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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钟可情有些发懵。
“麒麟烧得很厉害——”电话那端的声音闷闷的,藏着些许抑郁。
钟可情下意识地反问:“你不是医生么?”
“……”
谢舜名沉默了片刻,便挂断了电话。
钟可情左思右想,心中不安,从床上坐立起来,冲了个澡,速速换上衣服,便要出门。
张小蝶望了一眼床头的早饭,一口都没动,忍不住问道:“子墨小姐,你这是……”
钟可情扫了一眼不远处独自搭积木的沈惠洁,道:“看好我妈妈,我上班去。”
张小蝶皱眉:“可是老夫人已经帮你请了长假——”
请了长假有什么用,她可是收了小麒麟的照看费的,谢医生可没那么好心。
钟可情只是微笑:“你就不用管了。”
“可……”张小蝶吞吞吐吐。
“恩?”钟可情眉头一抬,“还有什么事?”
“贺医生要我看着你,去哪儿都得告诉他。”张小蝶抿了抿唇。
钟可情不觉摇头,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小姐!”钟可情才走出房门两步,张小蝶便急着追上来,将手机塞到钟可情手机,“还是带上手机吧,别再让贺医生找不到你了。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再
为一些小事怄气。”钟可情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张小蝶身上停顿了半响。看来季子墨和贺迟之间的事情,张小蝶知道得不少,改日定要让她一一说给自己听,贺迟喜欢小墨哪里,她就改哪里
,总归有一天能甩掉他的!
赶到谢家的时候,谢舜名正半眯着眼眸,悠然自得地看着报纸,见她进门,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小麒麟病了,他还有心思在这里看报纸?
钟可情从前呆的是妇产科,顶喜欢小孩儿。她有些恼怒地踢掉鞋子,朝着小麒麟地卧室走去。麒麟正安详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不闹,一双清灵透彻的黑亮眼眸,盯着钟可情骨碌碌直转悠。见钟可情朝着他靠近,他更是忍不住兴奋地挥动起小手来,口中“依依呀呀”
地发出一些欢快的音符。
这是生病的样子么?
一点都不像!
钟可情伸手摸了摸他那鸭蛋般光洁的额头,体温正常,根本没发烧。
冷冷转身,走到谢舜名面前,眸中含着几分责备道:“你骗我!”
谢舜名不怒反笑,“不骗你,你会来?”
“我……”钟可情理亏。
谢舜名这才直起身子,将早上的晨报丢到她面前。
钟可情接过报纸,瞟了一眼头版头条:豪门险恶,一夜之间季家连出两起命案。
“说说吧,怎么回事。”谢舜名抱臂而立,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扬起,看上去漫不经心,可抽动地嘴角已经出卖了他,他内心必定是担忧的。
这是季家的事,钟可情不希望外人知道得太多,只是淡淡答:“出了点小意外。”
“两条人命是小意外?”谢舜名眉目一冷,双眸中带着些许寒意向她逼近,“我听说,在东山别墅呆了十年的季夫人都被接出来了!”
“恩。”钟可情沉闷地应了一声。有些八卦杂志果真不能小瞧,连这种细节都能挖得出,狗仔队改行去当警察得了,比起现今某些警察,强上千倍百倍!
谢舜名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上次真心话大冒险,你说你要回到十年前,杀掉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季夫人?”钟可情怔怔地望着他,脑子里有些混乱。上回是因为陆屹楠在场,她说那些话,为的只是想看一看陆屹楠的反应而已。钟可情的十年前和季子墨的十年前,那是八竿子都
打不着的事!
“十年前做不了的事情,你想要现在做么?”谢舜名眸中寒流涌动,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杀人可是犯法的事!”
是啊,在他看来,杀人是犯法的。“如果有人杀了你心爱的人,现在却没有证据定他的罪,你会任由他逍遥法外吗?”钟可情目光一狠,“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就算是亲自动手,只要能够复仇,也在所不
惜!”
