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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统十七年,二月六日。
王师才堪堪平定漠北两年有余,草原上依旧不算太平。
时不时总会爆发一些小叛乱,平叛成了戍守漠北的将士常年要做的事。
哈拉和林的万安宫已被改成了漠北都护府,第一任大都护便是张珏。
处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张珏多数时候都披着厚厚的毛裘,穿着与蒙古人相似。
“哈哈,朝廷此番终舍得派多些官员来了。”
这日张珏迎了刚进城的队伍,拉着陆秀夫往都护府走,嘴里就没停过。
“君实也知,三年来我每年上两道奏章向朝廷要人,然每次仅派寥寥数十人,或老朽无力,或稚嫩天真。娘的,往漠北那大风雪里一丢,细皮嫩肉,须臾便冻成脆棍,做得了何事?若不给我正值壮年、文武兼备的能者,如何稳固疆土?!”
“君玉兄,哪有那许多壮年愿到漠北来?皆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陆秀夫摇了摇头,道:“更何况前两年征高丽、征东瀛,朝廷只求漠北不乱即可。”
“嘿,如今高丽、东瀛征好了,舍得派官员来了?”张珏大笑,拍了拍陆秀夫,道:“人口呢?迁人口过来,多迁些那边的小娘子来,给士卒们婚配了,心便定了。”
“我听不出张大都护是否在说笑,此事亦不归我管。这边……我为你引见这次北上的官员,多是金莲川幕府谋臣之后,许多人少时都在漠北为质过,熟悉草原情况,又经过十余年教导、审查,对陛下忠心不必怀疑。”
“我已想好了,往后漠北,你陆君实主文事,我张君玉主武事,这些事,你来打点吧。”
“谁与你说这般说的?新任的漠北转运使不是我,我此番是代天子北巡宣慰草原,明年便要回京与陛下详叙漠北形势。”
“岂有此理?”
“勿急。”陆秀夫道:“我来,还有一桩大事……陛下打算在哈拉和林到京城之间建驿站,甚至于诸多城池,以便往来交通。此事牵扯利益甚大,交由旁人陛下不放心,将由我负责勘察。”
张珏这才稍满意了些,用力拍了拍陆秀夫的背,道:“你回京了一定要禀奏陛下,李靖灭东突厥之后,可是回了长安的,之后还大破吐谷浑,如今我朝与金帐汗国战事多年未了,是不是缺了一个李靖啊?”
“好,我必一字不差地禀奏。”
~~
哈拉和林东北一百里,天威军营地。
一队唐军探马在傍晚时归营,十人,二十四匹马。
有两匹马上驮着尸体,其余人也是个个带伤。
“怎么回事?”
“部将……队正和多都纳死得好惨啊……”
“张靖,你来说。”
一个年轻兵士出列,行了个军礼,应道:“我们在阿赛克部落正北三十余里遇袭,敌方有二十人,一人三马,披皮甲,武器齐全。他们很可能是想劫掳阿赛克部落,但这只是可能性之一。他们遭遇我方,伏于雪地,一箭就射杀了队正,多都纳战死。我等还击,杀敌七人,余者逃窜……首级在此。”
“阿赛克部落附近?什么马贼摸到这么近的地方?”
张靖道:“我等推测是忽秃仑的人。”
“随我去见将军。”
“喏!”
……
王立已到中年,显得愈发威严沉毅。
“忽秃仑?”
他听说了这个名字,目光如电一般扫向麾下各个将领,道:“让一个女人屡屡杀我同袍,简直是为将之耻!”
“唰”的一阵响,帐中的两排将领几乎同时拱手大喝,道:“末将愿往,剿灭忽秃仑!”
“你等知她人在何处吗?!”
“就在北方雪原之中,末将……”
王立一句话都没说,只有眼神瞪过去,当即让那个在说废话的将领低下了头。
谁都知道忽秃仑在比漠北还北的雪原当中,但就是没有人知道她具体的藏身处。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藏身在哪一处,那积雪终年不化、无边无尽的雪原任她随意躲藏。
唐军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找不到她。
“报告将军。”
“说!”
“既然以寻常方法找不到忽秃仑,我认为可以派细作混进她的部下当中。”
有将领道:“对付一支小小的……”
“你闭嘴!”王立转头大喝一声,又道:“本将试过,曾两次让归顺的蒙古士卒接近忽秃仑,皆以失败告终。”
“应该让忽秃仑来接近我们。比如,可让她的兄弟、海都的长子察八儿当傀儡,到北面招降霍林人,让她主动来劫。”
“不可!”营房中众将大喊。
“为了抓海都之女,却放了海都长子?绝不可!”
