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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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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瘦弱的少女,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后背瑟瑟缩缩,像是在颤抖,又或是在哭泣。

    钟可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又是一个被禽兽男拐骗上床的无知少女来做人流。

    她捧着资料,端着咖啡正要离开,屋子里的少女便急匆匆地跑出来,跌跌撞撞,正好撞翻了她的咖啡。

    少女一抬头,对上钟可情的脸,眸中惊恐加剧,忍不住惊叫出声:“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钟可情的目光沉静如水,对着张小蝶云淡风轻地说。

    “子墨小姐,你……你都看到了?”张小蝶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冽如冰,瞳仁深处的惊惧再也掩饰不住,原本瘦弱的身子显得更憔悴了。

    “都看到了。”钟可情点点头,冷静得出奇,“季子姗就是掌握了这个秘密,所以,你才背叛我?”

    “不,不是的!”张小蝶连忙否认,“她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张小蝶面色一慌,突然朝着钟可情跪倒下去,“子墨小姐,我求求你,这件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你若是说出去了,老太太一定会赶走我的——”

    钟可情心头冷笑,“在你眼里,我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

    张小蝶慌乱摇头,“不是的。”

    钟可情甩了甩手:“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跪我?季子姗用什么威胁你,我已经不想知道。她夺走我季家大小姐的名分,我也无所谓,这些本来就不是我在乎的。”钟可情曾经在月牙湖畔看到过张小蝶和一个男子纠纠缠缠,那时候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张小蝶背叛她的原因。季子姗手上多半有些什么把柄,一向乖巧的张小蝶才会愿意帮

    着她做坏事的吧?

    “子墨小姐……”钟可情转身欲走,张小蝶却突然跪着朝前移了两步,拽住了她的裤脚。

    钟可情不由皱眉,声音冷沉:“你现在还是一个孕妇,跪着不太合适。我虽然是你的雇主,但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你没必要跪我。”

    “小姐,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张小蝶眼泪汪汪,慌乱无比。

    钟可情挑了挑眉:“堕胎缺钱?”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丢到张小蝶脚边:“拿去用吧,我当施舍乞丐了。”

    钟可情的话中含了一丝恨意。重活一世,她最讨厌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上辈子,亲生姐姐背叛她、初恋情人背叛她,就连相处了多年的乳母也——

    她发过誓,倘若再遇到这样的人,她一定不会心软。

    张小蝶捡起钞票,慌忙塞回钟可情手中:“小姐,钱……我不缺,我已经攒齐了。”

    “那你为什么跪我?”钟可情不禁冷哼一声,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小姐,你帮帮我。我还不满18周岁,做人流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我妈妈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张小蝶面色蜡黄,很明显这些天都在为这件事焦虑。

    “孩子的父亲签字,也可以。”钟可情冷声道。

    她的话似乎戳中了张小蝶的痛处,张小蝶的面色瞬间煞得惨白,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往下落。原本青春正盛的少女,瞬间沦为被人嫌弃的弃妇。

    “孩子的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说得很婉转,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被抛弃的事实。犯贱的男人真是一个接一个,钟可情本不想多管张小蝶的事,但她的际遇不由令她想起前世的自己。钟可情的拳头握了握,眉头拧成一团,压抑着愤怒问道:“孩子的父亲

    是谁?”

    她远远地见过那个男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是……是……”张小蝶犹犹豫豫,仍旧不敢开口。“你找死么?一直跪着?”钟可情狠狠剜了她一眼,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看上去粗暴无比,实则已经孤寂了她腹中的胎儿。张小蝶的腹部只是微微有些凸起,还不算明显,以钟可情从医多年的经验,孩子也就三个月左右。怀孕的前三个月,一直跪着,很容易小产。虽然张小蝶不想要这个胎儿,但钟可情还是希望她通过人流手术取出,

    毕竟这种意外流产带给女人身体的伤害很大,很有可能造成不孕。

    “小姐,你,你还是担心我的。”张小蝶的眼角挂着泪,双眸之中燃起些许希望。

    钟可情是刀子嘴豆腐心,咬牙道:“你现在还受季家雇佣,你出了什么事,季家可是要赔钱的!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季家着想!”

