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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娆觉得自己看到了孩子在跑。
是刚才那个小男孩,他在朝着天台的围栏处狂奔。
程娆看得心惊,加快步伐朝着围栏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刚刚停下来,想要抬起胳膊来去抱他的时候,他突然掉下了楼。
那一瞬间,程娆的脑海闪过一片猩红的血,紧接着是一道女声——
“孩子没有保住,抱歉。”
“啊——”
程娆捂住脑袋,蹲在了原地。
她的眼眶是红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用手抓住头发,手掌不断地用力,头发被抓下来一把,她却浑然不知。
这样蹲了两三分钟后,程娆猛地站了起来,走到围栏前,身体越过围栏向下看。
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凄厉又刺耳。
紧接着,她浑身开始发抖。
“不要,不要走……求求你了。”
**
乔尧俞在顶层找了一遭,并没有发现程娆的身影。
他停在原地喘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擦汗的时候,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病人的家属和护士的对话——
“护士,天台上好像有人要跳楼,你们快去看看吧。”
“在哪里?哪边的天台?”
“就是从这边的安全通道上去的那个天台!”
听到这里,乔尧俞马上朝着去天台的那个安全通道跑了过去。
他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这是头一回。
乔尧俞跑上天台之后,四处张望着,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围栏处的程娆。
围栏不高,程娆一米六几的身高,围栏差不多就到她的大腿。
等于说,她整个上半身,都是在外面的。
乔尧俞看得心惊胆战——这里是二十二层。
如果真的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乔尧俞怕惊动程娆,于是率先拿出手机来给乔如章打了电话。
乔如章听到乔尧俞说程娆在天台,马上说:“我现在去报消防。”
挂上电话之后,乔如章马上打了119,医院附近的消防大队出任务速度很快,可能是因为第二附院这边经常性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不出五分钟就过来了。
楼下很快布置好了,几名消防员很快来到了楼上。
他们过来的时候,程娆还在那边站着,身体不停地往下。
乔尧俞就在天台门口,看到他们过来之后,乔尧俞掐了掐眉心,“你们先别惊动她,我上去看看。”
他想,如果这个时候一堆陌生人上去,程娆的情绪肯定会更激动,到时候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下面已经布置好了,有人接应。”消防员对乔尧俞说。
乔尧俞点了点头,他的言外之意,他是明白的。
和消防员沟通过之后,乔尧俞便朝着程娆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在距离程娆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下来,喊她:“程娆,你先过来。”
听到乔尧俞的声音之后,程娆回过头看向了他。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乔尧俞看到了她噙满眼泪的眼睛,心被刺得疼了一下。
“孩子……他不要我了。”程娆现在思维很混乱,语言组织也很混乱。
“先下来,我们回去再说。”乔尧俞努力将声音放缓,安抚着她。
程娆没有回复他,转头看向了下面。
“他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程娆!”乔尧俞见她作势要往下跳,马上走上前抱住了她。
旁边站着的两个消防员看到这一幕之后,马上走了上来,帮着乔尧俞一块儿制止程娆。
他们的手里拿了绳子,乔尧俞本身是不想捆着他的,但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只能出此下策。
“绳子,快用绳子!”
程娆这会儿拼了命地挣扎,她疯起来的时候,乔尧俞一个男的都制止不住。
乔尧俞和两个消防员配合,终于将程娆的两条胳膊捆住了。
他们捆得有些用力,乔尧俞看到程娆痛苦的表情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转念一想,一切以安全为重。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孩子,他在哭,我要抱着他……”
程娆嘴里不停地喊着,喊到最后一个字儿的时候,声音都沙哑了。
她大脑嗡嗡地响着,整个人眼前发黑。
她不停地挣扎,皮肤和绳子摩擦着,胳膊上的肌肤很快被磨出了血印子。
“放开啊!”程娆疯起来的时候力气很大,完全不管不顾的那种。
她这么瘦弱,竟然可以在被绑住胳膊的时候和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对峙。
并且,还成功地推开了他们。
不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再加上程娆现在过于瘦弱,推开他们三个人之后,自己也站不稳,于是,就这样翻过了围栏,掉了下去。
“程娆——!”
