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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是人,不是神。他几乎拥有所有皇帝都有的一个大问题:多疑。
“朕才走了不到半年,半年!太子竟然就收买了百官!等着朕早死早让位,也好让他们得个从龙之功?”
皇帝在书房破口大骂!
王大总管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帝皇之家哪来什么父慈子孝?不过是陛下觉得自己的威严与权力受到了太子的威胁。加上这场出征虽然大胜,但皇帝清楚的意识到了岁月的力量——他老了。何况还有汉王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呢!
太子一系终于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监狱里一时塞满了朝里的大臣与学士,百官无不战战兢兢,生怕皇帝的怒气降到自己的头上。
这样的情形下,有意请旨取消婚事的程家不得不延迟了计划。皇帝正不快活呢,自家不能火上浇油。就连英国公,也按着请罪书不敢呈给皇帝。
东宫已如死水般的沉寂。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竟然惹来了皇帝的疯狂打击。
自古以来太子就不是个好做的差事。即不能让皇帝疑心自己有不臣之心,还要想法子与百官打好关系。苦就一个字。
无人知道,太孙近来心里的波澜壮阔。
那一晚练白棠临行时说的话这几日在他耳边反复回响:“陛下远征蒙古,即将回朝。请太子与礼部好好筹备恭迎陛下回宫之事。切莫有任何疏漏。”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理应如此。”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不足一提之事。礼部怎可能有这种疏漏?但偏偏,还真出了意外!
风口浪尖之时,东宫全体静如鹌鹑,此时他不便寻找白棠问话,却难免提高了对白棠的警备之心。
又过几日,余怒未消皇帝在早朝上怒斥太子无能!太子汗流满面,直欲哭出泪来。
杨千骏实在听不下去,大步而出。磕首道:“陛下,此事无关太子。是我礼部疏忽。请陛下降罪!”
皇帝盛怒之下,见有人出来为太子说话,哪能忍?
“杨侍郎既然自承有罪,那就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太子惊呼:“父皇——”
“陛下英明!”杨千骏重重嗑首,“臣辜负了陛下和太子的期望,日后必在牢中反省自身过错。还请陛下息怒,太子纯孝之心天地可鉴!”
太子垂首,肥胖的身躯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突然间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这一下,连朱棣也不禁变了脸色,他怎么忘记了,太子身体不好!
汉王直跺脚:太子太狡诈了!竟然装晕!
朱棣对太子党狂风骤雨般的打击在太子当朝晕倒后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就在太子岌岌可危之时,徐三出马了。
说来也怪,皇帝明知徐三和太孙交好,却从来没怀疑过他。汉王在他耳边念叨徐三搭线,练白棠与太孙暗中交往,关系密切。皇帝也只是蹙了下眉没当回事。
练白棠,一介工匠里的文人,安份守己从不干涉朝政,时不时还能给礼部出个教化百姓的主意,能折腾出什么坏事来?倒是汉王趁自己不在,诓了白棠意图不轨,自己还没跟他算账呢——练白棠可是他特意为徐三备留的人!想到徐三将来得知白棠真实性别时那呆傻的表情,皇帝恶劣的心情都好转了许多。嘴角也裂了开来,他瞒得这么辛苦,不就等着看徐三笑话的那一日么?
哈哈哈哈。
王大总管听着皇帝闷笑声,对徐三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汉王都这样下黑手了,陛下还一心偏着您哪!
所以当徐三求见皇帝,王大总管想也没想,紧着将他请进书房:“您怎么才来?陛下念叨您多时了。”
徐三直言道:“狂风暴雨的,我敢来么?”
皇帝听见了,佯装怒骂:“不敢来不也来了?”他上下打量着神清气爽的徐三,不怀好意的问:“朕不在的时候,你与练白棠忙得很啊。听说在汉王府和英国公府里,闹了不少的事?”
徐三面容一沉,陛下的锦衣卫无孔不入!立时委屈的叫唤:“陛下明鉴。那是裘安和白棠闹事嘛?分明是他们寻我们的事啊。裘安这次就是来请皇帝为我和白棠作主的!”
只要不是来为太子、杨千骏求情就好。皇帝挥挥手:“行了。”汉王是他儿子,他总要偏帮着。何况白棠不是没事嘛。至于英国公世子张伯忠,他揪紧了眉头,实在是个不知趣不识相的。
“朕心里有数。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徐三方展颜一笑,手里摩梭件事物,面上露出恋恋不舍的表情。
皇帝见了,好奇问:“你拿着什么呢?”
徐三叹口气,摊开手掌,将一样椭圆形的小物件放到御案上。
“这是我与白棠送您的生辰礼,您别嫌弃。”
哟。侄媳妇茶还没喝到,已经记得给自己送礼啦!
皇帝欢喜又疑惑的接过一瞧,双眸大亮:“这是——阴沉木!”
徐三嘀咕道:“可不是。金丝楠木的呢!”
他本想讨好白棠的,结果让白棠说动送皇帝了。木头刻成一枚圆滚滚的胖肚子小龙。一丝丝的金线盘在龙肚子上,眼睛处还镶了两颗小小的红宝石,支着分叉的两只小角,怎么看都觉可爱。皇帝忍俊不禁,握手中磨了两下,嗯,挺趁手。
“白棠说了,阴沉木难得,尽量保持其原型,所以顺势雕了条小龙,陛下您若不喜欢,还给我就是。”
皇帝忙塞袖子里,道:“送礼还不诚心!朕白疼你了。”
徐三啧了下嘴,嘻嘻一笑,神秘兮兮的道:“您现在宝贝它,过一阵子就不稀奇咯。”
皇帝咦了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三晃手:“天机不可泄露。”他晃荡着要走,皇帝叫住他。
“裘安——”
徐三回头问:“陛下还有事吩咐?”
皇帝磨了磨阴沉木把件,问:“你觉得太子,到底有没有二心?”
徐三楞了楞:“您,问我?”
皇帝嗯了声:“你和他们不一样。”
徐三自己都觉莫名,哪儿不一样?他可是明晃晃的太子党!眼珠子一转,想起来时白棠的叮嘱,他正色道:“杨师傅已经坦承此次接驾来迟是礼部的过错。太子纵有不对,也是管教不力。硬要说太子有二心。”徐三嗤的一笑,“反正裘安是不信的。”
皇帝面色舒缓了许多,拈着胡子问:“你是这么想的?”
徐三点点头,看了眼皇帝的胡子,又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出来,别了下眼睛,问:“陛下一去近半载,有没有觉得朝上的大人们姿容更胜往昔?”
皇帝愕然:什么?
徐三摸了下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您用用。保管满意!”
这一夜,陛下戴着兰亭的护须膏入睡,可让金贤妃偷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