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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陆攸宁和袁骏德来的时候,就见到零落半趴在小几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拨弄着玉雕芙蓉上的玉叶子,翠玉相撞,哗哗的声音煞是悦耳。
零落就沉浸在拨叶子中,每拨一下,脸上的笑容就大一分,粉面桃腮的绝美容颜,竟将晶莹剔透的玉饰都比了下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到后面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哟!这是谁这么投你所好,送了这么贵重的一树芙蓉呀?”陆攸宁带笑的声音充满了调侃。
声音并不大,却惊扰了零落,她眼波不自然地闪了闪,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我现在也是侧妃好吧,哪有你们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的!”
“哟哟哟!”陆攸宁大咧咧往冰块旁的椅子上一坐,“这才是个侧妃就这么摆谱了,那以后那尾巴还不得翘天上去。”
零落从榻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朝他伸出了手,“我的生辰礼物呢!”
陆攸宁将扇子一收,轻轻打在了她手心上,“要东西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怎么每年都只记得收礼,不记得送礼呢?”
“你怎么说得出口?”零落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心心念念的那半册《草本》是谁帮你找到的?”
“哎哟,妹妹哟!”陆攸宁夸张的一叹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呀!哎哟,你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他一边揉着心脏叫唤,一边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袁骏德,喃喃念道:“早知道,我那些个玉呀水晶呀,都不给那人打折,应该好好宰他一宰才是。”
零落耳根一热,连忙拍了他一巴掌,“我才不稀罕你的礼物呢!”
然后又跳到袁骏德面前,双手背后,笑得异常甜美,问道:“七爷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袁骏德看着面前精致的小脸,冷淡的眸子一阵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沉静,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淡淡说道:“这个你应该会喜欢。”
零落的笑容慢慢淡下来,眨着清澈的大眼,正色问道:“这是什么?”
“屯田新政。”
袁骏德低低说着,掩饰不住的低落,让屋里的另外两人都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零落慢慢接过来,没有马上去看,而是低声问道:“你有做好准备吗?”
“我说的若是有用,又何苦会走到现在这步。”袁骏德翘了翘唇,苦涩无比。
陆攸宁深深叹了口气,飞快地摇着扇子,安抚道:“事情到了现在,你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若是到最后还是不尽人意,那也不可强求。不过,我再说一次,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他停了一下,定定地看过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一定会需要我的,不要客气!”
零落心里有些揪得难过,又有些迫不及待兴奋感,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她已经拆了信封,只短短一眼就看了个透彻,然后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袁骏德,问道。
“你真要这么做吗?”
袁骏德面无表情,“这是唯一的捷径,我不想再给他们任何希望。”
陆攸宁也走过来,看也没看那信上的内容,一拍袁骏德的肩,“我支持你的决定,而且,我也有新的进展要说。”
说着抱歉的对零落说道:“落落的生辰要被这些事搅了,真是有些扫兴。”
“你别卖关子了。”零落皱眉催促道。
陆攸宁点了点头,“陛下毒发每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去西滇找玲珑草的解药,要么就要在最后一次毒发到来之前,确定储君的人选。你们怎么看?”
零落周身一寒,沉吟道:“平亲王殿下已经大致知道一些陛下身中奇毒之事,这件事,还是早些跟他说一说,要他有些准备才好。”
“我的意思还是一样,你们留下来,我去一趟西滇,不管最后能不能拿回解药,尽人事听天命,总要试一试。”
零落轻柔的声音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决,袁骏德和陆攸宁也再次不约而同地摇头。
“此事不必再议。”袁骏德声音发冷,“太危险,而且我们现在对玲珑草知之甚少,我不会让你去。”
“除了我,还有谁能去?”零落皱紧了眉头,“不管将来的事情会怎么样,我不想陛下出事,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两人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肯退让,陆攸宁暗暗叹气,连忙劝道:“肯定是要全力以赴地去找解药,这个不容置疑!可是落落,陛下才刚给殿下赐了婚,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王府,你根本不可能走得开。而且,陛下的心思我们一直都知道,现在殿下好不容易松了口,肯定很快就要举行大婚,你这个侧妃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不在呢?
听话,等这些事情都过了,等王妃进了府,你能彻底放下王府的事情,也就能安心的去西滇,是不是?”
零落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担忧,“可是陛下……”
“放心,有我在呢!”陆攸宁握了握她的肩,眼神坚定,“更何况,陛下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在一切都没尘埃落定之前就撒手离开,放心!”