看到这一幕,乔尧俞马上就要跟着她一块儿往下跳,身后两个消防员及时制止了他。
“别着急!下面也有布置东西!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先下去!”
………
从高空中往下坠的时候,程娆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她看到了孩子的脸就在她手边,可是抬起手来想要触碰的时候,却只碰得到风和空气。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滴眼泪从眼梢溢出。
………
看到程娆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黄萍的呼吸都屏住了,手脚冰凉。
乔如章在旁边站着,捏住她的手,给她安慰:“没关系,别急,娆娆不会有事儿的。”
话虽这么说,其实乔如章也很紧张。
这种救援,不一定真的能百分之百将人救下来。
乔尧俞和另外两名消防员也离开了天台,做电梯往楼下赶着。
所幸,程娆真的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她腿和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黄萍心疼得要死,将程娆送去军区医院的路上,一直都在哭。
发生了这种事儿,乔如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黄萍,所以就只能安静地坐在旁边搂着她,陪着她。
乔尧俞坐在旁边,面色也很凝重。
**
来到军区医院之后,程娆被送到了急救室,乔尧俞跑去楼下给程娆办住院手续。
她这次伤得严重,肯定得在这边住院观察几天的。
程娆被推进急救室之后,黄萍和乔如章就在急救室的门口站着等。
黄萍的脸色憔悴得不行,她靠在了乔如章的肩膀上,眼底都是疲惫。
她一直都觉得,程娆变成今天这样子,她也有责任。
如果她能在程洐去世之后多给她一些关心,她们母女两个人的关系不至于恶化至此,程娆的性格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极端。
她小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性格完全不是这样的。
她极端的性格,就是在程洐去世之后才养成的。
每每想起来这个事情,黄萍内心的自责就会更多积分。
程娆被送去急救室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她身上有些擦伤,胳膊和腿都打了石膏,内伤基本上没有。
听到医生说只是外伤的时候,黄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医生说程娆的情况要住院观察个几天,这会儿正好乔尧俞办完住院上来了。
乔如章在这边有熟悉的领导,所以特意给程娆要了一个单人病房。
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和别人住一个病房。
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程娆还没醒过来,医护人员推着她来到了病房,将床固定好之后,才离开。
黄萍看着程娆胳膊和腿上的石膏,又开始难受。
程娆现在的样子,简直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是伤痕累累。
而且,她现在的情况,想要找个人和她结婚,也是不现实的事儿。
黄萍觉得,程娆现在这样子,跟谁在一起,都只会耽误对方。
想到这里,黄萍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她想,她还活着的时候,是可以照顾程娆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她也走了呢?
程娆如果一直不好,肯定是需要人照顾。
乔尧俞现在的确可以照顾她,可是以后呢?
总有一天,他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何况,他和程娆本身没有血缘关系,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些事情,黄萍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程娆都在军区医院住着。
她再醒来的时候,还是不怎么清醒,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但是因为胳膊和腿上都打了石膏,再怎么折腾都没办法从床上起来。
**
华楣最近半个多月都没被安排任务,不出任务的时候,她就在医院里头帮帮忙。
军区医院外科接待的病人量特别大,平时经常性地会忙不过来,她过来搭把手,也能稍微分担一下外科这边的压力。
早晨九点钟,华楣刚刚来到住院区的护士站,正好看到两个护士在统计住院信息。
“VIP病房那个程娆,今天量体温了没有?”
华楣听到程娆的名字时,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她走到了护士站前,询问:“你们刚才说,程娆?”
其中一个护士点了点头,“是啊,VIP病房的那个,华医生,怎么了?”
“在哪间VIP病房?”华楣询问,“她是什么情况?”
“胳膊和腿骨折了,倒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护士回答说,“不过,她好像这里有些问题。”
说到这里,护士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她在VIP18病房。”
“谢了。”
华楣应承了一句,然后朝着18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华楣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下楼买东西回来的乔尧俞。
因为她身上穿着白大褂,乔尧俞也就没想什么,只当她是来给程娆检查的医生。
“主治医生换了?”乔尧俞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华楣摇了摇头,“我是程娆的朋友,来看她的。”
听到华楣这么说,乔尧俞愣了一下:“你们认识?”
