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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言想了想,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说你发情了,然后一个劲脱衣服往我身上扑这种话。他问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陆嘉静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似乎我只记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下我的脊椎,然后我身体很热,之后就不记得了。”林玄言点点头,面不改色道:“嗯,你中了毒,好像是衣服上沾上的。
当时你有些癫狂,我制住你花了不少力气,不过幸好安然无恙了。”陆嘉静偷偷撩起衣裙,忽然看到了大腿上的淤青,她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臂,上面都有肉体抓捏的痕迹。她抿着嘴唇,心中已然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但她还是看着林玄言,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不动声色地掩回了衣裙,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不再多言。若是自己一个人孤身来此,是不是已经沦为那暗算之人的禁脔了呢?陆嘉静微微后怕。
片刻之后她问道:“那天亮之后我们便正式开始一路南下?”林玄言看着腾跃的篝火,平静道:“现在马上动身。”“为什么?”林玄言语气微寒:“我们可能正在被观察。”山崖上篝火微明,一道藤萝攀上岩壁,撑起了一个单薄的人影。一道灰衣在光火中幽然舞动,宛如灵物。无数异兽从暗处涌出,汇集到崖壁附近,只等他一身令下。
可是灰衣少年的动作却僵住了,崖壁上那两人的身影单薄如纸,一动不动,只是影子随着火光闪烁。
他妖力涌出,只听嘶得一声,那两人的身影竟然化为了青烟。那崖壁之上两个身影根本不是人,而是用纸符造出的障眼法。
原来他们早已察觉到不妙偷偷离开了么?灰衣少年嘴角露出狰狞的微笑。真是有趣。此处青妖成千上万,都是我们的领地,你们两个人能跑多远?他身子在暗影中浮动,犹如暗色飓风呼啸而过。
那一捧篝火瞬息而灭,火星随风带起,零零星星地消散在了夜空里。崖石上一片幽深寂静。已然走远的林玄言忽然回过头,望着那个反向,眉头一蹙,方才那一瞬,他的耳畔响起了妖兽嘶鸣的声音。轰隆隆得宛如闷雷滚地。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忽然对着陆嘉静说道:“你还记得先前,我帮你带回衣服时,我受了伤。”陆嘉静侧过头想了想,点头道:“记得。到底是为什么?”
林玄言神情凝重:“我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陆嘉静闻言背脊生凉,夜黑风高妖兽肆虐,此刻他的话更是如凉风飕飕,听得心中悚然。她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林玄言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解释道:“当时我追那个猿猴而去,但是追到一颗巨大的古树后面,猿猴忽然不见了。”陆嘉静神色一凝。
“周围比较空旷,没有其他可以隐藏的地方,所以古怪之处只有可能在那棵古树上。我仔细观察那棵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明明是同一个主干,树皮的颜色却不一样,有些十分古旧,仿佛手指碰一碰就会簌簌落灰,有的却很新,像是刚刚剥落的新皮。最重要的是,我闻到了一股妖气。我试着用指激发出剑气劈开了树的躯干。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猿猴吱吱吱的声音。那只猴子果然藏在树里,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进去的。我抓住了他的尾巴,把它揪出来夺过了衣衫。
然后,那树干上竟然浮现了一张青色的人脸。”虽然言语可怖,但是陆嘉静并未惊慌,只是淡然道:“应该是树妖一类的东西。”林玄言道:“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便想顺手斩妖除魔,然后我就受伤了。”陆嘉静皱了皱眉。
心想这前因后果为什么这么短促。“你被什么东西攻击了?”“我甚至没有看清楚。”林玄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嘉静神色震惊,可她看着林玄言认真的表情,又不似玩笑,她沉声道:“这里应该存在着很强的大妖,以我们此刻的修为,断不可托大,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两人于林间路上无声穿行,一点符箓点成的幽黄色火光在前方引路,这种符箓有趋吉避凶的作用,可以绕开许多魔物。
