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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娆当下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他，维持这个姿势大概有两三分钟，她才松开尉赤。
然后，看向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绷带很厚，看厚度就知道伤口一定很严重。
程娆还记得对方开枪之后，他的血液飞溅到自己脸上的感觉。
她盯着他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哑然开口：“疼不疼？”
“没事儿。”尉赤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问回了之前的问题：“怎么没有穿鞋？脚冷不冷？”
程娆没有说话，尉赤又动手去摸她的后背，“你的伤疼不疼？”
说到这里，尉赤动手撩起了她身上的衣服。
他动作有点儿笨拙，撩衣服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后背上的伤口。
程娆疼得叫了一声，尉赤一脸自责。
“是我没保护好你。”他抱住她，声音沙哑，里头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我他妈就是个唔——”
尉赤还没说完，程娆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去亲他。
她的指尖微凉，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尉赤脖颈上立即起了鸡皮疙瘩，耳朵红得不行。
她伸出了舌头舔舐着他的嘴唇，一个吻里包含了太多厚重的情绪，尉赤不太能读懂。
他很想一把把她推倒，但是他还算理智，想到她后背上的伤，哪里还忍心。
那个时候他虽然已经意识不太清楚了，但是他记得，程娆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那一枪。
他心疼她，可是内心又有些高兴。
肯替他挡枪，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程娆抱着他吻了有五分钟，这五分钟，对于尉赤来说极其地漫长。
他不敢给任何回应，生怕一回应就一发不可收拾。
分开之后，程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和他对在一起。
“没有谁是天生应该保护谁的，你不用因为这件事儿自责。”她嘴唇翕动着，声音有些涩。
尉赤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目光炽热。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看她，先前他们上完床，他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看。
程娆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但他这个眼神总是会让她失神。
她抬起手来，捂住了尉赤的眼睛。
“别看了。”
“程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兴许是因为被她捂住了眼睛，有些话就可以很直接地说出口。
听完尉赤的话之后，程娆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直接的“表白”。
在程娆看来，尉赤的这种话是没办法归到“情话”的行列的。
因为太简单、太直接了。
之前萧野经常性地会和她说情话，他喜欢摇滚，喜欢民谣，是个实打实的文青，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水平。
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就是七夕，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呆着，萧野给她买了一束玫瑰，后来他的手不小心被玫瑰上的刺刺伤了，流了血。
程娆当时很着急，拿起手机就往外走，准备去给他买创口贴。
但是萧野拉住了她，把手指放到了她嘴里。
尝到血腥味之后，程娆不免蹙眉。
她这样含着他的手指过了一会儿，血确实是止住了。
但程娆还是担心，问他疼不疼。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后来你做的一切，证明我的疼痛是值得的。
然后，他就抱着她上了床。程娆走神了，这点尉赤能看出来。
他抬手拍了一下程娆的胳膊，“你在想什么？”
被尉赤这么一弄，程娆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痛苦。
谁都知道活在过去是痛苦的，她也想努力走出来，但是走不出，有什么办法？
她太爱萧野了，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尉赤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他们的关系是从身体开始的，但其实两个人在那方面也算不得多么契合。
只是，她这一年多空窗期，实在太寂寞……
食色性也，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
“没什么，你早饭想吃什么，我等去给你拿。”程娆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抽身。