万一她不能通过法律手段,报复陆屹楠、钟可欣和童瑶,那她很有可能会自己动手,到那时,谢校草还会站在她这一边么?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杀了人,你会报案么?”钟可情又问。
谢舜名怔愣了半响,望着季子墨的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一双柔软温和的眸子。
“不会,我是医生,又不是警察,我从来不做没有酬劳的事情。”
钟可情笑了笑,澄澈的瞳孔里几乎可以照见对方的脸。很好,只要他愿意置身事外,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但是,”谢舜名忽的眸光一黯,“杀人归杀人,麒麟的照看费我已经全部打到你账上。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既然我已经付了钱,最近一年内你就不可以死,我讨厌那种被
死人诈骗的感觉——”
他言语毒辣,实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做她的事,他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隐忍一年时间么?
一年的时间,足够陆屹楠爬上事业的顶峰,届时再让他重重摔下来,这才解恨。
钟可情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一年内,我什么事都不做。”
谢舜名表情淡漠地点头,心里头却想着:我就不信,你与母亲一道生活一年后,真能对她下手?
“呜呜……”
才走开没两步,卧室里的小家伙便开始闹腾。
谢舜名淡然道:“是饿了。”
“恩?”他知道小麒麟饿了,怎么还愣着不动?
谢舜名看都不看钟可情一眼,又道:“昨天晚上起,我喂他吃过。”
钟可情眉头一皱:“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喂奶,你是怎么当爸爸的?”
谢舜名的面色突然暗沉了下去,眉目中带着几分阴郁的味道,低哑着声音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儿子?”
什……什么?
谢舜名的话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在她心头炸开,钟可情呆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他姓谢啊。”钟可情说得有些无力。“这年头连身份证都能造假,改个姓有什么奇怪。”谢舜名抿了抿唇,朝着她毕竟一步,暧昧地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就算他不是我儿子,你也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我对小妹
妹可不感兴趣。”
钟可情慌乱地点头。
谢舜名任由姿态亲昵地贴在她身上,这时卧室里的哭喊声更大了。钟可情猛然惊醒,一把将他推开,冷沉道:“我去喂奶——”
谢舜名望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觉勾起。钟可情喂小麒麟吃过奶,将他放在沙发上,逗弄了一会儿之后,她的目光忍不住扫向身侧的谢舜名:小麒麟如果不是他的儿子,那会是谁的儿子呢?为什么他要帮着别人
照看儿子?还有,孩子为什么要跟着他姓?
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问题,那种压抑感涌在心头,让她呼吸困难。
小麒麟眨巴着小嘴朝着她笑,嘴角边上的奶渍若隐若现。
钟可情看得出神,麒麟现在四个月大,如果当初她的孩子没有死、没有被陆贱人挖心,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叮咚叮咚——
恰当她怔神之际,门铃声突然响起。
钟可情放下小麒麟,奔到门口,对着猫眼里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是关静秋。
钟可情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回头对谢舜名道:“是关小姐。”
“就说我不在。”谢舜名冷声道。
钟可情蹙眉,“你明明在的,这样很伤人,还不如不开门。”
谢舜名闷哼一声,“她有钥匙,你不开门,她会自己进来。”
有钥匙?
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么?
“有人么?”门外的关静秋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手伸进包里掏钥匙。
钟可情啪得一声拉开大门。
关静秋见到她,身形明显一震,原本平静如水的声音变得不再镇定:“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可情低了低头道:“谢医生让我过来帮忙照看小麒麟。”
关静秋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季小姐,你才多大,你懂育婴么?为什么要让你来看孩子?”
钟可情背脊一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是啊,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而已,谢舜名居然让她来照看孩子,确实让人想不通。
“他在么?”关静秋又问,“让我进去,我有事要问他。”
谢舜名方才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不想见关静秋。钟可情以为他们小两口闹别扭,便压低了嗓子道:“谢少今天不在家,关小姐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会转达的。”关静秋忍不住一声轻笑:“转达?恐怕不方便吧。我们的感情问题,还轮不到第三个人来管。季小姐,你既然是大家闺秀,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跑来这里当‘保姆’,若
是让媒体知道,像样么?”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儿,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钟可情没有说话,关静秋突然贴到她耳边,低声笑语:“不要以为你占领了这片领地就能成为他的人,他只是没有定性而已,等到心静了,自然会抛开你,回到我身边。毕
竟,我们两个在美国朝夕相处了十年……”
钟可情原本以为,时隔十年,关静秋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现在看对,只要是有关谢舜名,所有“温婉”、“高贵”这类的气质词汇,她都可以抛弃不顾。
“哦?是么?”钟可情挑了挑眉。
“是。”关静秋咬牙。
钟可情眨了眨眼睛,樱桃小口笑得娇俏,“我猜,你和他相处了十年,至今都不知道小麒麟是谁的孩子吧?”