    张小蝶抿了抿唇,眸光诚恳:“我知道小姐是为了我好。”

    走廊里人来人往,而张小蝶和钟可情正站在妇产科的门口,惹来不少目光。

    “啧啧,看她们那样子,多半又是来堕胎的。”有过往的病人小声议论着。

    “你觉得,她们两个是谁堕胎?”张小蝶的肚子还小,根本看不出来,难免惹来路人的猜测。

    钟可情讨厌被外人这种赤裸裸的目光扫视,她一把握住张小蝶的手,将她朝着人少的地方拽去。

    “看呐,堕胎的那个一定是旁边那个凶凶的女生,她受不了我们的目光了。”

    “是啊!一定是她……”

    “我怎么觉得那个女生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眼熟的人多了去了,你看见谁都觉得眼熟!”

    “哎呀,我想起来了!早上我陪老公去看诊的时候见过她,她是心内科新来的实习小医生,好像叫什么小墨……”

    “……”

    过往的病人,指着钟可情和张小蝶的背影,喋喋不休。女人就是这样,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女人。

    钟可情将张小蝶带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楼道,压抑着心头怒火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吧?”

    张小蝶垂下头去,眼中竟是苦涩:“孩子的父亲,您认识的。是……是跟我们同班的何进。”钟可情对何进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当初他就是季子姗的走狗,想尽办法地折磨季子墨。前阵子,他那边没什么动静,钟可情一度以为他改过自新了,想不到……是换了

    个法子来陷害她而已。

    张小蝶倚着墙壁,身子瑟缩成一团。她似乎很不愿提起何进,但又不得不向钟可情坦白。“我们是三个月前好上的,”张小蝶静静地说,脸上满是不安,“子墨小姐,你知道,我只是一个佣人,这么多年,一直过着低声下气地低等生活。在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

    欺负我,我没办法抬起头做人。”

    长郡高中是贵族学校,而张小蝶只是一介丫鬟,受到同学们的嘲笑,那是意料之中的事。钟可情两世为人,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自然不明白张小蝶的苦处。

    “他一开始对我很好……”张小蝶说,“他还说将来要娶我——”钟可情微微一怔,随即便冷下脸来,“男人骗女人脱裤子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包括当年的陆屹楠,爱她、要娶她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后来钟可情没有同意,他居然

    就用了强,还是当着谢舜名的面,迷奸了她!张小蝶心中一痛:“我现在才认清他,我该怎么办?我的肚子会越来越大,迟早会被我妈妈发现。我不能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我必须打掉这个孩子!子墨小姐,你帮帮我

    ,这个世界上,能帮助我的人只有你了……”

    钟可情抿唇,沉默不语。

    若她还是从前的钟可情,帮张小蝶做个人流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现在,她在心内科,妇产科那边有童谣横在中间,她根本靠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好操作。“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女而已。你要我怎么帮你?用我的名字,帮你签申请单?对不起,我不是做不到,而是做到了,也对你毫无帮助。”钟可情冷

    静道。

    她清楚地知道,流言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怕。她才刚刚进流光医院实习,犯不着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她的张小蝶,而毁掉自己的前途。张小蝶掩面而泣,“我妈妈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这辈子能考上大学,能够光宗耀祖。我爸爸现在病重,连医药费都快付不起了。我不能让他们对我失望。我一旦被

    发现怀孕,老太太会将我赶出季家,C大也不可能愿意收我。”

    钟可情知道,前两天高考放榜,张小蝶拿下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直接被C大最好的专业录取。这对于打工十多年的张家夫妇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惊喜的事情。

    钟可情最受不了看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哭,张小蝶不止柔弱,还家庭困苦。

    “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钟可情眉头一拧。

    张小蝶像是早就想好了,面露期盼地望向钟可情,“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贺医生的关系很好,他如果能帮我签字——”“你是要贺迟冒充孩子的父亲签字?”钟可情没由来地一阵恼怒。她虽然不是贺迟的什么人,但……但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让贺迟去冒名认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

    胎儿!

