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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弋的部队行军速度很快,毕竟是练过的,且无论骑步,人人有马。驻军之地离着充县约两百多里,护着辎重的烈风营在邓艾的统领下在后慢行,霍弋自己亲自领着剩余人马,记录疾行,在夜幕降临前,离着充县已然是不足五十里了。
霍弋虽然来自前世,却也深谙疲兵不交战的道理,在附近的山林里,寻了一处宽阔僻静之处,将养马力,休息扎营,又着王贺领着十数斥候,自去后方接应邓艾的辎重部队。各军又不需霍弋吩咐,斥候草草的喂了马草料,自己胡乱凑合了几口干粮,便全队四十余人出动,撒开在驻地五里外各处,以作警戒之用。
骑营的人马随着王冲分作五队,轮流巡视五里以内,防止斥候忽视的人进入这个范围。
射声营则在营外持弩而立,虽不见敌踪,却时刻在战备的状态中。
方圆营有条不紊的挖坑下寨,霍家军的帐篷也是有讲究的,与同时代的其他军队不同的是,霍家军的帐篷有正反两面,正面为土黄色,反面为叶绿色,此时将士们将叶绿色朝外,远远观去,却与山林一色,端的十分隐蔽。
各军各据其位,配合得当,一旁的霍弋则安逸的擦起了自己的佩剑,时不时与正在扎营的将士帮帮手,却各种被嫌弃添乱,霍弋无言立于一旁,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无奈。
约莫半个时辰,营地已经初见规模,最先搭好的自然是霍弋的中军帐,百无聊赖的霍弋进了自己的帐篷,内里早有亲卫为其搭好临时案台,铺好了羊皮毯可用作休息。
霍弋放下剑矛,解下头盔,这么重的东西呆在头上真是累人的紧,并不解甲,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卷,细细看去,却是武陵郡附近蛮族分布图,这图也是武陵郡那个小吏送来的,羊皮卷微微发黄,上面的纹路有些已然是模糊不清了,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藏货,到了这时拿出来,霍弋无他可依,只能蹙着眉头,勉力看着。
忽然帐外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王冲掀开帘门,进来也不及行礼,急声道:“将军,且随部下来!有发现!”
霍弋抬起头,少见王冲如此急切的他不禁皱起了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下也不多问,戴盔提剑执矛而出,早有亲卫牵了马来,王冲当先领路,霍弋紧随其后,霍狂领着十数亲卫跟随。直往营外而去。到了离营三五里路程外的一处山谷外,王冲下了马,谷口骑营的轮值骑兵正在往警戒四周。
天色此时已然完全暗了下来,昏暗的月光只能勉强让人看清前路,亲卫们点燃火把,护着霍弋进了谷,火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光景,已经让霍弋毛骨悚然。
眼前所及之处,全是尸体,或被利箭射中要害,或被枭首,或是利器伤了紧要部位,看着衣着,全是汉民。地面上早被血迹浸润的褐红。甚至血迹尚未干透。
霍弋是战阵上下来的,麾下除了斥候营人马未经战阵,皆是九死一生的主,如今见了这样的光景,人人戚戚。
地上躺着的,皆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什么样的人如斯残忍,将平民集中于此,做如此兽行。霍弋想起了后世的南京,自己在南京的学校毕业,自是在无数影视照片资料中看到过类似场景,但又怎么似如此这般鲜活,夺人心魄。
霍弋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地上血迹未干,自己若不在百里外逡巡,原本自己能救得这些人。一时间懊悔,愤怒各样滋味涌上心头。
压抑住昏沉的脑袋,夺目欲出的泪水,霍弋缓缓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景先,让营里留少许兵力,其他人都过来此处,帮着将死难者入了土!”
“喏!”王冲领命而去。
“呃……”
霍弋似乎听到了某种呻吟,举着火把循着那声音,慢慢的往谷里头走着。突然,手中长矛一紧,拽拉不动,霍弋低下头,看见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自数具尸体夹缝中伸出,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铁枪,仿佛用尽了全省力气在抓着自己的生机一般,死命的抓着。
霍弋蹲下身,翻开那几具尸体,看见一个满面血污,十二三岁的少年,散乱着发髻,微张着口,仿佛在试探一般轻轻的呼吸着。
霍弋解下披风,用披风裹着,俯身将他从血泊中抱起,他却“嘶……嘶……”的吸着凉气。
霍弋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左臂有深可见骨的刀伤,看来在他身上的多半是她父母亲戚,舍了自己的命来保全这少女,父母之爱到了如此地步,却也是感天动地了。
霍弋小心的避开少年的伤口,将他抱着,似乎在呵护整个世界一般。
霍弋缓缓出了谷,却见王冲正领着诸军到来,下令各军将谷中死难者尸体安葬,看一看有没有活口。
自己抱着那少年自往营地而去。霍狂领着十几个亲军紧紧跟着霍弋。
大帐内,军医正在为少年处理着伤口,只见那军医用一柄由火烧红的小刀切去已然坏死的腐肉,少年疼的一口咬在了霍弋的手掌,霍弋忍着痛,静静的看着少年。
不多时,少年已然昏死过去,军医切完腐肉,又待以清水清洗伤口,霍弋止住军医,让霍狂拿了一坛酒,用酒清洗了伤口,孰料那少年又从昏睡中痛醒,此时却不说话,只是忍着痛,眼中带着泪花,静静的看着认真洗伤口的霍弋。
军医韩度,从未见人以酒洗伤口,一时不解,霍弋似乎知道了他的疑惑,淡淡道:“我曾见过华佗的弟子,他便是这么处理的。好了,韩军医,敷药吧!”
韩度自然知道华佗意味着什么,心下暗暗记下此法,缓缓的将捣碎的草药敷于伤患处,又以一干净白布将伤口包扎,缓缓道:“明曰我再来为他换药!若他能熬过这三曰,则可活,若不然,吾亦无法矣。”
霍弋点了点头,韩度退了下去。回过头,却见那少年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直到此刻,才有了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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