华楣点头,简单和乔尧俞介绍了一下:“认识,我是维和部队医疗队的,当初她做无国界医生的时候我们经常到一个地方出任务。她之前的男朋友也是我的战友。”
“……你认识尉赤?”听到华楣这么介绍,乔尧俞脱口而出就问了这个问题。
华楣听到他喊出来尉赤的名字之后,略微愣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嗯,认识。”
“他是我表哥。”乔尧俞笑了一下,“真挺巧的。”
华楣:“……”
可不是么,真的好巧。
“走吧。”乔尧俞开门儿,打算带着华楣进去。
进去之前,他先给华楣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她现在的样子,可能和之前不太一样,你别太惊讶。”
华楣之前已经从尉赤那里听过程娆的情况,而且,刚才那两个护士也说了。
所以,基本的心理准备,她是有的。
华楣本来以为自己的心理准备做得已经很充分了,但是,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程娆的那一刻后,华楣还是好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在华楣的印象里,程娆是清冷的,高傲的,她从来不会仰视任何人,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
她的长相虽然没办法让人一眼惊艳,但五官和皮肤都精致得没话说。
她之前也瘦,但是是比较好看的那种瘦。
现在……她不能称为“瘦”了,简直就是皮包骨。
说她是难民也不为过。华楣看着程娆这样子,对比一下之前,心里头有些难受。
华楣盯着程娆看的时候,程娆也在看她。
不过,程娆现在已经不认识她了。
盯着华楣看了一会儿,程娆看向了乔尧俞,问他:“医生又来给我打针吗?”
乔尧俞动了动嘴唇,一个字儿都回不上来。
“不是的,我是来看你的。”华楣走到了病床前,笑着对程娆说:“我们之前是朋友来着,你可能不记得了。”
听到“朋友”二字,程娆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不过这也不怪她,她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没得病之前都对朋友没什么概念,更何况是现在。
不过,程娆对华楣并没有什么敌意。
华楣看到程娆身上打着的石膏,完全能想象到她之前伤得有多严重。
“哦……你叫什么名字?”程娆问她。
“我叫华楣。”她简单做了一句自我介绍。
其实程娆根本就没有记下来她的名字,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华楣明显能看出来程娆的目光有些呆滞,她看着她这样子,突然无比不怀念之前那个用鼻孔看人的程娆。
虽然冷冰冰的,不讨人喜欢,但至少她是在做自己。
不像现在——
华楣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了乔尧俞。
程娆之前的经历,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尉赤都说过了,她无需再向乔尧俞询问。
现在,她比较好奇的是,程娆怎么会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
她现在这情况,身体真的很容易出现问题。
“方便出去说几句吗?”华楣压低了声音询问乔尧俞。
她知道乔尧俞肯定不太放心程娆一个人待在这里,于是补充了一句:“我找护士来陪着她。”
“也没事儿,你快点儿说就行。”乔尧俞点了点头,然后跟华楣一块儿走出了病房。
………
关上门来到楼道里头之后,华楣率先开口询问乔尧俞:“她是怎么摔成这样的?”
乔尧俞本来以为,华楣会先问他,程娆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程娆为什么会摔成这样。
乔尧俞盯着华楣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问她:“你之前就知道她的情况?”
华楣点了点头,也没隐瞒乔尧俞:“之前尉赤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块儿聚了一次,他有提过程娆的情况。”
“……哦,原来如此。”她这么一解释,乔尧俞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她这次……”华楣又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乔尧俞说:“那天在医院楼下看到一个小孩儿,她就开始不正常了,非得抱着那个孩子说是她的孩子,后来我们连哄带骗把孩子还给了孩子的母亲,然后她就开始到处找孩子。”
说到这里,乔尧俞的声音不免有些沉重。
华楣在旁边儿听着,都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虽然没有怀过孕,但是也能想象,失去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有多痛苦。
“后来跑去了天台,她犯病的时候力气很大,三个人都拉不住,不小心掉下去了,没生命危险,不过摔下去的时左边身体还是被挤压到了,所以骨折了,送来这边观察几天。”
说完之后,乔尧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华楣则是低头看着地板,表情也很凝重。
她在想,如果尉赤知道了程娆的事儿,还能心安理得地和温嘉鱼在一起吗?
