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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拳锋相接,不差毫厘。妖尊的停在空中的身影被硬生生撼落至地,她红色的裙摆翻滚如浪,卸去那一拳的余力。出拳者同样被震飞,周身金色文字绕之旋转,他连做了许多个翻滚堪堪卸去力道。
那人是六大宗门之一的天澜拳宗的宗主杨撼峰。他吐出一口浊气,握着受伤下垂的右臂,眼中却是钦佩之色:“不愧是北域妖尊,这些年敢硬接我拳之人唯你一人。”妖尊洒然道:“一拳四劲,各劲之间推波助澜将拳意推至巅峰,可当宗师二字。
比起玄门的拳法更知返璞归真的道理。”闻言,杨撼峰竟是愣住了,那一刻他竟有流泪的冲动。这些年论拳法,天澜宗总是被玄门压过一头,所有人都觉得玄门的运功心法更为高明。
他一直都很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愧对先祖,但是他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他一切实力至上,他无法战胜萧四弦便代表着天澜拳法始终比玄门青紫气矮上一筹。
而如今这位魔头的话算不算是为他正名了呢?她若不是北域妖尊,他定将其引为一生知己。杨撼山感伤之际,妖尊已然连行十余步,破了四宗道法。她血红色的裙裳上未沾片尘。
而她的身影也像是春风无意间吹起的蝴蝶,穿花过柳,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的力量。这种轻盈与沉重之间的矛盾之间,她似乎就站在那个最平衡的点。又有暗箭袭来。天云山也出手了,天云山以奇诡身法着称,擅暗杀之术。天云山时代相传非世袭,每代宗主易姓不易名。此代宗主为李天云。
一身奇诡道法神出鬼没,已然臻至化境。妖尊毫不理会,一拳击出。那一拳却落空了,她的拳砸碎了一个扑面而至的残影。妖尊轻轻咦了一声,忽而淡然一笑。李天云的身影一瞬间在空中显化了两百六十道影子。
他有无比自信,仍妖尊道法通天,也无法在短时间辨别出自己真身所在。两百六十道身影里三层外三层铁桶般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身影一同高喝,拳随声出,声势浩然。妖尊嘴角微挑,她清冷道:“欲修其术,先正其心。旁门左道如何能入得大道?”
空气中传来了无数的爆裂声响。那一瞬,妖尊连出两百六十一拳。她根本没有多费力气去找,你有多少身影,我便击碎多少!砰然一声间,李天云的身影吐血倒飞而出,与此同时,所有的影子都烟消云散,天云山众弟子连忙飞身而去搀扶宗主的身影。
李天云瞳孔通红,神色震惊而不甘。一道新月绽放于皇城之上。那是一道剑光。妖尊抬起眸子,瞳孔被剑光照得雪亮。一剑天上来,那是裴语涵的剑,是轩辕王朝寒宫剑仙的剑。妖尊难得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
她伸手探向了剑光,如只手摘星。她空手接下了那道剑光。裴语涵不依不挠,天地剑落如雨,一道道玄寒之气自剑刃喷薄而出,笔直切断。
剑光是曲折的,其间隐藏的剑意却凝成一线。线如雨丝乱坠。叮!红衣如鹤当空翩跹舞动。她双手合十,竟硬生生地夹住了那柄剑。妖尊身子忽然急转,红衣飘舞,风声赫赫,裴语涵的身子也跟着转动。
所有的变化只是刹那之间,又是叮地一声。两道身影一红一白相对错开。裴语涵立于对面,大口喘息,神色不甘而疲惫。她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剑。
她竟然被人硬生生地空手接白刃了,妖尊自低而高扫视了一眼剑锋,便将它抛给了裴语涵,妖尊轻轻地叹息道:“剑意已得真意,不愧是五百年前的剑圣叶临渊的弟子。奈何剑心蒙尘,大道无期。”
裴语涵身心剧震。她接过剑,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剑心蒙尘指的是什么。最终,她对着妖尊深深抱拳。收剑退后。这是她的一份尊重。俞小塘连忙跑到了裴语涵身边,轻声安慰道:“师父别伤心,很厉害了,一点不丢人。”
妖尊目光轻轻掠过俞小塘,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幽幽。她一路而来,一路破了十六宗绝学。她闲散行至场间,望着神色落魄的各宗掌门,微然一笑。干明殿前,尽是黄紫衣冠。
赵端山立于皇宫贵族之前,如皇殿与妖尊之间横亘的一座大山。妖尊的目光悠悠落到他的身上,似一片不轻不重的鸿羽。“让赵某领教一下阁下高招!”
