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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艰不拆
叮咚，叮咚。
秦聿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没人开门，接着又按了一次，仍然没人开门。
又按了一次，还是没动静。
就在他要按第四次的时候，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后面露出一张忐忑紧张的脸孔，“秦律师？”
秦聿嗯了声。
宋黎宇的助理做贼似的往他后面看了看，见没有别人，连忙打开门，让秦聿进去，“你快进来。”
秦聿走进去，“宋黎宇呢？”
“宋哥在房间里。”小助理似乎不想呆在这里，“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走了。”说完拎着包就溜了。
秦聿没在意，听到关门声，抬脚朝房间走去。
房间门半掩着，屋里乱成一团，窗帘都没拉开，也没开灯，里面光线很暗。宋黎宇坐在一台笔记本前，弓着腰，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他麻木的脸孔。
秦聿视力好，站在门口就能看清，他在看徐逸林的直播视频。
秦聿敲了敲门。
宋黎宇回头，蹭一下站起来，“怎么样？！”
此时的他已全无上午的帅气精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脸色蜡黄，身上穿了一套宽松的居家服和大裤衩，跟个几年没出门的废宅差不多。
“被告提交关键证据，延期开庭。”
“什么关键证据？”
“徐逸林说你是同性恋的视频。”
宋黎宇一听到就爆炸了，“不要脸的贱人！挑着这个时候点我的名，要不是故意的我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你真不是同性恋？”秦聿靠着门，双手抱臂，眸光微凉打量着他。
宋黎宇跳起来，“老子是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
“徐逸林说你意图潜规则他，这种事一般受害者不会主动说出来。”
“放屁！”宋黎宇勃然大怒，“就他那鸟样！长得没我好！身材也没我好！潜规则他我还不如对着镜子自己撸！他就是想借我炒作！我刚才看了下他的粉丝数，一上午涨了五十万！比他以前的粉丝数翻了整整一倍！”
“他现身说法，会成为认定事实的关键证据，如果你真的是同性恋，你起诉被告的理由将不存在。”秦聿深深看着他，“你确定你没有表现出同性取向？”
“我说了我没有！我不是！”宋黎宇很生气，“你也不相信我？！”
“不是。”秦聿道，“作为律师，我需要委托人对我毫无隐瞒。”
“我没什么隐瞒的。”
秦聿点头，“现在出现新情况，对你很不利，我们需要重新定制辩论方案。”
宋黎宇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黯然，“赢了我能得到什么？”
“被告将删除所有造谣微博，在全国刊发的报纸上公开道歉，一百万赔偿或许不能完全满足，要看法官的考量，但根据她们的家庭经济情况，数额不会很少。”
“只有这些？”
“关于你同性恋的传闻会在一夜之间洗清。”
宋黎宇脸上的黯然变成了颓然，他走到沙发坐下，脑袋垂下来，双手抱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是今天之前，这样的结果是他期待的。
但是经过今天上午，一切都变了。
他一直觉得网上那些人骂他，对他没什么影响，只要他没看到，只要传闻澄清，他就能重回自己喜欢的演艺事业中，继续做他风光的大明星。
可是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恨他恨到泼粪。
他全都看到了，网上全是他被泼粪的照片，高清无码，传得满世界都是，那些辱骂他的人一片狂欢，而那些不关注的路人开始以这样狼狈难堪的模样认识他，他们对宋黎宇这个名字的第一印象是恶心，不管人们对自己有没有恶感，以后只要一想起这张照片就会觉得恶心。
他身上的恶臭大概永远都洗不清了。
他感觉好像有无数张嘴在他身边不停地议论他、辱骂他、嘲笑他，时时刻刻，每分每秒。
他知道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随时都要接受别人的注视和议论，非议将一直伴随他的整个演艺生涯，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他一直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甚至还认为没有人非议才糟糕，那意味着没人关注你，没有关注度对艺人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可是今天，他真的不明白。
艺人没有人权吗？艺人没有自尊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能那么随意地对他指手画脚，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他？他明明没有做过伤害他们的事，为什么他们那么仇恨他，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就算他赢了，也回不到原点，就算他强行回演艺圈，也无法再得到当初粉丝们那么纯粹的热爱，那闪耀的舞台……也将不再是他热爱的舞台。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抹了把脸，看着秦聿，“这官司我不打了，你去法院撤诉吧。”
刚才还关注进展，这会儿就要撤诉，想法变得可真快。秦聿看着他：“理由？”
“我就是不想再折腾下去，折腾……也不能让我再回演艺圈，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被万人唾骂，就算赢了，网上的泼粪照也不会消失，我的粉丝也不会再回来。”他自暴自弃地瘫在沙发上，仿佛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恐怕最在意的还是泼粪照吧，没法面对这种黑历史。
秦聿面无表情地履行自己作为代理律师的职责，“你至少还能获得赔偿。”
宋黎宇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徐逸林踩着你上位就这么算了？”
宋黎宇脸色僵了僵。
“泼粪门也算了？”
宋黎宇咬牙。
“你怕了？”
他呼吸一窒，“怕、怕什么？”
秦聿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宋黎宇垂下脑袋，不敢跟他对视。
其实他心里……的确是怕了，害怕那排山倒海般的辱骂，害怕再发生今天的事，害怕自己回去再也没有粉丝，害怕以后他登台的时候，人们先想到的就是他的黑历史，喝彩都是喝倒彩，全是看他的笑话。
人艰不拆，这家伙干什么要说破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