“只有如此,她才会相信。我认为她敢深入到这附近,有可能就是为了察八儿来的,因为她正是在扩大自己势力的时候。此事未必要蒙古人来做,显得太刻意,该找个聪明人来做。”
“比如你?”
“谢将军称赞。”
“叫什么名字?”
“张靖,天威军第三军第十一指挥上等骑铳兵,京城军武堂第十三期学士,军武六项五优一良!”
“娘的,什么妖孽。”营房中有不少人都低声骂了出来。
王立眼神稍眯了一下,问道:“你到我军一年,还是一月?”
“上个月入伍,还在试训。”
“试训结束,调至督标营。”
“我愿请命找出忽秃仑。”
王立皱了皱眉,抬手道:“军议结束,散了。”
张靖又是一个军礼,动作利落地出了营房,他很清楚这件事王立也没有权力下决断。
“去吧,去送一送队正、多都纳。”
次日,军中办了场小小的葬礼,张靖还蹲在焚化房外等着领骨灰,有同袍来拍了拍他的肩。
“啧啧,你给将军说了什么?大都护招你,快去营门吧。”
张靖不由问道:“大都护知道我的计划了?”
“军中消息传得快啊,一百里路,队正都还没烧化,信使跑了个来回了。”
张靖点点头,转头看向焚化房,道:“队正、小蒙古,等我为你们报仇。”
说罢,他大步向营门走去。
~~
二月七日。
哈拉和林的一间官署后衙。
十四岁的陆家三姐儿陆素裹正带着两个调皮的双胞胎弟弟在读书。
这件事却是千难万难。
“三姐儿,早知道到草原来还要读书,我就不与父亲来了。”
“我反而觉得草原没有预料中的风光胜景,不远千里来一趟,耽误了学业。”
陆素裹笑道:“五郎你看,四郎就很好学。”
“他那么好学就全给他学好了啊,三姐儿,我想去骑马。”
陆素裹正要说话,忽听得院中有动静响起,她不由想,父亲今日怎此时回来了,遂赶到窗边看去。
她见到父亲正站在庭院中不停抚须,母亲则站在一旁,像在等人。不一会儿,管事迎了一个少年郎君进来。
外客进院,一瞬间陆素裹是有些慌的,想要关上窗户。
但定眼一瞧,却见这少年十八岁左右年纪,披着武袍,身材挺拔,脸庞如凋琢出来的一般,尤其是一双朗星般的眼,既透着坚定,又有种清朗之感。
她觉得该说他是美少年,他却有武夫的身材与凌厉气质。说他是武夫,那一作揖行礼,又是那般彬彬有礼,气度雍容。
陆素裹见过许多京城少年,平生却还是初次见这般人物。
~~
“见过老师,见过师母。”
“二郎受伤了?你才到军中多久,这就……”
“好了好了。”陆秀夫打断了妻子的絮叨,道:“你去煮些二郎爱吃的菜。”
“好,好。这漠北,食材太少,该让二郎解解馋。”
“多谢师母。”
陆秀夫拍了拍张靖的肩,引着他到草坪上坐下,道:“按理而言,我本不该让你过来相见。”
“学生也想念老师。”
“不必说虚言。”陆秀夫道:“在京城时,你我师徒感情并不深。怪我,不愿与你交往太深。但到了这漠北……”
张靖笑道:“感情便大不相同了,学生真心觉得,在这漠北相见,与老师亲近了许多。”
陆秀夫原是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却也被他逗笑了。
“你啊,灵,但或是因太灵了,胆大妄为,超出了分寸太多。”陆秀夫道:“若非如此,我不会出手。”
“老师是世上最守规矩的人,一定不会徇私。”
“我会。”陆秀夫道:“一会漠北大都护张珏就会过来,你的试训结束了。”
张靖脸色变了一下,笑道:“这不是老师的为人。”
“我了解你,说什么都无用。”陆秀夫起身,道:“准备吃饭吧。”
“不是我去,还是会有别人去。”张靖不肯起来,道:“将军肯定是同意了我的计划,换作旁人万一做不到,枉死了性命,那就是因为老师以公徇私害死了他!”
陆秀夫并不理会,依旧站得笔直。
“这次老师为我开口,以至于使从军报国的寒门子弟死了几人,往后还要为其他权贵开几次口?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国事愈坏,必有老师的一份功劳!”