他明明还喜欢程娆,为什么非要那样勉强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华楣问乔尧俞:“你表哥知道她骨折受伤的事儿吗?”
“不知道。”乔尧俞摇了摇头,说:“我好久没跟他联系了,他之前也说了,程娆的事儿跟他没多大关系。”
华楣的表情有些难看:“他这么说了?”
华楣实在是很难想象,尉赤竟然会对程娆这个态度。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提起来这个事儿,乔尧俞也挺无语的。
停顿了一下,他问华楣:“你不觉得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乔尧俞说的这一点,华楣倒是挺赞同的。
尉赤现在跟之前确实是不一样,从外表到做事风格都不太一样。
按照他以往的个性,怎么可能跟温嘉鱼那种人在一起?
他们看着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像是吧。”华楣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以前和程娆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反正这次,程娆缠着他要和他玩儿,他拒绝了,而且说的话还挺难听的。”乔尧俞把之前的事儿跟华楣说了一遍。
华楣听完之后都惊了,尉赤拒绝程娆?
她死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场景。
“算了,他现在过得挺好的,程娆她妈也说过了,不用去打扰他了,程娆现在这情况,跟他在一起,只会耽误他。”说到这里,乔尧俞摆了摆手。
华楣沉默了几分钟没有说话,思考了一阵子之后,便和乔尧俞道别:“我先去工作了,下午有时间再过来。”
乔尧俞点了点头,“嗯,你忙你的吧。”
………
送走华楣之后,乔尧俞便回到了病房。
回去的时候,他才发现,程娆已经睡过去了。
程娆这两天精神头很不好,嗜睡,而且还吃不下什么东西,有时候吃完就会吐下去。
她现在有点儿营养不良,低血糖很严重。
所以,护士时不时会给她注射一管葡萄糖,这样才能让她的身体维持正常运行。
乔尧俞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程娆看了一会儿,还是难受。
**
从程娆的病房出来之后,华楣下了楼,拨通了沈杨的电话。
最近她跟沈杨都在休息期,她出来上班的时候,沈杨已经去健身房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杨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医院不忙?”
“我看到程娆了。”华楣把程娆的情况简单和沈杨复述了一遍,“她之前从二十二层掉下来,胳膊和腿都骨折了。”
沈杨:“从那么高掉下来还能活着,就烧高香吧。”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儿?”华楣忍不住教训了他一句。
“我说错了吗?之前还有人从床上掉下来就挂了,她这么高还没死,命挺大的。”沈杨还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逻辑错误,“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尉赤。”
华楣回忆了一下尉赤上次喝酒那会儿说过的话,她可以肯定,尉赤肯定还是喜欢程娆的。
他们共事这么久,她也知道尉赤的个性。
他这种人,认定了一个人之后,很难改变观念。
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和程娆在一起了,但他的心意绝对不会变。
沈杨一听华楣这么说,情绪有几分激动:“说什么说?老大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管程娆的事儿?再说了,程娆变成这样子又不是为了他,凭什么让他负责啊?”
“……”华楣被沈杨噎了一下。
其实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但是……
华楣没说话,沈杨提醒她:“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听说老大最近正要进市委呢,你别说这种破事儿让他分心。”
华楣没理沈杨,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靠在树干上,捏着手机,纠结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决定给尉赤打电话了。
想想程娆那样子,实在是太心酸。
华楣倒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但是尉赤对她来说,不算是“别人”。
她喜欢过尉赤,也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
尉赤对她的概念也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在华楣看来,尉赤应该是恣意的,潇洒的,直接的,他生来就应该穿军装,驰骋沙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世俗逼迫着做一个普通人,和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他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
**
华楣来电时,尉赤和温嘉鱼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温嘉鱼正拉着尉赤兴致勃勃地说着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
说到一半时,尉赤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温嘉鱼的话。
温嘉鱼停下来,对尉赤说:“你接电话吧。”
尉赤“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低头一看,竟然是华楣的电话。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存了华楣的联系方式。
尉赤实在想不到华楣给他打电话能有什么事儿。
不过,他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后,华楣迫不及待地问尉赤:“尉赤,你现在在哪里?你能回洛城吗?”