像是被戳到痛处,关静秋背脊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钟可情。“怎么?被我说中了么?”钟可情只要一想起十年前关静秋和谢舜名两个人抛下孤独无依的她,双双飞赴美国,她就难以遏制地想要报复,“你们相处了十年,你却对他一无
所知,难道不觉得可悲么?”
关静秋不同于钟可欣,她家教甚严,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不是破口大骂,亦不是恼羞成怒,只是惊得说不出话,一腔怨愤全都吞进了心理。
钟可情缓缓地笑。憋死你才好!
关静秋转身就要离开,钟可情却突然将她叫住:“要不要进来看一眼小麒麟……”
她的目光朝着屋内扫了扫,果不其然,沙发上的谢舜名,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不……不用了。”看着他和被的女人的孩子么?关静秋失望地离开。防盗门啪得一声关上,钟可情刚转过身子,谢舜名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双臂撑着门框,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小丫头,你的占有欲还挺
强。”
钟可情杨起嘴角:“谢少用我挡桃花,我总得演得逼真些。”
谢舜名的眸光转了转,“以你的天赋该去学表演系,学医做什么?实在浪费!”
“你呢?你为什么学医?”我记得你小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学医,你喜欢法律,还喜欢心理学,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医生这一行呢?
谢舜名指了指自己,似真似假道:“我有绝症,久病成医,懂不懂?”
他的眉梢挂着些许忧郁,但他背后的阳光太过晃眼,以至于钟可情没有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绝症?呵……”钟可情低笑,“性早熟么?”
谢舜名怔了怔,像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带着宠溺地味道:“是呢!”
钟可情的长发正遭人“蹂躏”,可她却异常的享受,因为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他们双双躺在月牙湖边的青草地上,仰望着西垂的斜阳,他宠溺地揉乱她的长发,跟她说:丫头,我今年十八岁了,成年了。
然后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向他:成年了咋样?成年了就可以把隔壁班的班花骗上床了么……
那时候,她年幼无知,并不晓得说出那样的话,是多么的酸味十足。
两个人就贴在门后一角,姿态亲昵至极,好一会儿工夫,钟可情才回过神来,推开他的手臂,面色冷沉地道:“性早熟可不是什么好事,得治。”
回到客厅,谢舜名从书房拿出一叠资料来,丢到钟可情面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一本正经道:“去一趟医院,帮我把这个交给陆医生。”
钟可情接过文件夹,随手翻了翻,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有关心外科的临床手术案例。她的眉头不由皱了皱,“哪位陆医生?”
谢舜名深邃的眼眸暗沉无比:“陆屹楠,你可情表姐的男朋友,你可欣表姐逃婚的未婚夫,你难道不认识么?”
真是讽刺,怎么可能不认识?
钟可情咬得下唇都要渗出血来,她又细细扫了扫文件,蹙眉问道:“心内和心外不是很少有联系么?谢医生和陆医生很熟?”
谢舜名微微一怔,“算不上熟。陆医生知道我在克利夫兰诊所呆过,想问我要一些国外的临床案例资料,我顺手整理给他——”
只是顺手么?钟可情轻描淡写地看了几眼,便知这些案例都是国外心外临床史上很少见的案例,并且每一个案例都极具代表性,将这些整理出来,少说也要花上一周的时间。谢舜名和
陆屹楠才认几天,至于做这些么?
“有偿的么?”钟可情反问。
“无偿。”谢舜名的薄唇抿成一线。
“为什么呢?谢医生不是说过,你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没有报酬的事,你从来都不做么?”
谢舜名轻哼了一声:“我只是很欣赏他,为了已故的可情,宁愿拒绝可欣的求婚……”他低头望了钟可情一眼,眸光复杂,“倘若是我,我未必做得到。”
陆屹楠那是在拒绝钟可欣的求婚么?