    张小蝶怯弱地点点头,“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贺医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贺医生一定不会介意的——”

    他不介意,我很介意啊!

    钟可情默默地在心底怒喊!她跟贺迟,根本就不是什么恋人关系嘛!

    自从上次和贺迟闹翻,他们已经好几天都不曾联系了!

    钟可情心里头一瞬间冒过一种想法:不如,她去求谢舜名,求他帮忙签字。反正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再收一个,对他的声誉也没多大影响吧?

    张小蝶面上挂满泪痕,胆怯地搅着手指,一脸恳求地望向钟可情:“子墨小姐,请你别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我怕传开来,何进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钟可情的心情沉甸甸地,推开张小蝶的手,冷漠道:“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我再联系你。”

    见钟可情应承下来,张小蝶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朝着钟可情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安全出口离开。

    张小蝶的胆子很小,连医院的正门都不敢走。钟可情叹了一口气,她究竟要怎么帮她呢?

    钟可情绕路去了四楼,先将谢舜名整理的资料交到张副院长手中,又对着张副院长问道:“张院长,关于我表姐的遗物……”“啊——”张科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想起来什么,拍了下脑门道,“先前谢医生也来问我要,我已经让人转交给谢医生了。听闻谢医生和钟医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要好。

    季小姐如果想要看那些资料,直接找谢医生要一份副本即可。”

    谢舜名也来要过她的遗物?

    钟可情眉头一蹙,难道他是对医院起了疑心?

    “原来是这样,那谢谢张院长了。”钟可情缓缓一笑。

    张科又喊住她,问道:“季小姐,现在在谢医生手下,工作还顺利么?”“很顺利,多谢张院长关心。”钟可情莞尔。她的志向并不在心内科,原想找张院长帮她调去心外科,好进一步接近陆屹楠,盗取他的犯罪证据。现在看来,谢舜名已然对

    她的死产生了怀疑,她倒不如留在他身边,慢慢搜集证据。

    钟可情到四楼楼道口重新冲了一杯咖啡,回到心内科的时候,谢舜名已然不在座位上。钟可情放下咖啡,忍不住朝着他的电脑屏幕扫了一眼,引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病历扫描件,病人的名字有些模糊,医生的诊断处,潦草地写着一行字:遗传性凝血因子匮乏…

    …

    这是血液科该看的东西,怎么谢舜名最近转了性,居然研究起血友病来了?

    究竟是哪个病人,居然能让谢医生如此上心?

    钟可情细细地研究了那个病人的名字,偏偏那一块刚巧被水印挡住,隐约可以看出应该是三个字。

    会是关静秋么?

    因为关静秋有病,所以谢舜名才一直照顾着她?她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相爱?

    钟可情正想得出神,谢舜名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冷沉着声音道:“怎么?你对这病历很感兴趣?”钟可情心头一颤,吓了一跳,手臂一抖,差点儿将桌上的咖啡撞倒,幸而谢舜名稳稳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冰凉透过她的手背,一点点渗入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颗

    颤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不……我只是碰巧看到。谢医生是心内科的医生,竟然在看血液科的东西,很好奇而已。”钟可情战战兢兢地解释,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无奈谢舜名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开

    。

    他沉静如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眼眸深处有一股说不出的忧郁,“一个朋友患了这种病,可能危及生命,我想努力一下……”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按着钟可情的手掌也越来越用力,仿佛想要从她身上攫取力量似的。

    一个朋友?

    钟可情的脑海里瞬间就闪过关静秋那张端庄温婉的脸,谢舜名身边除了贺迟,鲜少有朋友,贺迟的名字又是两个字,看来这个病人确实是关静秋。“贺迟是这方面的专家,为什么不请他帮忙看一下,或许还有希望?”钟可情虽然怨恨关静秋从她身边夺走谢舜名,可是事关生死,关静秋又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要她束手旁观,她做不到。

    谢舜名摇了摇头,面容死寂。“人命关天,只要有一点点机会,都应该尝试一下,不是么?”钟可情眉头蹙起,面上露出焦急之态。她被陆屹楠困在地下室的三年,哪怕只要有一个人尝试着寻找一下她

    ,她都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吧?她错失了自己的机会,不能再错失掉别人的机会。

    微微敛起眉目,谢舜名眸中精光闪过,对上钟可情的视线,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找过贺迟了……”

    “怎样?”钟可情焦急问道。

    谢舜名摇了摇头:“血友病无药可救,只能保命,不能根治。”

    “连贺迟都束手无策么?”钟可情面上露出几分落寞来。

    “怎么?”谢舜名突然收起一脸的阴沉,弯了弯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在你的眼里,你的男朋友是万能的?”