华楣的语气特别着急,听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尉赤听到后下意识地皱眉,询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最近在军区医院外科这边帮忙,程娆住院了。”华楣这人说话一向直接,“她之前从第二附院最高层的天台掉下来,胳膊和腿全部骨折了,精神状态也很差。”
上次从洛城回来,尉赤就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程娆,但是,作用不大。
不过回来帝京之后有一点是比较好的,那就是基本上没有人会在他耳边提起程娆这个名字。
没想到,今天,华楣在电话里又提起来了。
听到华楣说到程娆的情况,尉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温嘉鱼。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尉赤没办法确定温嘉鱼是不是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内容。
尉赤这头好长时间没回应,华楣有些等不及了,便问他:“尉赤,你在听吗?”
“在听。”尉赤简单回了两个字。
他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得华楣都有些失望了。
“……就这样?”她问尉赤,“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程娆了?”
“华楣,有些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说到这里,尉赤轻叹了一口气。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尽全力和TA在一起,就应该在TA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守在TA身边,难道不是这样吗?”华楣反问尉赤,“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头了吗?你根本就不喜欢你现在的女朋友,跟她在一起也是对她不负责任,你趁早醒醒吧!”
华楣之前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尉赤说过话,这是头一回。
尉赤也觉得挺好笑的,程娆究竟有什么魅力,乔尧俞替她说话,华楣也替她说话。
他们都巴不得他再回到程娆身边卑躬屈膝吗?
“……她严重吗?”沉默了十几秒后,尉赤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刚才听到华楣说程娆从天台上掉下来,他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很严重。”华楣一点儿都没夸张,“我不知道你上次见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反正她现在已经瘦得脱相了,你表弟说她现在吃不下去东西,这两天都靠注射葡萄糖,意识也不怎么清醒。”
“她现在本来就伤了,得好好补充营养,什么都吃不下去,已经是营养不良了。”
说完这些,华楣又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尉赤,你回来吧,她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你。”
听华楣说着程娆的状况,尉赤捏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
他承认,他动摇了。
他本身就没有放下程娆,如今听说她这样子……他放不下。
“我知道了。”沉默半晌,尉赤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说完之后,他便挂上了电话。
其实,温嘉鱼坐在尉赤身边,刚才听筒里头华楣说的话,她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尉赤打完电话,李然已经将车停在了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之后,尉赤捏住手机,走到了温嘉鱼的面前。
“嘉鱼,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出去玩儿了。”尉赤说得很直接,“你一个人去,或者是先回家吧。”
“你要回去看程娆吗?”温嘉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问题的语气倒算是平静。
温嘉鱼这么一说,尉赤就知道,她刚才肯定听到了华楣说的话。
不过,就算她没听到,尉赤也会直接告诉她实情。
这种问题上,他不太想撒谎。
“是,我要回洛城一趟。”尉赤朝着温嘉鱼点了点头。
温嘉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沉吟片刻后,开口:“嗯,你回去吧,让李然先送我回家。”
尉赤本来以为,他得解释一会儿,温嘉鱼才会让他走。
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越是痛快,尉赤心里头就越是自责。
他动了动嘴唇,“嘉鱼……”
“不过我想抽时间听一下你和程娆之间的事情。”说到这里,温嘉鱼抬起头来看向尉赤:“你愿意说吗?”
尉赤捏了一下拳头,“可以,回头我会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清楚。”
隐瞒了这么久,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嗯。”温嘉鱼淡淡地应了一声,扭头看向了李然,说:“李然,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吧。”
李然完全没搞懂这两个人在谈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尉赤。
尉赤点了点头,“把我行李箱拿下来,然后送她回去吧。”
李然“哎”了一声,应承下来,尉赤站在原地看着温嘉鱼上车,从李然手里头接过了行李箱。
等着李然将车从停车场开出去之后,尉赤才拿出手机,买了一张飞去洛城的机票。
最近的一趟,就在十点半。
买好票之后,尉赤拎着行李箱直奔楼上的出发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