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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洛城市交通广播紧急插播了一条车祸消息——
交运路丁字路口处,一辆JEEP和路虎相撞,原因是一JEEP司机闯红灯。
JEEP挡风玻璃碎裂,司机重伤昏迷不醒,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
洛城当地电视台也接连报道了这场车祸。
不过,这年代,车祸每天都会发生,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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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内,走廊上。
顾轻恬手里头拿着手机,翻遍里面的通讯录都没找到家属的名字。
这时,副队长过来问她:“怎么样,联系上伤者的家属了没有?”
顾轻恬摇摇头,说:“没联系上,手机里没找到家属的联系方式。”
副队长惊异:“怎么可能?你再找找。”
过了几秒钟,副队长对顾轻恬说:“他叫尉赤,你找找看通讯录里有没有姓尉的。”
顾轻恬答应下来,再次翻开了通讯录。
这次,她终于找到了他的家属。
有两个和他同姓的。
看到“尉钧辽”这个名字之后,顾轻恬愣怔了一下。
……不会这么巧吧?应该只是同名吧?
竟然跟大领导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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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来时候,尉钧辽正在家里看晚间新闻,手里头端着一杯乌龙茶,纪媛就在他身边坐着。
看到尉赤来电,尉钧辽多少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接起了电话。
尉钧辽:“怎么了?”
“你好,我是东城区交警支队的队员,请问您是尉赤的家属吗?”顾轻恬很有礼貌地发问。
尉钧辽听到对方这么说,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他拧眉:“我是,他怎么了?”
顾轻恬说:“他刚才在交运路口出了车祸,情况有些严重,现在在市人民医院抢救,你们家属还是尽快过来一趟吧,顺便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工作……”
“车祸?”尉钧辽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尉钧辽接电话的时候,纪媛就在旁边儿坐着,听到尉钧辽说“车祸”,纪媛的脸色也马上沉了下来。
尉钧辽挂断电话后,纪媛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尉赤出车祸了?”
“我现在过去看看。”尉钧辽朝着衣帽架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一起。”纪媛跟了上去。
尉钧辽本来没打算让纪媛跟着,但是看了一下她的表情之后,还是同意了。
于是,他们夫妻两个人一块儿出了家门。
这事儿尉钧辽没跟尉正升说,尉正升年纪大了,他怕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消息。
………
去医院的路,尉钧辽的脸色非常地难看,一张脸紧绷着,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
纪媛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其实,在那次争吵之后,纪媛就没跟尉赤见过面了。
事后她有思考过,发觉自己确实是对他们兄弟两个人不太公平。
但是感情摆在哪里,她没办法辩解。
按纪媛的性格,也不可能去和尉赤道歉。
但到底是亲儿子,而且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他出事儿了,怎么可能不担心。
**
半个小时以后,尉钧辽和纪媛赶到了医院。
他们两个人在走廊里头找到了顾轻恬。
顾轻恬看到尉钧辽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也……太巧了吧?
之前市里头领导去他们交警支队视察工作的时候,顾轻恬见过尉钧辽一次。
所以,她很快就认出了尉钧辽。
“尉书记……”顾轻恬上前喊了尉钧辽一声,“真的是您啊。”
“尉赤怎么样了?”尉钧辽朝着顾轻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之前的话。
随后,便问起了尉赤的情况。
顾轻恬说:“他闯红灯了,和对面开来的车撞到了一起,受伤还挺严重的,具体怎么样还是等一下问医生吧。”
顾轻恬自己也不是医生,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楚。
尉钧辽“哦”了一声,算是回应顾轻恬的话。
**
尉赤伤情严重,在手术室里呆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出来。
被推出来的时候,他仍然昏迷不醒,头上和身上都缠满了绷带。
纪媛瞧见尉赤这样子之后,立马捂住了嘴巴,将头别到了一边。
尉钧辽面色沉重地看了过去,然后抬头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暂时?”尉钧辽咬住了这两个字。
“是的,暂时。”医生开口说明情况:“他的伤基本集中在头部,现在只是控制了外伤,内伤还不能确定,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
听到医生这么说,尉钧辽的面色格外地凝重。
“尉书记放宽心,我相信他一定会没事儿的。”顾轻恬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尉赤,然后出声安慰尉钧辽。
尉钧辽闻声,侧目看向顾轻恬,询问:“你和他认识?”
顾轻恬被问得愣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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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钧辽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分钟,他和纪媛一块儿来到了病房。
尉赤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这么一倒下,整个人身上锋芒都不见了。
纪媛盯着床上的尉赤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一阵感叹:“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动不动就这样,我们就他一个儿子了啊……”
“……”
尉钧辽没开口说话,他坐在旁边儿的沙发上,一只手捏着眉心,就这样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十几分钟,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尉钧辽被敲门声弄得回过神来,他说:“请进。”
来人是顾轻恬。
顾轻恬手里拿了一个本子,她对尉钧辽说:“队里要做一个记录,需要家属配合一下,麻烦啦。”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尉赤。
尉钧辽点了点头,“嗯,需要做什么配合?”
