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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庄子时,一直在后面的张妈妈突然跑到车前来叮嘱金玉:“赶紧将帘子放下来,别让外人冲撞了侧妃。”
金玉一边应着,一边麻利的将车帘子拉下来。
零落听得清白,一边拿起绢帕遮面,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张妈妈回答:“禀侧妃,庄子门前围了一群农人在跟罗管事说什么,鹰扬将军已经上前去问究竟了。”
“哦。”零落应了一声,又懒懒的靠在软垫上,不觉莞尔。
马车停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动起来,在这一停一动之间,零落就规规矩矩坐在车中,帘子角都没掀过。张妈妈掀起帘子时,已经在大门口了,零落被扶下马车,婷婷袅袅,目不斜视地往庄子里去了。
李承昊先她一步进去,待到了正厅,李承昊铁青着脸,似乎还在喘着粗气,周身的冷气,让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倒是零落,盈盈上前,行礼说道:“殿下说去北郊的事可要准备了?正好这几日文茵姐姐身子不好,北山的温泉说不定能让她舒缓些。”
李承昊又沉沉看着她,见零落略带委屈地瞪着大眼睛,更是生出一簇无名火,狠狠瞪了她一眼,拄着拐,转身就往正屋里走。
鹰扬连忙跟上去,零落却扬起唇,高声追问:“敢问殿下,这北郊还去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零落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身边的须晴说道:“去把小月叫过来。”
须晴也跟着嘻嘻一笑,脆生生的应了。零落轻挑了眉,轻轻的揉着帕子,心道:不要以为,你黑着脸,就能让我忘了昨夜的“仇”!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鹰扬就垮着脸来找零落了,“殿下让侧妃过去说说话。”
说得这么含蓄,肯定不是李承昊的原话,看着鹰扬有些别扭的脸,零落不以为意地起身,对他点了头。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有劳将军了。”
鹰扬本来还想提醒她一下,但见她叫来了那个膀大腰圆的小月,滚到舌尖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零落早已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小月就往正屋去了。
“见过殿下!”零落盈盈下拜,声音都比以往甜了许多。
李承昊正生着闷气,抬头看到她身边的丫头,脸一黑,冷声说道:“本王是叫你来伺候,你带着这么个丫头来做什么?”
零落眨着无辜大眼,“妾身早上已经跟殿下禀报过的呀!这个是罗管事的女儿小月,妾身看殿下身边一直没有丫鬟伺候。虽说鹰扬将军也很好,但毕竟男子比不得女子细心,殿下当时答应了,等妾身教好了小月规矩,就放到殿下身边来的,殿下该不是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记得了吧!”
李承昊被噎了一下,自然也不肯失了信义,只闷声反问:“早上才叫过来,你这会儿就教好了?”
零落胸有成竹的抿唇一笑,“小月甚是聪明,平日管事家的也教的好,妾身再亲自教导她一番,很快就能堪当大用了。”
李承昊看着笑得像只狐狸的小女人,突然就生出了逗弄的心思,连之前的烦闷气恼都抛之脑后了。
于是邪魅一笑,摄人心魂的样子,“好啊!先泡杯茶吧!”
“是!”零落一本正经的行了礼,叫了小月在身边,在茶几边跪坐下来,轻声细语地开始教她,从最开始的净手温壶到后面的分杯奉茶,极有耐心。
李承昊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她典雅端庄的姿势手法,丝毫不亚于大家闺秀。只冷冷一笑,觉得那些人为了他,实在花了大力气,知道一个空壳美人,勾不了他的心。
他倒不是真的就非要这么正式的喝杯茶,而是想看看她想将那个粗鄙丫头怎样?
很快,那笨手笨脚的丫头,经过数次失败,终于顶着一头汗将一杯茶端过来,近距离地看着李承昊英俊的脸,只呆愣愣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殿……殿下……请……喝……茶。”
李承昊厌烦的垮着脸,猛的伸手去接,触手的滚烫差点让他连杯子都没端住,再看面前的小月,却红着一张脸,娇羞而又期望的看着他。他不由就看向她那双手,这才发现,她整个手掌都结了厚厚一层茧,没有半点女孩儿家该有的娇嫩。
他原本还想发的火头,立刻就被压下去了,常年劳作的农家女,怎可与娇滴滴的贵女相比。
茶是不能喝了,李承昊将杯子往小几上一放,“罢了罢了,本王不想喝了。”
零落立刻说道:“殿下走了一天,肯定劳累了,不如让小月帮殿下按摩一下吧,小月的手法很好的,妾身亲身试过的。”
李承昊疑惑的看着她,亲身试过?从来至今,她何曾离开过他眼皮子底下?
