭管谁输谁赢，她的拓荒种田计划是彻底玩完了。
就像《沙家浜·智斗》中的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倘真把这整十号犬蜥人都栽这儿了，估计美奈对树蛙人聚落的统治力立马下降到明末崇祯帝的水平。
“很好，矮子，我喜欢你的骨气！”哪怕内心顺水推舟，可表面上美奈仍要装出一副“本大爷是在可怜你”的样子。
“五十轮？”
“五十轮！”
在角斗双方以各自神祗的名义起誓后，无论犬蜥人还是灰矮人，都让出了足够大的空圈。
“死吧！”率先攻击的美奈张嘴就是一口龙炎，她要报复刚才险些令她破相的飞斧偷袭。
然而老练的柯渣·灰骨将身子一缩，方盾一竖，就躲过了这波能量冲击。
绘有铁毡与战锤标识的方形塔盾，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类似罗马军团龟甲阵中的制式造型，竖顶起来足有4尺5寸高，横向弧度也超过3尺，刚好能容纳一个矮人的体型。
由于地底世界匮乏木材，导致灰矮人塔盾普遍采用精钢整体锻造，相比人类与精灵使用的要沉重许多，但这点缺陷对臂力雄健的灰矮人而言不算什么。
倒是全钢式塔盾的防御力，一时间令雏龙咋舌不已。
除稍稍熏黑金属表面外，足能融化铜铅的高温能量流貌似未造成半分有效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