钟可情忍不住冷笑,原来她使了点小手段破坏了钟可欣的婚姻,反倒成就了陆禽兽痴情男的形象。想到这里,钟可情心里又不爽了……
“好的。”钟可情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接过文件,“谢少放心,资料一定帮你转交。”
谢舜名今天调休,特意在家看着小麒麟,钟可情则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回到医院,钟可情先将那一叠资料扫描了一遍,将扫描件传到自己的电脑里,而后用图片识别器,将图片转换为文字。她跳去简单易懂的案例,挑了几个国内难得一见的案例,将其中最关键的几个步骤删除,又凭着自己的直觉,随意补充了几点。编辑完成之后,重新打印,将资料原件销
毁,扫描件删除,拿着修饰过的文件上了楼。
钟可情去找陆屹楠的时候,心外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陆屹楠的办公室,她很熟悉,虽然搬了新楼,但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也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同在一间的副主任医师被分离了出去。陆屹楠从小家境贫寒,以他大学四年的学习成绩其实完全可以出国深造,大约是穷得怕了,被那股铜臭味儿所吸引,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工作。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他进
流光医院五年,比起副主任医师,资历尚浅,但他却能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背后的付出不言而喻。
陆屹楠的笔记本开着,座位上却没有人。
钟可情的心里仿佛有一只毛毛虫在涌动,她放下文件件,双手鬼使神差地摸上了键盘。
砰——
电脑里面发出一声低低的沉闷声。
钟可情按在回车键上的手缩了缩,怎么设了开机密码?
她不由皱眉,依照陆屹楠从前的习惯,他极少设开机密码的。他珍惜时间,分秒必争,就算输入开机密码只需要十秒钟,对他来说,那也是浪费生命。
或许……他的笔记本里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也对,他做过了那么多狠毒的事情,又怎么敢把一切都曝光在大家面前。
开机密码,钟可情细想了一会儿,先是输入了陆屹楠的生日,显示“密码错误”,又输入了钟可欣和她的共同的生日,依旧显示“密码错误”。
她记得从前的陆屹楠很简单,连所有的银行卡设得都是同一个密码。
陆屹楠说过:把你的生日变成银行卡密码,我就可以深深刻在脑海,永远忘不掉。感谢上天让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感谢它将你赐予给我。那曾经是钟可情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可是直到她被他锁紧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当她日日夜夜听着他和姐姐在楼道口火热缠绵,当她被剖腹挖心,当她看着端庄美丽的大
姐借着她的心脏,与他携手走入婚姻殿堂……钟可情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个银行卡密码哪里是她的生日?根本就是钟可欣的生日!她们本就是姐妹!
四月一日……
不知为什么,一个日期钻入她的脑海。钟可情的双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开机密码处输入了那年那日。
咚——
一阵清脆悦耳的开机音乐响起,陆屹楠的笔记本居然打开了。
今年的四月一日,这是什么日期?愚人节么?还是——
钟可情瞪着笔记本上的背景图片,双目看得发直。
这,这不是她前世的照片么?
虽然她和钟可欣拥有着同样的五官,连那身衣服都是一起买的,可是照片中的人躺在病床上,小腹处微微隆起,那分明是她怀孕三个月左右的照片!
四月一日,她赫然想起来,今年的四月一日正是她离世的日子。
钟可情瞬间如堕冰窟,整个人从头顶寒到了脚底。
留着一个已故之人的照片用作电脑,开机密码设得又是她的死期……她无法想象陆屹楠的内心是有多么的阴暗,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钟可情慌乱地点开他桌面上最显眼的一个文件夹,文件夹以“挚爱”命名。
钟可情一直以为里面会是钟可欣的照片,可点开的刹那,却吓得傻了眼。
整整一千零九十六张照片,每一张都是她钟可情!
背景全都是阴暗的地下室,她四目无光地瞪着天花板,腿脚被困,面色惨白的躺在那张窄小的床榻上。
照片的姿势大同小异,但每一张的右下角都记录着日期,不多不少,整整三年——
钟可情难以想象,陆屹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拍下这样的照片。时隔四个多月,他还收藏着这些不为人知的照片,是内心阴暗么?