陆秀夫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张靖,显然太了解这个孩子的性情,根本不为所动。
张靖又道:“我知道我最擅长什么,我从小最爱听的故事,就是我父亲母亲相识的故事。我擅长那些,我有把握才提出计划。”
“我不可能坐看你去送死。”
“我真有把握。”张靖道:“若是父亲,他说放手让我展翅高飞,就绝不会在地上牵绳。我想当鹰,不想当风筝……”
院外响起了动静。
“相公,大都护到了。”
张靖四下一看,迅速向西边的厢房跑去。
他毫不犹豫撞门进了一间屋子,关上门,见一个少女慌张跑开,两个孩童转过头来。
“别怕,我是老师的学生。”
张靖咧嘴笑了笑,牙齿很白。
他很知道自己的笑容特别好看。
两个孩童果然点头。
张靖推开对面的窗,长腿一翻跨了出去,跑过边庭,跳起,攀上院墙,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只有身后传来了“哇”的两声。
陆素裹怅然若失,转回内庭这边看去,却见陆秀夫捻须思索着,之后张珏大步过来。
“哈哈哈,君实,何事喊我过来啊?!”
“从南方带了些食材,请君玉兄吃个便饭。”
“哈哈,好!不过,你若晚间请我更好,当此午间,喝酒怕误事,不喝酒却没那意境,岂非糟蹋粮食?”
“君玉兄的‘糟蹋粮食’原是这般……”
~~
大半个月后。
夜里,陆素裹与母亲在炉火边聊天,她低着头,犹豫了很久很久,低声问了一句。
“母亲,那日到这里来的少年郎,是谁呀?”
“他啊,算是你父亲的一个学生。”
“父亲还教学生吗?”
“偶尔会到太学去讲些……特殊的课业。”
“那……那少年……”
“三姐儿怎问起他来?”
“没,”陆素裹慌忙应了一声,马上后悔起来,偏不知怎么将这话收回去,拉着母亲的衣角,道:“娘啊,我……”
“为娘懂的,但此事,你父亲只怕不会答应。唉,那孩子也是,偏要去做那般九死一生之事。”
“九死一生?”
陆素裹转头看向窗外的风雪,心疼于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
~~
数百里外,风雪大作。
“咴!”
张靖摔在地上,抬起火铳,“卡”了一声,却已没了子弹。
他抽出腰刀,仗着盔甲厚实,腰刀锋利,悍然又噼杀了五人,杀得遍地是血,犹想抢马而逃。
然而,二十余骑已经围了上来,终于将他围得死死的。
“杀了他!”
“察八儿说要留他的活口!”
“彭”的一声响,张靖被砸倒在地。
等他醒过来,身上的盔甲已被人剥了下来,眼睛也被蒙上了。
“说吧,你是谁?”有人用生涩的汉语问道。
“我会说蒙古语,你这只蠢狗。”
“啪”地一巴掌摔过来,对方问道:“说,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
“别打了。”另一个蒙古男人说道:“留着他还有用,而且这一路上对我不错。”
“是,大汗。”
“察八儿?”张靖大怒,喝道:“察八儿!你敢逃你就死定了!”
有冰凉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张靖,你应该感谢我留你的性命。”察八儿凑近了他耳边,道:“我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你和你哥哥的争吵我都听到了,你以为我听不懂汉语吗?两年来,我一直在偷偷地学汉语,却故意考不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就是不想学你们那些歪理,忽必烈就是那样被你们变成了蠢狗。”
“你会说汉语。”
“我说了,我听到你和你哥哥的争吵了。张珪说的对,你这么出色,出生入死三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卒,为何?因为你的父亲,张弘范曾经忠于蒙古。”
“娘的,你们蒙古人倒是单纯,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劝服我吗?”
“那你想死吗?!”察八儿喝道。
张靖默然不语。
正在此时,又有人走了进来,帐篷里气氛忽然一变。
“别吉。”
“别吉。”
随着众人唤着,有人走到张靖面前,一把扯下蒙在他眼上的布。
张靖睁眼看去,见到一个披着皮甲的蒙古女子。
她年纪不大,与他差不多,绷紧了一张脸,看起来非常矫健。
“哈,小娘们。”张靖用蒙古语用力地说道:“老子*翻了你!老子早晚*得你像**一样乱叫。”
“啪”的一声重响,她直接给了张靖一个耳光,力气极大,打得张靖半边脸都渗出血印。
其后,她的手直接探到他的裆下,握住。
开口,声音沙哑,冷冽。
“你面前的是海都汗的长女、漠北唯一还在与唐军周旋的黄金家族子孙、图兰朵特公主,给我应有的敬重,否则我捏碎了你。”
张靖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道:“图兰朵特公主是吧?我*翻你就是对你最大的敬重。”
忽秃仑稍稍加了点力道,其后也笑了起来,像一匹母狼。
“额秀特,你胆子真的很大,有种。”
她松开手,在张靖脸上拍了拍,道:“汉人小白脸,我记住你了。”
“你别杀他。”察八儿道:“我要夺回父汗失去的一切,我需要更多的人帮我,尤其是像这样可以收服的勇士。”
“知道了,我的兄长。”忽秃仑道:“你可以庆幸因为比我多长了一点没用的东西,使我不得不把你救回来。”
察八儿脸色一变,却不敢发作。
他意识到自己就算逃出来也只会是妹妹的傀儡,所以,他非常需要有能力的人帮助。
这个人就是张靖,他早就选好了……
~~
六月二十六,自然海。
这里说是海,其实是片大湖,蒙古语称它为“富饶的湖泊”。
一场战事已经结束了很久。
入夜,有一队骑兵策马赶到营地,为首的将领也不下马,对正在营地外清理战场的部将问道:“谁让你们提前动手的?”