但是看着零落和小月都一脸希翼,不自觉地点了头,“那就试试吧!”
零落展颜,嘱咐小月,“殿下是男子,你要多用点力,好好按。”
小月激动的耳朵都红了,连连点头称是。李承昊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开始有点后悔答应了。
果然,这小月真是不负她那圆滚滚的身材,刚一下手,李承昊没有准备,差点捏得他叫出来。偏偏零落还在旁边喜滋滋的指挥她。
“你用力了没,殿下的肩颈有些硬,我昨晚用了好大的劲,殿下才满意,要用力。”
实诚的小月一边“嗯嗯”应着,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可怜李承昊往日遇到的都是温柔似水的女子,猛的被这小月这么来一下,疼得他都忍不住想吸气,还偏偏只能忍着。
零落得逞的笑,毫无掩饰的全进了李承昊眼里,他暗暗咬牙,强忍了半刻,终究还是不能委屈自己,李承昊叫了停。
小月觉察出他的不满,那小心翼翼的可怜眼神,让李承昊心里生出一丝不忍。
零落看得真切,柔声对小月说道:“你下去吧,你做的很好,只是殿下有些累了,待到晚上,我再叫你过来伺候。”
小月立即咧嘴笑了,行了礼愉悦的离去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李承昊冷笑了一声。
零落起身行礼,说道:“这倒不至于,奴婢只是想看看殿下能为这个淳朴的农人忍到何种地步而已。奴婢很高兴,殿下果真是鬼医口中那个体恤下民的好皇子。”
李承昊冷哼道:“不必说的那么好听,本王不会上你的当。”
零落毫不在意的挑高了眉,说道:“无妨,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先退下了。”
李承昊刚想挥手,须晴却到了门前,她面露急色地低声跟鹰扬说着什么,鹰扬也怔了一下,立刻就来禀报:“禀侧妃,丫鬟须晴有急事来请侧妃回去。”
零落讶异的一顿,点了头,朝李承昊一福身,说了告退,急急忙忙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走,李承昊就问鹰扬。
鹰扬踌躇了一下,说道:“回殿下,说是后面又来了人过来借粮,罗管事就让人去请侧妃定夺。”
“又是这事!”李承昊生出烦躁来,不解地皱了眉,“打发了就是,还需问她做什么?”
鹰扬停了停,说道:“这次跟前面的不一样,是靖阳侯府上的佃户。”
李承昊面目阴沉,起身背手走了几步,一见就知道他满腹的火气找不到宣泄口。鹰扬却慌了,连忙拿了拐杖递给他,却被李承昊拂开,只沉声问他。
“像这种春种时节就要靠借粮度日的事情,还有多少?”
鹰扬为难的看着他,说道:“殿下,这种事,属下不甚清楚,属下去请孟公子过来,他肯定知道。”
话落,孟君役的声音已经传来,“草民已经不请自来了。”
李承昊快走几步迎上去,孟君役见之目光一凛,抱拳道:“在外面,殿下还是多加注意些。”
李承昊气闷地接了鹰扬手里的拐杖,迫不及待的问他:“这个借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君役轻叹了口气,皱眉道:“这事,恐怕还是要去问问湘侧妃,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李承昊冷哼一声,“现在是凡事都要去问她了吗?”
孟君役神色一紧,拱手道:“殿下息怒,虽说湘侧妃确实精于算计了些,但草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常人看得远。殿下之前不是也愿意相信她能将王府清理干净么?并非草民要替侧妃说话,只不过,殿下也应该回过头来看看,从私盐案到大水案,这里面最关键的证据,几乎都来自侧妃之手。”
“所以本王才怀疑,她就是幽冥三司中的一人,只不过……”
“不过什么?”
李承昊拧眉看过来,“君役,你觉得,幽冥三司的首领,会是这么一个女人么?”
孟君役轻笑,“殿下不应该小瞧了女子,更何况,殿下可见过比湘侧妃更为聪敏的女子么?”
见李承昊开始沉思,孟君役又慢慢说道:“其实,殿下可以先假设侧妃就是幽冥三司的人,众所周知,幽冥三司从来都是只隶属于皇帝,只奉御办事。那么,侧妃这样一步一步将殿下推到朝堂去,就是……”
孟君役说到这里停下来,李承昊随之一震,脸色一震青白,急忙否认道:“不可能!你休要胡说!”
“为何不可能?”孟君役沉声相逼,“殿下二十有五,战功赫赫。风太傅都曾说过,殿下自幼聪慧,见识卓著,有治世之才。殿下早就应当还朝,担以大任。”
“住口!”李承昊低声呵斥,神色俱厉,“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孟君役略一沉吟,撩袍跪下来,带着些许悲痛的低声说道:“草民有冤,还请殿下为草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