顾轻恬抱着文件夹走过去,蹲在桌子前头,开始做记录。
其实都是很基础的一些问题,问完之后,顾轻恬就走了。
“谢谢尉书记配合,明天如果他醒来,我还会来找他做记录,打扰了!”
走之前,顾轻恬特意鞠了一躬。
顾轻恬走后,纪媛走到了尉钧辽身边坐了下来。
她抬起胳膊缠上尉钧辽的胳膊,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啊,尉赤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不会。”尉钧辽拍了一下纪媛的肩膀,“他身体素质好,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这话,是在安慰纪媛,也是在自我安慰。
他实在不敢想,要是尉赤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尉家要怎么办——
**
夜里,程娆失眠了。
看完黄萍发来的照片之后,程娆躺在了床褥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到九点钟,她的胸口突然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
在床上辗转十几分钟,她最终坐了起来,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即使这样,仍然不是很顺畅。
她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率一下子提得这么快,身体发软,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
程娆靠在墙壁上,用被子裹着身体,不断地深呼吸,但是收效甚微。
外面狂风大作,房门被吹得哗啦啦作响,耳边都是凌乱的声音。
她无法平静下来。
程娆从床上起来,到外面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她发觉自己的脸很烫,像是发烧了。
难道是天气太冷,生病了?
也不应该。
程娆开了灯,从医药箱里头拿出来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六度,很正常。
可是,她又热又冷、浑身发抖——
这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程娆放下温度计,仰起头来喝了一杯水,再次躺回到床上。
这次躺下来,结果仍然是睡不着。
程娆不断地翻身,心情越来越焦躁。
来这边一个多月,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径山寺的日子是格外平静的,她的心境也很平和,成日诵经吃斋,清心寡欲,脱离外界纷扰之后,整个人像是获得了新生。
可是今天……她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程娆用被子蒙上了眼睛。
她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大脑皮层十分兴奋,完全没办法安心地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来吃早饭的时候,程娆是顶着黑眼圈过去的。
宗汝看到程娆这样子,关切地询问:“慧空,身体不舒服吗?”
程娆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昨天夜里没睡好。”
宗汝说:“最近风大,注意保暖,不要生病了。”
程娆:“谢谢您。”
**
尉赤昏迷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才醒过来了。
因为尉赤出事儿,尉钧辽请了假,没有去上班儿。
纪媛这种万年不熬夜的人,都在医院里头耗了一整晚。
尉赤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射进眼底,照得他眼睛都疼了。
见尉赤醒过来,纪媛马上起身,走到了病床前。
“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听到纪媛的声音之后,尉赤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没想到纪媛会在,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听到她的“关心”。
尉赤没有回答纪媛的问题,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头上缠着绷带。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他是从程娆家里出来的时候出的车祸。
想到这里,尉赤捏紧了拳头。
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问你问题呢,你怎么不说话?”
纪媛难得关心尉赤一次,没想到他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纪媛盯着他观察,“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你还记得我吗?”
尉赤:“……”
这时,尉钧辽从沙发上起来,捏住了纪媛的胳膊,将她往后拽了一下。
过后,尉钧辽看向尉赤,对他说:“医生说你可能会有内伤,我先喊他过来给你做个检查,如果有什么内伤,直接转院治疗,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
尉赤还是没接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纪媛看着尉赤,“你该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没有。”纪媛这次说完之后,尉赤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到尉赤这么说,纪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尉钧辽看尉赤头脑还算清晰,心里倒是也不那么担心了,不过,仍然找来了医生给他做检查。
尉赤被医生带去做了个检查,做完检查之后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检查结果显示尉赤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是程度不算太严重。
尉赤对此并没有过分在意。
回到病房之后,尉钧辽问尉赤:“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尉赤没接话。
尉钧辽说:“你开车一直都挺注意的,怎么会闯红灯?”
尉赤还是没说话。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人没事儿就好。”纪媛拍了一下尉钧辽的胳膊。
尉赤没什么心情吃饭,早餐就随便吃了几口菜敷衍过去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娆,可是又找不到人可以说这件事儿。
径山寺、径山寺……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径山寺找她。
**
早饭之后,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尉赤听到敲门声之后略微蹙眉,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过来。
尉赤没开口,尉钧辽抢在他之前让人进来了。
顾轻恬拿着本子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交警队的制服,尉赤一看到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顾轻恬走到了尉赤面前停下来,说:“我是东城区交警支队的顾轻恬,这次负责你这个案子,麻烦你配合一下做个笔录。”
尉赤“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先做笔录吧,我们去跟主治医生聊聊。”尉钧辽拉着纪媛走了。
顾轻恬倒是没在意这个,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问起了尉赤昨天晚上的情况。
顾轻恬刚到交警支队工作没多久,所以她工作起来的时候格外认真,每个细节都询问得很细致。
尉赤倒也算是配合,直接承认了自己闯红灯的事儿,然后又问她:“那边车上的人没事儿吧?”