他声音还很平静,却有股让人由衷害怕的威严。
“禀将军,是张珪张副统领见有变化,担心暗线出事……”
“让张珪来见我。”
“喏!”
“察八儿、忽秃仑都拿下了?”
“拿下了,关押在里间的帐篷里。”
“驾。”
这将领便驱马上前。
身后,部将们低语起来。
“这是哪位将军?好厉害的气势。”
“宁北军统制高宜高将军,三年前军武堂毕业时六项全优,这次张副统领落了错处在他手上,怕是无功,反落了罪。”
营地中,高宜赶到了正中的大帐篷前,才翻身下马,已听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呻吟。
“杀了你……我早晚杀了你……”
那声音并不小。
高宜不由大吃一惊,自他从军以来,还是初次在军中遇到这种欺辱女俘之事。
“拿下!”
高宜大步上前,一掀帐帘,正见到一名男子将一个被捆住的女子摁在身下,不由怒发冲冠。
然而,待那男子转过头来,高宜整个人便愣在那儿。
他“唰”地一下甩下帐帘,冲左右喝道:“都下去!”
“喏。”
不多时,张珪匆匆赶了过来,还未上前,高宜已喝道:“退下去!”
“喏。”
“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帐中,女人终于停下了呻吟,只剩下沙哑的骂声。张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来。
“见过高统制。”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高宜一把拎起张靖的衣领,叱道:“你碰的是能杀头的军律!”
“那就杀头。”张靖道:“正好你来动手。”
高宜松开手,冷着脸道:“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那我不一样,我天天想的就是怎么害你。”
“别闹了,我没心情。”高宜道:“还有,不管你做什么,张珪擅自下令,差点酿成大祸,他的过失逃不掉。”
张靖道:“我又没为他求情,你罚。”
“收拾清楚。”高宜一指帐篷,转身就走。
“要罚就一起罚。”张靖道:“罚张珪擅自下令,罚我强污俘虏。”
“你以为我不敢?”
“你从来都心软。”张靖道:“不像我,我说要*翻她,就一定要*翻她。”
高宜骂了一声“幼稚”,头也不回走掉了。
张靖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始终不回头,喊道:“喂……生气了?喂,大哥,你不听我解释?她先动我的,是她先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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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时辰,张珪匆匆赶到篝火边,只见张靖正坐在那发呆。
“二郎。”
“哥。”
张靖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含血的牙,拍了拍张珪,道:“坐吧。”
任谁看,这两个都像是兄弟。
当时察八儿看来也是这样的,那种熟悉、亲近、自然,就是兄弟间才有的。
张靖与张珪也确实是兄弟,但,是表兄弟。
“我大哥罚你了吗?”
“没有,给我记功了,但不许我再待在天威军,要把我调到辽东。”
“能升副都统?”
“能升统制。”
“那再立一功就升副都统了。”张靖道:“大哥放我们一马,责任他就得自己担。这次,我们毁了他的军职。”
“他本来也要回京了。”张珪低声滴咕一句,犹豫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的军职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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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统二十年,四月,京城
一间清雅的茶楼中,陆素裹捧着茶偷瞧了李长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这般偷偷来往也不是办法。”
“啊?”
陆素裹心一颤,眼中已有泪光。
“故而,我打算到你府上提亲。”
陆素裹才感到难过,闻言,一颗心又飞起来,偏要嗔道:“我父亲才不会答应,哼,他可看不上你当女婿。”
李长靖道:“你可愿与我西征?只要你愿意,我便与老师说,不再争位。”
“你真舍得?”
“在漠北时雄心勃勃,回到京城……我改不了父皇的主意。”
陆素裹深深看着他,目光满是心疼。
“不过也无所谓,我考虑好了,天地广阔,我自有我的作为。”李长靖反而笑了笑,道:“往后,我许你一世王后当当?”
“谁稀罕当你的王后。”陆素裹背过身去,低着头轻声道:“倒是西边……想去看看。”
“我都想好了。”
李长靖大喜,接着道:“如今筹办,还赶得上八月成亲,九月我陪你到盐城走走,游历江南,年底你我赶到保州见见亲友,明年便准备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