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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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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云岭山回来,又过了几日,十月的益州天气越发凉起来,天高云淡的。

    李承昊大概是铁了心,自从将柳依依禁足之后,真的再没提起过她,还在初十这一天将柳依依从离前院最近的棠庐,迁到了与梨苑一墙之隔的竹汀。

    没错,棠庐跟竹汀的主人就从那一天起,对换了院子。

    绿竹是在初九晚上侍寝的,初十一早,鹰扬亲自带了人来搬东西,绿竹再次踏入梨苑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妇人装束,见到零落,那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风韵。

    “恭喜姐姐了。”零落行了礼,笑得甜美无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绿竹红着脸,越发的粉面桃腮,长发已经梳起绾成了漂亮的灵蛇髻,金灿灿的步摇插在发间,金穗子随风晃动。零落知道,那是李承昊给每一个侍寝过后的女子都要送的东西,坊间还曾传闻,说是平亲王专门设了一处金饰铺子,不做其他,就专门为他临幸过的女子做步摇。

    看到零落的视线落在金步摇上,绿竹愈加红了脸,低声道:“这是殿下昨日赐的。”

    零落点头,“嗯,姐姐戴着很美!”

    绿竹就一直端着一股娇羞样,东拉西扯了半天,零落也不急,就陪她坐在花厅里,慢悠悠地沏着茶,等到夏草终于在第三次走近来之后,绿竹才慢慢说道。

    “在这府里,我就只与妹妹一人相知,以后妹妹千万不要和我生分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只是姐姐现在要时常陪伴殿下了,怕是妹妹不好多去打扰,若有怠慢,姐姐勿怪。”零落说得彬彬有礼。

    若是换成往日,绿竹听了零落这样说,定是会更客气地将话推回来,不过这一次,她却停下来,低垂了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零落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唇角微扬,纤长的羽睫轻覆,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她重新给绿竹斟了茶,主动说道:“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绿竹这才抬眼看向她,零落也在看着她,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盈盈的笑意,最是和善单纯的样子。

    “上次那个美人香,妹妹还有印象么?”绿竹低声问道。

    “美人香?”零落轻念着,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哦,那个脂粉铺子,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新鲜的胭脂水粉?”

    绿竹抿嘴一笑,说道:“新东西肯定是有的,不过今天要跟妹妹说的事,可是比新东西还要重要多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稀奇玩意儿还有趣的?”零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

    绿竹神秘一笑,凑拢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知道,凡是在这益州城里做生意的,都是有来头的人么?”

    零落愣愣地摇头,“还需要什么来头,小商小贩的就顶多租间小铺子,那些做大生意的,不就是家里几代从商,积了些财富。我大越国富民强多年,天下升平百姓安乐,生意肯定就好做一些罢了。”

    “哎哟,我的傻妹妹哦!”绿住掩嘴笑得不能自己,看零落不依地噘了嘴,才停下来,说道。

    “在益州这个地方,一把豆子撒下去,能砸着一片三品以上的官员来,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皇亲贵族。但凡想要在益州城里做生意的,任凭他是多有钱的富绅巨贾,那不也是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嘛,若是没有几个得以傍身的大树,谁能够安稳地在这益州城里站稳脚跟呢?”

    零落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问道:“就算是如此,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铺子,也不会做生意。”

    只见绿竹笑而不语,慢慢从袍袖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放到零落面前,说道:“妹妹仔细看一看,这个是美人香的老板开出的契约书。”

    零落先是直愣愣地看着她,见她又朝自己扬了扬下巴,这才勉强低头看起来。

    她说是一份契约书,但上面奇怪的内容却让零落忍不住的扬了眉,上面列了美人香开张以来的收支明细,最后,明确表明了愿意将美人香三成的收入分出来,至于分出来做什么?上面并未具体说明。

    “这……这是何意?”零落将契约书还回去,不解地问道。

    绿竹按住了她的手,正色说道:“妹妹可看清了这上面的收支情况?这美人香可不是一般的赚钱呢!”

    “那又如何?”零落水盈盈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老板说的很清楚,就是想找个靠山,只要我们接受了,每个月就都有美人香三成的收入进账。妹妹仔细算一算,现在美人香的生意,每月的进账可是上千两银子,这哪怕只有三成,也有几百两了。”

    绿竹黑亮的凤眼紧紧盯着零落不放,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妹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零落也在看着她,澄澈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懂姐姐的意思,就算这钱好赚,跟我也扯不上关系吧!我一没权二没钱的,就是平亲王府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舞姬……”

    “哎……”绿竹打断了她的话,细长的凤眼笑得像只狐狸,“人家要的,就是我们这平亲王府的身份。”

    零落咬着唇,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说道:“姐姐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我都被你弄的越来越糊涂了。”

    绿竹坐直了身体,低头喝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不瞒妹妹,这美人香的老板已经托人找了我许久,他也说的很明白,只是需要我时常去他铺子里坐坐,就不仅给我用铺子里最新式的东西,这每个月还会抽出三成的收入出来给我分红。

    妹妹,这老板是个明白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这整个益州城,最有权势的除了当今陛下,就数我们殿下了,就连那东宫也得看我们殿下的眼色不是。”

    零落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道:“我大约明白了,就是这美人香的老板想找棵大树依靠,首当其冲的选中了平亲王府,于是,就找人托到了姐姐面前,只需姐姐平日里走动一下,每个月就白白的分给姐姐百两银子,可是这个意思?”