“嗯,他们只是车撞坏了,可能后面需要经济赔偿吧,只有你这边是受伤了的,但是因为你闯红灯在先,那边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赔偿。”顾轻恬说。
尉赤:“哦,没事儿。”
他也没想过要赔偿。
听到对方没事儿,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让别人替自己的错误买单。
这事儿本身就是他错了……
“身份证号码说一下?”顾轻恬问。
尉赤报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顾轻恬说:“哎你生日真好,建军节。”
尉赤冷着脸没说话。
顾轻恬见尉赤这个表情,也知道自己说多了。
她咳嗽了一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多嘴了。”
尉赤还是没接话。之后,顾轻恬又回归到了工作状态中。
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做完了笔录,顾轻恬正准备走的时候,尉赤突然一阵头晕,差点儿倒下来。
顾轻恬看到他这样子,马上扔下笔记本,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没事儿吧?我给你叫什医生!”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尉赤下意识地摁住了她的胳膊:“不用,我没事儿。”
顾轻恬还是不放心:“但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诶,还是检查一下吧,我昨天听医生说你可能有内伤。”
顾轻恬这人比较热心,加上她刚毕业没多久,对这个世界的态度都是积极热情的。
她的眼底没有任何杂质,是真真切切地在关心他的安危。
看到顾轻恬这样的眼神,尉赤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应该也这样纯粹过。
但是后来,时光碾碎了一切。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儿。”尉赤和顾轻恬道谢。
顾轻恬本来以为尉赤是那种不讲道理的X二代,毕竟闯红灯什么的,正常人确实干不出来什么事儿,再加上他之前态度也不怎么好,顾轻恬对他印象就一般。
但是现在,他突然很有礼貌,顾轻恬感觉自己好像误会他了?
“你太客气了!我是警察,这是应该的!”顾轻恬笑着,话里带着满满的使命感。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尉赤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经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那会儿还在特种部队,第一次出任务,去的是一次地震灾后救援。
当时他救了一个老人出来,老人一个劲儿地和他道谢,握着他的手夸他。
那会儿,他就是这么回的。
“你叫什么名字?”尉赤问她。
顾轻恬说:“我叫顾轻恬,今年二十三,我九月刚来的交警支队。”
尉赤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选这个?女孩子做这行挺累的吧。”
其实他并非多管闲事儿的人,会跟顾轻恬这么聊,大概是因为她和过去的他太像了吧。
“因为我喜欢啊,我从小就想当警察,我爸就是警察。”顾轻恬说,“我父母都支持我,我本来还想做缉毒警察呢,可惜要求太高了,我够不着。”
顾轻恬个子不高,长了一张娃娃脸,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想法。
“哦,挺好的,加油好好干吧。”尉赤对她说。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啊,如果后面还有要配合调查的就麻烦你了。”顾轻恬和尉赤道了声谢,之后就走了。
尉赤没接话,等她走以后,转身走到了窗户边儿上站着。
这次车祸没伤到骨头,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不过,腿部还是有大片的擦伤。
对于尉赤来说,这种伤不算什么,更严重的,他也不是没有过。
比起伤口,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程娆的状态——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尉赤闭上了眼睛,想到昨天晚上黄萍说的话,心口一阵揪痛。
他正想着这些事儿,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尉赤以为是尉钧辽和纪媛回来了,所以并没有回头。
直到他听到尉正升的声音——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儿放在眼底?”
尉正升的声音中气十足,还带着十足的怒火。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尉赤回过头看了过去,并没有接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尉正升看到尉赤这样子,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现在就你一个孙子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
“您在乎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孙子的身份?”
这个问题,尉赤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今天,一个冲动,就这么问出了口。
尉正升完全没想到尉赤会这么问。
被他一问,他哽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尉赤知道,他在思考,在犹豫——
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吧。
想到这里,尉赤自嘲地笑了笑。
他今年二十九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失败。
曾经他以为自己只是不被重视,他以为在家庭方面得不到的,可以在别处弥补回来。
人们不是经常说一句话么,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开一扇窗。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能看到窗户,到现在他才发现,别说窗户,连个孔都没有。
家庭、事业、爱情,他都是失败者。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动了“不如去死”的念头。
尉正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对尉赤说:“你不用管我是为了什么,总之你以后开车小心,别弄出来这种事儿,不然我这老头子迟早要被你吓死!”
尉赤还是没吭声。
尉正升又说:“你这几天就先好好休息,我让你刘婶来照顾你,哪儿都别去,就在家里养着!”
“没必要。”尉赤拒绝了他的要求,“我又没残。”
“你昨天晚上去找谁了?”尉正升又问:“你平时开车那么小心,怎么会闯红灯?”
说到这里,尉正升眯起了眼睛,“你去找程娆了?”
尉赤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索性就继续沉默着。
他这么沉默,尉正升心里已经有数了——
“有点儿出息行不行?这世界上只有程娆一个女人了吗?你怎么就非她不可?!”
“我就是非她不可。”尉赤接过尉正升的话和他表态:“你们拆散我们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拆散?”尉正升被气笑了,他鲜少跟尉赤这样发脾气:“难道不是她主动跟你分手的?要是她对你有感情,谁拆散得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