听到程娆这么说，尉赤有些惊喜。
“你不跟我分手了？”到现在，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儿。
当然，这也是他目前为止最担心的事儿。
程娆被尉赤弄得有些无奈，没想到他现在还想着这个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尉赤这么说，程娆的鼻头蓦地酸了一下。
然后，她问尉赤：“你打算分？”
“不分！当然不分。”尉赤抱住她，“你以后别跟我说这个了，我害怕。”
从他嘴里听到“我害怕”三个字，程娆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有你害怕的？”
“别笑，我认真的。”尉赤捏住她的手。
“……嗯，那我先出去。”瞧着尉赤没什么事儿，程娆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起身，准备出去拿早饭。她这边刚起来，帘子就被打开了。
抬头一看，是沈杨和张白过来了。
今天一早，MSF这边联系他们说尉赤受伤了，在这边接受治疗。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沈杨跟张白两个人马上就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本人来就挺怀疑程娆的，这次尉赤又是跟程娆在一块儿的时候受的伤……
看到程娆之后，沈杨和张白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老大，你伤严不严重？”沈杨和张白两个人纷纷朝着病床的方向走去。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均侧目看了一眼程娆，眼底带着浓厚的敌意。
程娆自认为跟沈杨还有张白不是很熟，她也没有跟陌生人解释的习惯，所以她没打算说什么。程娆回头看了一眼尉赤，“我去拿早饭。”
说完这句，她就赤着脚走了。
………
走到外面的时候，程娆的脚底扎到了东西。
她皮肤嫩，稍微有点儿尖锐物碰上来就划破了，还出了血。
程娆走出来没多久，就碰上了邵东。
邵东一早过来打算找程娆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于是，邵东就来尉赤呆的这边找她。
果不其然，确实是碰上了。
邵东瞧见程娆没穿鞋，脚下还有血迹，就急了：“怎么不穿鞋到处跑？是不是扎伤了？”
程娆摇摇头，“没事，我现在回去穿上。”
她没和邵东多说话，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
程娆回去穿上了鞋，也没来得及管脚底的伤口，她帆布鞋像拖鞋一样拖着，然后去到了后勤那边。
后背上的伤口还很疼，不过她无心关注这些。
**
沈杨和张白两个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尉赤。
一阵沉默后，张白率先开口：“老大，我早就说过，程娆她——”
“你没看到她也受伤了？”张白一开口，尉赤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怀疑程娆的身份。
所以，没等他说完，尉赤就打断了他，直接将事实告诉他。
“昨天她替我挡了一枪。要不是她挡那一下，我早被人打死了。”
张白：“……”
沈杨：“……”
这一点，他们两个人倒真是没想到。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用操这个心。”
尉赤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张白和沈杨之所以会这样，也是为他的安全考虑，这一点，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之前他看了萧野的那张照片，心里也有了一些底儿。
他是喜欢程娆，但是也不会傻到把所有的事儿都跟她说。
“你能这么想最好。”沈杨开口说，“我看你对程娆都已经……”
“已经怎么？”尉赤反问。
“鬼迷心窍，走火入魔。”沈杨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用上了。
尉赤听完之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有这么明显吗？”
沈杨跟张白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不能更明显了。”
瞧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尉赤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
——算了，反正已经没出息了，就在她一个人面前没出息，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程娆拿着早饭过来了。
她给尉赤带了双人份，因为之前就记得他挺能吃的。
程娆自己也没吃，所以把自己的那份也带过来了。
她走进来之后，沈杨和张白看了一下她的后背。
鼓出来一块儿，应该是包扎的绷带。
看来真的是受伤了。沈杨和张白对程娆有敌意，所以程娆也懒得跟他们假客气打招呼。
她拿着早餐到了病床前，旁若无人地在床边坐下来。
然后，她把牛奶打开递给了尉赤。
尉赤接过来，笑得很开心。
牛奶没什么甜味儿，但因为是程娆递上来的，所以尉赤觉得很甜。
他喝奶的时候，程娆拆开了旁边的三明治，递给他。
尉赤这下笑得更高兴了，“你对我真好。”
程娆觉得，他真的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她只不过给他递了个早饭，他就这么开心了。