    贺迟才不是她男朋友?

    钟可情摇了摇头,决口否认道:“他是他,我是我,请谢医生以后不要将我们两个的名字挂在一起。”

    谢舜名轻笑一声:“呵……小两口吵架了?什么原因?”

    钟可情沉默不语。算不上吵架,就是冷战吧。贺迟喜欢的人是季子墨,她是钟可情,她和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又怎么可能活到一块儿去呢?

    见钟可情不回答,谢舜名轻啜着气,拂到她耳畔,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吵的架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三分邪气,三分漫不经心,可能也有那么一分的真心。这真心,应该是在关心自己好哥们儿的幸福。

    钟可情眼眸中的期待,渐渐变成失望,叹道:“谢少想多了。”直到钟可情的手从他手中强行抽走,谢舜名才逐渐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出那样一番话?就像鬼迷心窍一样,他们之间有一股神力

    在牵引,逼着他朝着她靠近。

    他和她,相差整整十二岁,一个是事业有成的医生,一个是高中未毕业的小师妹,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总是不知不觉之间碰撞,生命的线路一点点交叉。钟可情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谢舜名则继续对着电脑,查阅资料。他纤长的五指时不时抚一抚咖啡杯,勾起好看的薄唇,轻轻啜上一口,像是很享受的样子,又像是刻意隐

    藏着心底的哀伤。

    关静秋患了不治之症,他大概很难过吧?

    因为这样,他才会有方才的那一系列举动。他握着她的手,只是因为伤心,只是因为想要找到些许安慰而已。

    钟可情这样想着。

    好一会儿功夫,她收到张小蝶的短信,请她帮忙想想办法,她这才想起来,她是要找谢舜名帮忙签字的。

    钟可情蹑手蹑脚地走回谢舜名身边,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刚要开口请他帮忙,目光一扫,却瞥见了一侧的厚厚一打资料。他应该为关静秋的事忧虑了很久吧,直到现在,钟可情才发现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英国皇室血友病史》,那本书的书页从侧边看,已经被翻得发黄,想来他已经

    认真研究了里面的内容。

    “有事么?”谢舜名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面藏着疲惫。钟可情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便兜着圈子,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谢医生。如果现在有一个女人生命垂危,救她的唯一方法就是要你跟她结婚,你会愿意帮忙吗?

    ”

    钟可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只是假设,没有任何映射意义。”

    谢舜名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答反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男人患了不治之症,为了不让心爱的女孩儿伤心,没有和她结婚,她会怪他吗?”

    钟可情被他问得愣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谢舜名见了她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我也只是假设,没有别的意思。”

    钟可情想了想,诚恳道:“如果那个女孩儿真的喜欢他,就不会介意这些,毕竟爱情是高于生命的,不是么?”

    谢舜名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觉得跟一个医生讲爱情高于生命,合适么?”钟可情乖乖闭嘴。她说不过他,小学的时候,他就拿过学校辩论赛的总冠军,连高年级那些口齿伶俐的学姐、铁齿铜牙的学长都被他一一击败,她一个小小的学妹,怎么

    可能说得过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钟可情急急问道,“你会不会跟她结婚?或者不用结婚,冒充一下她男朋友,冒充一下她孩子的父亲就行!”

    谢舜名浓眉一挑:“我一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而且我是不婚主义者,跟我谈结婚,省省吧!”钟可情落败而归,看来想让他帮张小蝶签字,恐怕不太可能。一来,他跟张小蝶非亲非故;二来,他是娱乐界的宠儿,这若是事情传了出去,钟可情不害怕他暴走,就是

    担心张小蝶会承受不住他那些热情女粉丝的抨击。

    谢舜名被PASS掉,她唯一能求的人只有贺迟了。

    钟可情翻出贺迟的电话,心里头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谢舜名刚巧做完手头的事情走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机,看着她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他似笑非笑道:“想他就打给他……”

    才不是想他呢!