远远传来二更的报更声,陆攸宁就要告辞离去,最后嘱咐了她一句,“殿下大婚大约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我们也再等等西滇那边的消息,事情不会更坏了。”
零落闷闷地应了,陆攸宁摸出一块玉塞到她手里,“现在天热,这块冰玉给你做生辰礼物。”
正是大热的天,手心里立刻传来一股沁凉,零落嘿嘿一笑,翻来覆去在手里搓了搓,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谢谢陆判!”
“你受不得寒,一入秋就给我收着。”陆攸宁叮嘱了一句。
“好好好,你放心。”零落捣蒜似的点头。
陆攸宁揉了一把她的头,看了一眼磨蹭在后面的袁骏德,转身先走了。
“这个给你,生辰快乐!”
袁骏德像以往一样,给了她一只翡翠娃娃,晶莹剔透,憨态可掬。
零落接过来,咬了咬唇,“加上这一个,我都有十一个了。”
“好好收着。”袁骏德也和以前一样,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待到两人都走了,须晴和鹊枝才进屋来。
须晴看着零落将那块芙蓉花样的冰玉和漂亮的翡翠娃娃,与那株玉雕芙蓉摆在一起,就笑道:“姑娘今年这生辰可收着大礼了,这怎么大家都跟商量好的似的,全送的玉呢?袁大人每年都送一只造价不菲的娃娃,这就不说了,陆先生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好东西,还有孟公子,这不明摆着送了一棵金枝玉叶嘛!真是大手笔。”
鹊枝也跟着笑,“姑娘,袁大人这娃娃我给你和之前的十个放到一起去,陆先生这块玉你留着消暑吧!另外,孟公子这金枝玉叶太贵重了些,我专门给滕个箱子出来放着……”
“不用了,就搁这屋里吧,看着养眼。”零落打断她的话,又趴到小几上去拨弄那玉叶子。
鹊枝怔了一怔,“那好,白天婉芝夫人送来了一株上等人参,我也一并收到小库房里去。”
“好,你看着办吧!”零落只顾去弄玉叶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鹊枝福身,上前将她搁在一边的翡翠娃娃拿走了。须晴才又说道:“杨叔和外面的人,他们都托我向姑娘祝寿呢!”
“把礼物都退回去,杨叔和好多同僚都比我年长的多,当以长者待之,以后都不要给我祝什么寿了,他们这哪是祝寿,分明就是想我折寿嘛!”
须晴低笑,“看姑娘说到哪里去了,属下们也都是将姑娘放在心上。而且,姑娘去年已经说了不收礼,所以今年,除了杨叔送了几盒子姑娘爱吃的糕点外,没有一个人送礼的,姑娘若是还连几句吉祥话都不让他们说,这可不是太伤大家的心了嘛!”
“那行。”零落很干脆地点头,“你传话下去,就说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以后都这样,我就会更高兴了。”
须晴赶忙应了。
就在这时,外间的房门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须晴赶紧出去看,然后立刻就传来一声,“参见殿下!”
她刻意放大了声音,但是还不待零落从软榻上下来,李承昊已经走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几上的玉雕芙蓉,眸色不觉暗下来。
“须晴,上茶。”零落一把将玉芙蓉抱起来,状似无意地放到了窗台上那一摞书册后面,稍稍挡住了他的视线。
待须晴走了,零落才过去福身行礼,“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李承昊抬了抬手,径自走到软榻上坐下来,问道:“我听婉芝说,今日是你生辰。”
零落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是!”
“怎么不早说,应该庆贺一番。”
“我这人向来不太过生辰的,每年也只是七爷和陆判会象征性的送个小礼物,现在王府又马上要动工,就更加没必要麻烦什么了。”
“是吗?”李承昊平静无波地扫了她一眼,“我看,就这株金枝玉叶,送的就很有心嘛!”
零落心里微顿,回答道:“那个,是孟公子白日送来的,毕竟初次相交,我也不好太过强硬的拒绝,刚才还烦着,收了他那么大的礼,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还这份人情呢!”
李承昊扬了扬嘴角,笑容冷淡,“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之所以会送你这么个东西,大概也有他的考虑。你就当,他是在讨好吧!”
孟君役其人,一看就是个正直的人,现在被李承昊这样说,零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正当她准备反驳两句时,李承昊话头一转,问道:“你可有马致远私下买卖田地,侵占佃户口粮,私立名目强征捐税的证据?”
零落凝了凝神,腰背都挺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