她有些无奈，同时也有些心酸。
“吃饭吧。”程娆没给他回复。
说完这句之后，她拿起另外一瓶牛奶拧开，自己喝了一口。
刚才程娆做的那些动作，沈杨和张白也是看到了的。
他们两个人之前一直都觉得程娆不太喜欢尉赤，现在看来……她对尉赤应该还是有些感情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做了。
尉赤没在MSF这边呆多久，早饭过后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对程娆说：“下周我们一起回去。”
程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
程娆自己受了伤，林主任那边生怕她再出个三长两短，于是直接给她停了任务，接下来的几天，程娆顶多就是在打打下手，帮着后勤那边儿做做数据统计。
不知不觉就过了四五天。
尉赤那边任务结束之后，就来这边找她了。
按照时间安排，MSF应该还会在这里停留三天的时间。
但是因为程娆受了伤，再加上尉赤又过来找她了，林主任就让她提前走了。
………
尉赤带着程娆坐了部队的专机回去。
飞机上，基本都是维和部队的人，程娆跟尉赤坐在一起，面对一飞机的男人，还有点儿不自在。
哦，不对，也是有女人的——华楣也在。
中途的时候程娆起来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她也没回尉赤身边，而是在后排找了个没人的空位坐了下来。
跟尉赤坐在那边，周围都是不熟的人，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她受不了。
何况她一个人生活惯了，所以还是一个人坐在这边比较痛快。
程娆刚坐下来安静了没多久，华楣也来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就在程娆身边坐了下来。
这次程娆替尉赤挡枪的事儿，华楣也听说了。
她其实多少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之前尉赤还在纠结什么前任不前任的问题，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应该吵架了。
而且华楣一直都觉得程娆这个人性子太冷，应该不怎么喜欢尉赤。
没想到，她竟然能替尉赤挡枪。
程娆不讨厌华楣，看到她坐下来之后，程娆开口问她：“有事？”
“没有，就是想跟你聊几句。”华楣也不怎么会拐弯抹角，不过她的声音比程娆的要稍稍柔和一些。
“嗯，什么事？”程娆问她。
华楣：“你喜欢尉赤吗？”
程娆：“……跟你有什么关系。”
华楣被程娆噎得脸色有些难看，随即解释道：“我就是随口问问。”
程娆：“那我拒绝回答。”
华楣：“好吧，你拒绝就拒绝。”
程娆：“……”
过了一会儿，华楣又说：“反正我觉得尉赤特别喜欢你。”
程娆：“嗯，我知道。”
华楣：“……你知道就行，他那么喜欢你，你就好好对他吧。”
程娆没想到华楣能这么说。
她回过头盯着华楣看了一会儿，“你还挺大方。”
“我跟尉赤那是战友，战友你懂吧？”华楣说，“你要是不好好对我战友，我会找你算账。”
程娆：“呵呵。”
华楣这人没心眼儿，之前接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不过，程娆先前一直以为华楣是那种比较温柔的性格。
现在看来，当时她对华楣的认识还是有些偏差。
她的性格挺爽朗的，应该是常年跟一群糙老爷们儿混在一起，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心心机的人。
听到程娆这么笑，华楣有些不爽：“你笑什么？”
程娆抬起手来，在华楣脸上捏了一把，许是因为心情好，脸上还隐隐带着笑，“你还挺可爱的。”
被程娆这么一弄，华楣竟然脸红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
华楣离开之后，程娆就靠着座椅靠背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是被人推醒的。
睁眼之后，程娆就看到了尉赤，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我睡了多久？”程娆问尉赤。
尉赤：“有四个小时吧。”
他算了一下时间，“快降落了，你起来缓一缓，我看天气预报说洛城那边在下雨，你别着凉。”
程娆没想到，尉赤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不清醒，听着尉赤说完这番话之后，程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哎呦……”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旁边儿正好有个人路过。
瞧见这一幕之后，那个人马上开始调侃他们，“老大，艳福不浅啊。”
“滚蛋！”尉赤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句。
“哈哈哈，害羞了啊。”那人倒是也不怕尉赤，毕竟大家都是出生入死下来的战友，私下那也是百分百的兄弟。
听着他笑，尉赤再次咬牙警告：“滚蛋！你欠练是不是？”
“成，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咯。”对方笑嘻嘻地离开了。
人走以后，尉赤的脸还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程娆看了一下他的耳朵，抬起手来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
她嘴唇翕动，声音很低，似乎是在感慨。