    钟可情心底有两只小人在打架,完全不知道要怎样跟贺迟说出这样的请求。既然她一早就要跟他划清关系,现在又怎么能拉下脸去求他?

    钟可情心烦意乱地抬起头,又对上谢舜名焦灼的视线。

    谢舜名突然拿起自己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朝着钟可情面前晃了晃。

    “不要!”

    他居然拨了贺迟的电话,他究竟想做什么?钟可情大吃一惊,伸手就要去夺他的手机。

    谢舜名个子有一米八五那么高,身材修长,只要轻轻将手机举过头顶,钟可情就算踮起脚尖,也很难从他手中抢到。

    扒!

    爬!

    拉!

    扯!

    撕!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当贺迟的电话接通的时候,钟可情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倒挂在谢舜名身上了。她或许根本没有觉察到她距离他有多近,柔软的胸脯全都贴在他身上,一

    条长腿也松垮垮挂在他腰间,做出一个向上爬的姿势……这要是落在旁人眼中,毕竟又要为A市的影视媒体做出贡献,为杂志社创造新的热点话题。

    那是很暧昧很销魂的姿态。

    原本只是想逗弄她的谢舜名,瞬间都觉得浑身有些不自然了。

    谢舜名的手机开的是免提,贺迟低沉阴郁的嗓音便传过来:“怎么?打我电话,又出什么毛病了?”

    钟可情屏住呼吸,一手勾在谢舜名的脖子上,一手拼命朝着他面前摇晃,示意他不要乱说。

    谢舜名还没来得及应承,门外的小护士刚巧推门进来,撞见他们相拥在一起的一幕,惊叫出声,指着钟可情尖叫道:“季小姐,你……你为什么趴在谢医生身上?”

    护士小吴的声音很大,谢舜名的手机又开着免提,电话那端的贺迟听到了,面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钟可情拼命解释。

    谢舜名却对着电话那端道:“她趴在我身上,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钟可情没料到谢舜名会这样说,整个人惊得面色惨白,她夺过手机刚要说话的时候,电话那端便响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钟可情颓然将手机放下,一脸震惊地望向谢舜名,心里是又急又气,“谢医生,你明明知道这都是误会,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谢舜名薄唇微勾,狭长的眼眸不觉眯起,邪肆的笑容里面藏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你不是想要见他么?我保证,不出三分钟,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谢舜名话音刚落,心内科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大力踹开,门框重重撞向墙壁,震得整个大楼都跟着颤了颤。

    贺迟满面阴沉地出现在大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钟可情,双瞳之中的火焰似乎就要喷出来。他现在不像是发怒豹子,而是一头谁都惹不起的喷火龙。

    他三两步冲到钟可情面前,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冷哧道:“季子墨,你给我长脸了,趁着我不在,往我好兄弟身上爬?”

    谢舜名挨了贺迟一拳,那一拳打得不轻不重,大约是顾忌到他的病。

    钟可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迟连抱带拖拐出了谢舜名的办公室。

    贺迟拽着钟可情上了六楼,将她塞进他自己的办公室,狠狠甩上大门,并且反锁起来。从三楼到六楼,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惊动了不少小护士,大家纷纷都躲在窗户偷窥。贺迟鹰兀般冷冽的眸光扫过去,唰得一下拉下落地窗帘,阴沉的面孔将外面围观的

    人都吓得不轻。“其实……事情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知为何,这时的贺迟让钟可情的心底升起一点点惧怕,从未有过的惧怕。钟可情觉得这一定是季子墨的心在作祟,季子墨的心认出

    了贺迟,她也无力控制自己。

    贺迟当然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误会,谢舜名的语气那样轻佻,分明就是在戏弄他。可恨,关于季子墨的任何事情,他都会情绪激动,别人算计好了他,他就乖乖地上当。

    他是有很久没见到这丫头了,谢舜名给他这样一个借口,他当然要冲出去。

    他其实并没有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可他的心底却相当地不舒服。他跟她赌气,跟她吵架,三天没有联系她。她不道歉也就罢了,居然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这种模式相处的两个人,已经超出了他能忍耐的极限,根本就不像一对情侣

    !