    “也不是平白送银子过来。”绿竹显然对她的话不太认同,“这无功不受禄的,怎好收别人的银子,被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零落垂下眼,掩盖掉眼里的讥讽,说道:“可姐姐刚刚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

    绿竹斜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叹气道:“妹妹不出门自然是不知道,只要我们一往那铺子里面去,别人就都知道我们是平亲王府的女眷了。加上每一次去,老板格外的以礼相待,去的次数多了,别人自然是能看出门道来的,说白了,那美人香的老板就是想让我们去给他做活招牌的。

    如果,再加上妹妹倾城舞姬的名头,那美人香的招牌,不就比镀了一层金还耀眼?”

    零落犹豫着,“可是我……”

    绿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妹妹先不用想太多,你且先跟我去那美人香的铺子里转转,这一来嘛,就当是出了一趟门,选几样中意的小东西。二来嘛,妹妹也亲自去见见那老板,若是妹妹但凡觉得有一丝不妥,回来就是,他还敢拿我们怎么样不成?

    说句实话,姐姐当真拿妹妹当自家姐妹看才来找你的,想你来了王府这么久,舞也献了面也露了,可殿下对你却……妹妹,咱们总得替自己的下半生考虑考虑,无宠无子,总得要有钱。”

    绿竹说得情真意切,眼看着零落脸上有了一丝松动,就轻松一笑又坐直了身体,说道:“妹妹再仔细想想,姐姐断没有害你的道理。今日来了些时辰,姐姐这就先走了,妹妹想好了,就差人到棠庐来找我。”

    零落连忙欠了欠身,“多谢姐姐,姐姐慢走!”

    亲自将绿竹送到院门口,一转身金玉就问了一句,“真有这么好的事?”

    零落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样的事情倒是有,至于好不好,就难说了。”

    金玉撅着嘴抓了抓脑袋,眼见着零落走远了,才忙不迭地跟上去,一边说着:“零落你别想了,先去那铺子里看看吧,正好我们也好久没出门了。”

    “金玉姐姐,我们才刚从云岭山回来。”零落顶了一句回去,顺便给了她一记白眼。

    “那又没逛街。”金玉拿手指卷着胸前的头发,偏头说道,“我们出去转转吧,好久没吃玉酥斋的点心了。”

    她才刚说完,就被张妈妈瞪了一眼,轻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别总一天到晚地想着往外跑,还撺掇着姑娘一起。”

    金玉现在是有些惧怕张妈妈的,听她这样说,只吐了吐舌,丝毫不敢还嘴,看得零落笑眼弯弯。

    这一日,绿竹走了之后,零落没有像之前一样找张妈妈商量,倒是突然来了兴致让金玉在花厅里焚了香,又抱了“绿绮”出来,在净手之后,零落第一次拨动了这把“绿绮”。

    这果真是一把好琴,琴音清澈音韵清灵,再加上零落一手好琴艺,抚的又是一曲《平沙落雁》,铮铮琴音更是符合时下的心境。只不过,金玉却总觉得,有一缕淡淡的哀伤萦绕在零落身上,她甚至都看到张妈妈红了眼眶,她以为眼花,正待细看之时,那张妈妈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了。

    说不出为什么,金玉第一次从零落的琴声里,听到了无尽的悲伤。

    这一下午,零落也没说上几句话,金玉原本以为出府的事情,大概就搁置了,却不想傍晚十分,零落却让坠儿去了棠庐,邀约绿竹明日一起出府去。待到坠儿回来,又即刻就让金玉去跟管事说明日出府的事情了。

    金玉回来后就很高兴了,“我们明日是去美人香吧,我这一次也定要选几样好东西。”

    零落也笑着回答:“去了,自然是要选几样东西的,你明日只管看,看中了拿就是,不必跟人客气。”

    金玉发愣,“只要看中的就能拿?”

    零落点头,“那是自然,你拿得越多,他们才越高兴,你今晚就先想好家里有什么缺的,明日一并去拿回来。”

    也不管金玉是如何的瞠目结舌,又道:“你慢慢想,我先睡了。”

    见零落果真睡下,金玉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从小对零落的话都是深信不疑的,这一次也只是稍许发了下愣,很快就不想了。

    总之,零落说什么都是对的!

    张妈妈终究还是不放心,翌日早晨,趁着坠儿去拿早膳进来见零落。

    “姑娘当真是要去那铺子里?”

    零落刚匀了面,额间的花钿还未描好,手里便停了一下,安抚道:“妈妈莫要担心,今日去就是见个老朋友。”

    张妈妈心里一顿,不知这个“老朋友”是何意思,但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满腹的话就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