“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尉赤：“……”
“我还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的。”程娆又接了一句。
尉赤咬了咬牙，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现在你见了吧？”
听到他这么问，程娆又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尉赤倒吸了一口凉气，“别乱动了你。”
程娆低头看了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纯情。”
尉赤：“没有。”
程娆：“嗯，你真的很纯情。”
尉赤：“……”
他应该开心吗？
一个大男人被说纯情，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
………
程娆醒过来不到二十分钟，飞机就降落在了军区。
这会儿洛城还没天黑，确实是在下雨。
好在程娆穿得不少，下飞机的时候也没怎么觉得冷。
雨势不是很大，程娆和尉赤一块儿走了出去。
她没打算打伞，这点儿雨，不打伞也不会有什么。
尉赤在程娆身后跟着，给她拖着行李箱。
他解开身上的衣服，拉开一边，走上去把程娆护在了衣服里。
他这动作太突然，程娆有些被吓到了：“干嘛？”
“别淋雨，回头该感冒了。”尉赤说着又把她往里拉了一下。
程娆抬头看他，“你自己不也在淋？”
而且，他肩膀还没拆线，这么淋雨真的没问题？
“我没事。”尉赤说，“走快点儿，上车了就好了。”
程娆虽然没回应他，但步伐仍然加快了不少。
走了六七分钟，两个人来到了尉赤的车前。
尉赤先打开车门让程娆上了车，随后把她的行李箱扔到了后备箱里头，然后自己才上车。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钟，一会儿该到晚饭时间了。
上车之后，尉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程娆：“晚上在外面吃还是点外卖？”
程娆望了一眼外面的小雨，突然觉得，这天气，吃点儿热气腾腾的东西最好。
然后，她就想起了尉赤之前煮过的面。
“你上次煮的面，可以吗？”程娆问他。
尉赤：“你爱吃那个？”
老实说他还挺惊讶的，他这种完全不会做饭的人……
“不是，就是突然想吃了。”程娆说，“我还想吃蛋糕。”
“那我们先去超市。”听到程娆这么说，尉赤当即就做了决定。
随后，便发动了车子。
不过，从军区到他住的公寓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就算开快了也得一个小时。
程娆之前在飞机上睡了四个多小时，这会儿已经睡不着了。
于是，就盯着窗外看。
她正看的时候，旁边尉赤突然开口跟她说：“给你妈报个平安吧。”
他也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的。
她在外面出任务，黄萍肯定担心她。
就算她不想回去，电话或者短信，总该有一个的。
“哦。”程娆难得没有拒绝尉赤。
她拿起了手机，开机，然后从通讯录里找到了黄萍的号码，拨了出去。
………
程娆来电话的时候，黄萍正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最近她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公司的事情还是放不下，于是又开始工作。
不过有乔如章盯着，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累。
看到程娆来电，黄萍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接起她的电话。
“……妈。”电话接通之后，程娆有些不自然地叫了她一句。
黄萍：“嗯，回来了？”
程娆：“是。”
黄萍：“今晚回来吗？我回头买点儿……”
“不回去。”黄萍那边没说完，程娆已经打断了她：“我今晚在尉赤这边住。”
黄萍听完之后愣了愣，然后笑：“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害羞！”
程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凉凉地回了一句：“跟你学的。”
黄萍：“……”
其实她们母女好久没有这样和谐地沟通过了。
虽然程娆的语气听起来还是跟之前差不多，但态度却是有很大的变化。
黄萍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尉赤的功劳。
这也让她再一次确认了一件事情——让程娆和尉赤在一起，是绝对正确的决定。
黄萍清了清嗓子，对程娆说：“那抽空回家，跟尉赤一块儿。”
听到黄萍这么说，程娆侧目看了一眼尉赤，“哦，知道了。”
黄萍：“嗯，这两天天冷，注意保暖。”
程娆：“……哦。”
黄萍：“那先这样，晚上记得吃饭。”
程娆：“嗯，你也是。”
说完这句，她也没等黄萍回应，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跟黄萍这么和谐地沟通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程洐去世之后，她们母女就没再这么和谐过……
后来因为萧野的事儿，两个人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你看，我说得对吧，你妈她其实特别关心你。”尉赤腾出一只手来揉了一把程娆的头发。
程娆嫌弃地把他拍开，“开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