忽然间,两人双双停下了脚步,幽黄色的火光毫无征兆地熄灭了,而眼前亮起了莹莹的蓝光,抬眼望去,那竟是一颗发着幽光的参天古树。
林玄言神色一变,他发现,这棵树和自己白日里见过的一模一样,但是明明自己是在按相反的方向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陆嘉静没有丝毫迟疑,双手结印,绽出一朵金色并蒂莲花,清暮宫绝学,清莲暮云印。
“小心。”印未结完,林玄言忽然疾呼。他猛然揽住了陆嘉静的身子往后一撤。陆嘉静娇呼了一声,手中莲花破碎,她还未来得及训斥林玄言,便看见眼前的土地里,极其雷厉风行地炸开了土屑碎石,几根宛如虬龙盘根错结的根系破土而出。毫无征兆。如果刚才撤得稍晚一些,那很有可能便已经被制住了,陆嘉静心有余悸,重新审视这颗似乎有生命的巨树。
“陆姑娘,你先退后。”林玄言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跺脚,他手中无剑,一身剑气却激射而出。他猛一蓄力,身子骤然射出,剑意随即喷薄而起,如漫天流霜肆意飘零切斩。
落叶纷纷凋零,在半空之中被斩成齑粉。林玄言犹如白鸟夜行,穿梭其间,织起密密的光影。眨眼之间,参天古树的一半叶子都被尽数斩下,露出了光滑干枯的枝干。
陆嘉静抬头一望,顿觉毛骨悚然。没有了树叶的遮蔽,那枝干深处一只只白色发光的眼睛便显露了出来,林玄言身子陡转,最后一道剑意直扎大树的躯干。哗哗的声音漫天响起,那些栖息在树上的蝙蝠纷纷振翅而飞,满天都是喧哗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树的躯干如开膛破肚般向两边打开。林玄言忽有种警觉,他身子连连后退,目光死死盯着那开眼一般打开的躯壳。陆嘉静双手皆印,一道金色的莲花道光护住了两人的身子,而四周妖风顿起,却也不能让金色莲花动摇丝毫。
陆嘉静心中叹惋,若是自己全盛时期,金莲一绽,千里之间的邪祟之气都得破碎,可惜那偷换山水般的神通,如今离自己也遥不可及。林玄言心中也是遗憾。若是此刻有一剑在手,何必如此谨慎。那棵巨木树叶纷纷凋零。土壤塌陷,巨木忽然沉了下去。
林玄言低头一望,脚下湿重的土壤此刻竟如流动的沙子,周围的巨木纷纷沦陷,无数藤蔓从地底伸出,上面还缠带着淡紫色的花。金色莲花随波逐流,竟然不受控制地深入那巨木的躯干的躯干之中。想要抽身为时已晚。
只是下一秒,眼前便豁然开朗。两人面面相觑,皆瞠目结舌。那巨木不是通往何处的通道,而眼前居然高高耸立起了一道恢弘的青色拱门。拱门之上无甚雕饰,而其间尽显苍然古意。拱门之上刻有几个极其生僻而古怪的字。
而转头望去,身后竟是万里黄沙,已经没有了退路。林玄言看了一眼陆嘉静,征询意见。陆嘉静决然道:“此次北域之行,本就意在磨砺,若一意躲避退让,实在有违道心。”
林玄言会心一笑。两人并肩走入了那道拱门之中,脚刚一踏入,拱门便沉入了地底。稀稀落落的城堡建筑,巍峨高树,山川崖岭尽数显露。即使两人见识颇广也不由被摄住了心神。
眼前升起的,仿佛是一座失落了许久的古老文明。俞小塘最近总是郁郁寡欢的。从前她练剑进步很慢,但是总是很刻苦,而如今她练剑进步极快,却连剑都懒得拿一下了。
她越来越喜欢拖着下巴坐在屋脊上看月亮,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日里许多杂务便都由赵念包揽了,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竟开始喜欢说话了。
便时不时陪俞小塘看书下棋解闷,而一个很讨厌的家伙却总是来找俞小塘,他是摧云城的钟华,那日被俞小塘一剑败去的天才,但是每次都被俞小塘几剑被打发下山了,他便干脆在山下住下了,弄得她都不愿意下山走走了,心情便更是阴郁。
而自那天回来起,裴语涵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半个月足不出户,而忽然有一日,碧落宫的一直垂着的竹帘忽然卷了起来,那碧落宫后的石泉边也叠放起了整洁的衣物。
佳人如璧,在清澈温润的泉水中荡涤身子,洗清尘念,长睫覆眼的清丽容颜上氤氲水气,秀美婉约,丽色逼人。
她披上衣袍,系上罗带,一根簪子斜插在绾起的发髻上,古色古香。她来到剑坪的石柱前踮起足尖眺望,寒宫清清冷冷。
她想去看一下小塘和赵念,但是终于没有迈步,最后,她在桌案上留了一封信。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把小塘和赵念借走暂住,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她又留了一封信,那封信在古琴的琴腹里,她相信,如果师父回来,就一定能看到这封信。长风沾袖,衣襟带雪。她站在古台之上,大袖飘摇。一柄剑忽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嗡嗡颤鸣,响个不停。那是羡鱼。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子若归幽泉,那便泉下知。白衣剑仙看着那柄古剑,凄然一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