赵端山深吸一口气,如龙汲水一般,周身忽然大风,仿佛他口鼻之处有漩涡涌动,所有灵气都吸入了肺腑之间。赵端山方才一直未曾出手,就是等妖尊被十六宗门掌门消磨一些力量。他相信,虽然妖尊看上去气定神闲。
但是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连破他们的招法定然极其费力,她也绝非表面上这么轻而易举。他自认自己绝无可能赢,但是也不会败得太惨。赵端山吸气沉气,身上犹如镀了一层金。妖尊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出招。
赵端山开始狂奔,先是极小的碎步,接着步子越来越大,转而大开大合,气势恢宏,有挟泰山以超北海之势!一拳当头挥下。足够纯粹,足够干净利落。妖尊一动神色。一拳出现在了赵端山的额头前。那一拳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丝毫征兆,更没有人看到她挥拳的动作。
那一拳似乎一开始就摆在了那里。赵端山迎面撞来。他拼命侧过脖子想要躲避,但是这一拳太快太快。拳头砸上了额头。赵端山气势逼人的拳头还未来得及去落到实处,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地上,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妖尊没有再多看这位不世出的皇族供奉高手一眼。望着众人,漠然道。“本人邵神韵,还有人要上来讨教么?若是无人领教,那本座便处理一下我族私事。”
话音一落,高台之上身材魁梧的姚姓老人瞬间感觉骨子被重物压迫,似有一座大山压于肩膀,让他呼吸困难。
那是一种远古般的威压,来自最久远最深沉的血脉骨髓里。“妖尊大人孤身一人来我承君城,果然气度非凡,领人折服,但是妖尊若真当我承君城只有这些手段,那也是低估我皇城千年传承了。”
当朝皇帝轩辕奕面露微笑,临危不乱。周遭大臣也松了一口气,当今天子就该有此风度。任你何人当前,依旧镇定自若。自称邵神韵的妖尊红衣如玉,她负手而立,望着这位人族的当朝的天子,悠然道:“若是你们皇族还有什么其他手段,尽管施展便是。”神气悠悠的邵神韵忽然眉头一蹙。
皇城之中,飞出了一道光。邵神韵飞速撤动身子,在空中毫无规律地变幻影子,那道光犹如龙游九天,划过一道又一道雪白华丽的弧线。绕着她周身飞速旋转。叮!
邵神韵骤然悬停身子,那一瞬,她眉眼雪亮,并指前伸。那道势不可挡的白光竟被两指抵于前方。邵神韵双指之前滴落了一滴血。
方才连过承君十三门,破十六宗而不沾片尘的她。手指竟被微微刺破。所有人都神色大骇,不是因为邵神韵,而是那是,那道白光竟然是一柄剑。那柄剑古拙青钢,大朽不工。
无任何花纹雕饰,却古意盎然。为何王朝之中还有剑修?轩辕奕对着皇城作揖,毕恭毕敬道:“先生。”他不是皇上的先生,但是所有人都喊他先生。
那是一位老人,白发苍苍,身材消瘦,唯有目光清澈。百年之前,他将名字中的轩字还给了王朝,隐居在老井城中,换了许多身份。他很爱笑。他对着乞丐微笑,对着官员微笑,对着街坊邻里微笑。即使来者是妖尊,他依然面带微笑。林玄言忽然黯然神伤,他也认得此人。
当年缠着他要学剑术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他也不解,在他看来,老人肯定是迈入了通圣境,那么短短几百年时光,为何能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如此深的痕迹?
本姓轩辕,如今姓袁的老人对着轩辕奕微微地一笑,诚心诚意道:“愿我轩辕,国祚绵长。”轩辕奕深深作揖:“定不负先生所托。”年轻的修士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朝中许多知道秘辛的官员又不敢多嘴。他的故事很长很长,像极了传奇。
只是最后都成了老人忘尽炎凉的微笑。他也是剑修,但是却无人敢非议一个字。邵神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老先生,请出剑。”袁老头大袖飘摇,眉目间尽是沧桑。他微微一笑,眼角满是皱纹。
“剑名五岳。不求快,但求一个重字。”袁老头并指挥舞,剑随指动,吞吐剑气。他话虽如此,但是剑一出手却是极快,如一道细线,只是在老人和妖尊的眼中,这确实不算求快。
邵神韵怔了怔,她忽然笑问道:“袁老先生一生坎坷,轩辕家如此对你,你最后却仍是为他们站了出来,本座佩服。”
袁老头哈哈大笑:“妖尊不也如此?”邵神韵神色一变,她渐渐敛去了神情,如古井无波,长风带起裙袂衣角,她发下红绸飘扬,杀意盎然。
“袁老人可有遗愿?”老人并未回答,只是朗声道:“流星飞玉弹,宝剑落青霜。”念及此处,他竟意气风发。
古剑染青霜,眉目犹少年。古剑破空而至,竖于胸前,流光溢彩。袁老人高声道:“让老夫领略一番妖族通圣是何等的风景。”直到此刻众人才敢确认,妖尊确实迈入了那个妖族从来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那真正迈出了那一步的妖族之尊,到底该有多强?天地一线,护国大阵破开一道大缝,天光如潮水倒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