这些可都是证据,他居然敢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钟可情飞快的打开邮箱,添加附件,刚要按下发送键……
嘎吱一声,办公室的大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陆屹楠的办公桌不是正对着大门的,钟可情直来得及关掉邮箱,删除浏览记录——才一抬起头,她的视线便跟陆屹楠撞了个正着。陆屹楠目光复杂地望了她几秒,刚要开口,钟可情率先朝着他机灵的眨了眨眼眸,露出一脸崇拜来:“陆医生,你要的资料。”她说着,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陆屹楠,笑着
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相框,问道:“你怎么还留着可情表姐的照片?”
看钟可情一脸认真地盯着那陈旧的红木相框看,陆屹楠终于松下一口气,伸手合上了笔记本。因为早上的手术来得很急,他走得匆忙,甚至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关电脑。若是这台电脑里面的照片被旁人看到了,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细细观察了钟可情的表情
,淡然若水,目光澄澈,一点都不像刚刚受了惊吓的样子,那她应该没有看他的电脑吧!
“可情的样子,我想一辈子刻在脑海里。”陆屹楠目光渺远,陷入沉思。
看他的神情,钟可情心底渐渐松下一口气,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碰过他的电脑吧?
“可情表姐能有陆医生这样的男朋友,不枉此生了。”钟可情恭维道。两个人都说着违心的话,她的心底便没有半点愧疚,而是无与伦比的快感。
陆屹楠接过钟可情手中的资料,随手翻了几页大标题,便笑道:“季小姐,替我向谢医生转达谢意,这些资料都是国内很难找到的。”钟可情拾起桌面上的相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谢医生说过了,多谢的话不必多说,他之所以愿意帮你,其实……”钟可情用手点了点相框上的人,“多亏了可情表姐
。”
“恩?”陆屹楠的眉头不由皱起。
钟可情心念一转,面上露出几分吃惊来:“陆医生难道不知道么?谢医生可是可情表姐青梅竹马的恋人呢……”
陆屹楠的脸色愈发阴沉。钟可情只要一想到,三年前的薰衣草园里,他当着谢舜名的面,强行夺走她的处子之身,她就恨得喘不过气来。那种钻心的痛苦时刻萦绕在她的心头,仿佛指望着她找一
个空子,尽数这一切回报在陆屹楠身上。
“其实十年之前若不是谢医生因故飞赴美国,可情表姐和他可能已经结婚了——”钟可情接着道,她一面说,一面皱起眉头,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来,“这……”
陆屹楠面色愈发难看,拧着眉头一脸茫然地问她:“怎么了?”钟可情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鼻头比划了两下,而后又一脸忧郁道:“没什么。”紧接着,她转过身,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嘀咕道:陆医生的眉眼和谢医生好像有
几分相像呢……
她声音虽小,但全都敲在了陆屹楠心上——
陆屹楠的面色瞬间煞得惨白,按在笔记本上的手臂不觉颤了颤,指节苍白,毫无血色。
钟可情很满意地回头,对着他笑了笑:“陆医生,谢医生说了,如果你还想要什么资料,可以随时找他。你照顾了可情表姐这么多年,谢医生很是感激……”
钟可情从来不吝啬这些客套话,尤其这些话还能让某人憋出内伤来。
陆屹楠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恍惚中,对着钟可情勾起一抹笑容:“我记住了。季小姐若是在流光遇到了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毕竟你是可情的表妹——”
“真的么?”钟可情粲然一笑,“我记下来,将来陆医生可千万别躲着我!”
说罢,钟可情欢快地跑出了心外,躲在陆屹楠的办公室外头,静悄悄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待到大门合上的瞬间,陆屹楠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瞬间暗沉下去,一双温柔的瞳仁冷冽如冰,黑暗地摸不着底。他长臂一甩,愤怒地将手中的文件夹狠狠摔在了地上,里
面的纸张撒开来,铺成了一地。
“谢舜名!”他一拳砸在笔记本边上,咬牙切齿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果然是生气了呢!
钟可情露出畅快的笑容。上一世,咱们不用再提,这一世,就看谁比谁更无情!