    “说吧,你想我怎么惩罚你……”贺迟的薄唇抿成一线,两弯浓眉斜飞入鬓,带着狠厉的怒意一点点逼近钟可情。

    钟可情朝后退了几步,很快后背就抵在了墙上:“贺迟,我不是你的专属物品。一来,我和谢医生没有发生什么;二来,我们就算发生了什么,你也没有权利惩罚我。”

    好啊!季子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贺迟的心里越想越不舒服,他讨厌那种被她漠视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多年的感情,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可以抛弃得一干二净。

    “季子墨,你真是无法无天了!”贺迟凑上前去,双臂一横,便将她紧紧纳入怀中,一手摁在她腰间,一手压在她的后脑勺,薄唇粗鲁地附上了她的唇瓣。

    钟可情心头的怒火被点燃,带着前世的那些屈辱经历,她最讨厌别人对她用强,就算是真心相爱,也不可以!

    钟可情的眸底瞬间闪过狡黠的精光。

    “嗯……”

    钟可情突然发出一声低低地娇吟,一直抗拒的手臂也软下力道来。

    她分明还是记得这种感觉的!

    贺迟的心底瞬间闪过一震惊喜。

    钟可情尽力配合着他,吻到深处,她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尖锐的牙齿重重咬下去,腥甜的味道瞬间在她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贺迟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石头做得!

    她居然算计着咬他,若不是他反应灵敏,这会儿多半半个舌头都没了!

    贺迟缩回被咬破的舌尖,嘴角挂着血痕,带着几分残酷地味道瞪着她。

    他的手臂仍然环在她的腰间,钟可情毫不客气地抡起他的手臂,又是一口,不分轻重地咬下去。

    “咬吧,爱怎么咬就怎么咬!”贺迟也不阻止她的任性,双臂都伸到她面前,任由她肆虐。好一会儿功夫,直到钟可情的牙齿有些发酸,她心头的那股怒火才渐渐消失,浑浑噩噩地对上贺迟的视线,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刹那,她将霸道无理的贺迟当成了强奸

    她侮辱她的陆屹楠,就那么一刹那,她咬得贺迟的手臂鲜血四溢,而贺迟却一声都没吭。

    “咬得舒服吗?”贺迟挑着眉梢,落寞地笑。

    “解气了么?”他的嘴角带着几分无奈,血迹没有擦掉,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如果舒服了,解气了,我们和好,好吗?”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般低声下气过,唯独对季子墨,他是三番四次的隐忍。

    他对她近乎是溺爱,就算是舍了他的命,他也希望她能一直开开心心。

    “对……对不起……”

    钟可情的视线与贺迟相撞了几秒,她心头一颤,慌忙去查看他的伤势。

    贺迟撂起袖子,露出两道清晰可见的牙齿印,一道是钟可情新咬的,另一道明显是旧伤,却一样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钟可情眉头一蹙,指着他手腕处的另一排牙印问道:“这是谁咬的?”

    说到这齿痕,七八年前的记忆就涌上心头。贺迟那时候才高三毕业,拉着几个兄弟去吃散伙饭,没料到撞上同校的另一个班级聚餐。

    碰见几个熟人,大家一时兴起,就混在一桌敬起酒来。

    可能是人很多很拥挤的关系,贺迟被挤到了一个女生身边。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看上去也是刚毕业,垂头不语,面上挂着很忧郁的表情。

    一到毕业,情侣们都会面临分手,或是异地恋,这样的抉择。贺迟见过很多对,那女生的表情,他也从别人脸上看到过。

    女生面容姣好,穿着短t和牛仔裤,举杯的时候,腰身完美的线条展露无余,长袖半跨在身侧的长凳上,姿态撩人,是个人间尤物。贺迟不由多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好友便恶作剧般地将他往那女生怀里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