谢舜名的公寓里,一名戴着鸭舌帽、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背光而立。
“怎么样?她把资料送过去了么?”谢舜名半倚在沙发上,眼眸微微眯起,仰头望着天花板,看上去心不在焉,实际上却是上了心的。
易阑珊是他早前买通的私家侦探,查季子墨的消息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是最近才有了些眉头。
“送是送去了,只是……”易阑珊将一叠照片丢到谢舜名面前,“她对那叠资料动了些手脚,好像是故意不想让姓陆的拿到有用的信息。”“这么说,我还多此一举了!”谢舜名轻笑一声,眸底晦暗不明。早先陆屹楠问他要这些案例的时候,他已然留了心。可情的死至今疑虑重重,可情才出事没多久,身为男
朋友的陆屹楠就跟可情的双生姐姐爆出婚讯,婚礼之上还冒出个抢亲的童谣,这一切的一切,已然超出了谢舜名的想象。
谢舜名担心陆屹楠要这些资料别有用途,更担心陆屹楠跟钟可情的死有关,所以事先在那叠资料里面动了手脚。
他捏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季子墨跟他做着同样的事情,将那些典型案例的关键点模糊化处理。
呵……好一个聪慧的丫头!说她高中没毕业,没有学过医,可她却有着惊人的慧根,有着超出常人的领悟能力。谢舜名盯着照片上的几个关键点看了看,那丫头做出的修改合情合理,若不是亲眼见
过手术实例的人,绝对看不出这些资料已经被动过了手脚。
“可不是,这丫头的胆子比你想象中更大!”易阑珊又丢出一打照片来,“她潜进陆屹楠的办公室,猜出他的开机密码,甚至试图动他电脑的资料。”
谢舜名盯着照片看了看,因为拍摄的问题,只能从窗户的反光玻璃里面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模糊内容。
屏幕上是一个女人,和可情有着几分相像,又有些像可欣,毕竟她们两姐妹是一母同胞,很难辨认。
“她怎么会直到陆屹楠的开机密码?”谢舜名的眉头不由皱起。易阑珊咬了咬唇,“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我调查过从季子墨出身至今的所有资料,除却十年前的火灾被人刻意抹去,我特意查了查季子墨的人际圈。她今年十六周岁,在钟
可情小姐去世之前,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陆屹楠,能猜出陆屹楠的开机密码,简直就是奇迹!”见谢舜名的脸上露出些许疑虑,精明的女侦探又道:“他们都走开之后,我也尝试过。陆屹楠的开机密码既不是自己的生日,亦不是钟可情的生日,所有我能想到的数字都
输入了,一个都不对!可季子墨却能猜对,不觉得奇怪么?
谢舜名垂眸深思了一会儿,忽的抬起头来,“或许季子墨在计算机方面有着惊人的成就?先前她也登陆了可情的QQ,可情的QQ密码极为复杂,不是一般人猜得出的!”
易阑珊又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季子墨从未修读过计算机方面的课程,就连中考的计算机课考试都是找高年级同学代考的——”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啊!”谢舜名的嘴角不觉缓缓露出几分邪肆的笑意来。对这丫头琢磨得越深,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兴趣便越来越浓烈。就是他三岁的时候遇上刚刚出世的钟可情一样,他用
稚嫩的小手摸着摇篮里更加弱小的她,那个小生命只是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便勾起他一生浓烈的兴趣。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易阑珊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自信来,“这大概是我查到的最有价值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谢舜名的双眸眯成一线。
“四个月前,钟可情小姐离世的当天,季子墨曾经割腕自杀……”易阑珊缓缓道。
“这算不上秘密。”谢舜名勾起唇角,“我听贺迟提过,是因为江美琴母女的入侵,那丫头因为极度的自闭和抑郁,才选择了自杀——”
“呵……”易阑珊轻笑出声,“贺医生是这么跟你说的么?”
“恩?”谢舜名听出她话中有话,“什么意思?”
易阑珊又丢出一叠照片扔到谢舜名面前,“季子墨自杀,江美琴母女并不是直接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易阑珊点了点照片上的人,“相信贺医生才最清楚。”谢舜名看着贺迟与另一个女人搂在一起的照片,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