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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是越来越安静了。”站在海岸线的一处悬崖边,“朋友”的声音在孙无情的脑海里回荡:“他们不会从海面走,目前的潜艇水平已经能在海底制造出原先千万吨级的走私舰船,这也加大了监管的难度。以前国土往外200海里外才是公海,但事实上这个距离还没离开大陆架,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逃避联邦的监控。但是延伸私海范畴,这差点让联合国吵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们在太阳国的驻军对东国有很深的影响。”
孙无情放眼望去,这里是联邦的西海岸,隔着一个遥远的太平洋,就是东国。
而现在,在他们身下,针对最后一战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他们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让他们走一部分人,这部分的概率是算好的,也就是说,我们要杀的人也是算好的,不会多也不会少。命运已经注定。”“朋友”的腔调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孙无情眨眨眼,他很熟悉眼前的这个概率,一旦死亡人数下降到某个阈值,代表联邦稳定性的指标就会变成绿色,这意味着“无名”能对联邦造成的影响,已经在概率之外。
这是它的工作,至于谁死谁生,那是上帝的事。
死神只负责安排名单。
“但郑独必须要抓到。”孙无情看着逐渐被攻破的防火墙,“朋友”提前攻入了对方的电子系统,“无名”已经没有能力构建大型的屏蔽区域,只有在逃生通道中,他们摒弃了所有电子设备,方便东国移民的逃离。
这需要他们的参与。
身体素质到达一定程度,会比普通的人形机器人要灵活。而且,联邦需要孙无情亲自去收集相关的数据。
他的双眼,现在就是联邦的眼睛。
“他如果知道更深层的秘密,‘无名’至少有216种方法让他说不出来。他还留在这里,就意味着没有价值。”“朋友”一直在提醒他:“无情,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看到的,只是你能看到的。”
孙无情轻轻点了点头,即使他已经能连上联邦的两台智脑,已经拥有S级数据权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包括建立“朋友”和“卡尔斯”的人,还有上次梦境中,坐在桌子前讨论的四个人,他都一无所知。
“那开始吧。”话音刚落,在他身后,海岸线上出现了几十台机甲,以及数十名身着联邦战服的黑衣人。李显赫的管家就在孙无情身后,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七级,这次任务,主要是保护孙无情。
四王没有一个人参与这次的行动,因为没有必要。
杀鸡焉用牛刀?
在他们面前,平静的海平面突然翻起了几十道漩涡,一个个可以容纳机甲的金属管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这里下去,便直达“无名”登船的港口。
他们处心积虑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处埋藏伏兵,却没想到联邦直接绕到了他们身后。
或许,他们是还不习惯这个机器的强大。
嘭,嘭。一连串的爆裂声从人们的头顶传来,在第一台机甲跳下通道的瞬间,“朋友”正好把洞穴顶部的金属板打通,时间分毫不差。
狭小的地下空间内,已经挤满了人。在人群最前端,密密麻麻的窗口已经被他们填满,至少上百个通道让他们登上这几艘走私船,但相比这些要逃命的人,明显还不够。
已经走了不少人,只要能上船,据说就能回到东国,所以大家都在往前挤。
上百名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正在疏导人群,优先让妇女和孩子上船,如果受到质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里的枪。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联邦很早就缩紧了对东国移民的政策,除了顶尖的技术人才和富豪,不会轻易的颁发绿卡。现在挤在这里的东国人,大部分是很早就来到联邦,甚至生活了几代的人。他们做着最底层的工作,逐渐的被排除到联邦的外围。即使是齐桓一家,也在一双无形的大手下失去了全部。
这双手,就是“朋友”。
“无名”的计划其实并不鲁莽,而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如果不在这个时间点挑起纷争,很快他们就会失去所有的力量。
像现在这样,无力反抗。
机甲落下来时,就已经砸出了一个个血坑。尖叫声如海浪撞击礁石,人群互相推搡,顿时一片大乱。
所有人都知道联邦会来阻止他们,所有人也都存侥幸,认为自己能上船。
但能上多少人,“朋友”已经算好了。
现在,联邦让他们留下。
改船票,上天堂。
而“无名”的反应也很强硬。机甲站在人群中,他们开始向机甲开枪。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舍生忘死拦在人群前的圣人,“无名”用最铁血的姿态,回应着联邦的进攻。
面对野兽的唯一做法,就是向它开炮。
即使这可能伤到自己人。
很多年前,“无名”的干部就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他们让联邦意识到他们的力量,从而不得不遣散所有的东国移民,把这种边缘化的丑恶暴露在世间之下,而代价,是牺牲了少部分人。
一边是少数人,一边是多数人,如果一定要选一边,郑独相信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
子弹打在机甲上,跳弹会大概率伤及旁边的人群,但如果不把联邦人击退,会死更多的人。
“自由行动。”这是郑独通过通信系统发出的最后一条命令,下一秒,他踢碎了身边的电脑和服务器。
从听到孙无情的声音开始,他就知道不能再依靠机器。
但“无名”能和联邦周旋那么多年,自然有他们的方法。
或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够拼命。
几十枚针对机甲的电磁弹落在人群中,很快,无数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从各个角落一拥而上。他们熟悉机甲的薄弱之处,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无名”。
当第一台机甲被他们攻占,机甲师被特质的军刺刺死,机甲在病毒的入侵下主动交出了控制系统,为“无名”打开了舱门时,孙无情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的力量。
能和联邦争斗那么多年,他们不是只会挥舞冷兵器的原始人。包括基因工程,密码学和计算机领域在内的专家,“无名”里依旧能挑出不少。
但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联邦用一道影子回应了他们。
一个人,一柄长刀,从洞顶落下,只听见一声巨响,那台被夺去的机甲头上,就多了一道道裂缝。
那把特质的合金长刀,刺透了舱门,从驾驶员的头顶劈下,把他穿了个透心凉。
这早已经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联邦对身体素质的评定,普通人就是一级。为了在战场上人类还能派上用场,“朋友”开始了基因改造的研究之路。漫长的基因选择下,很多人拥有了古代人梦寐以求的力量。
李显赫的管家,明显也是其中一员。
先下来的机甲暴露了“无名”大部分的作战力量,紧随其后的联邦特战部队,精准无误地奔向其它的“无名”。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滚到地上,再被拥挤的人群踩个稀烂。
同时,剩余的机甲扛起重武器,正在迅速的收割这些东国移民的生命。
“离开。”下一瞬,李显赫的管家听到了来自通信系统的声音。
没有任何犹豫,他丢下手里的武器,离开了这个机甲。
一枚狙击子弹从一个角落射来,擦过他的肩膀,巨大的动能让他在空中无法保持平衡,狼狈的落到地上。
但如果不是这声提醒,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在洞穴顶端,看着这一切的,是孙无情。
更多微型机器人从洞顶涌出,慢慢取代孙无情的双眼,盯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就像蚂蚁对上人类,所谓的反抗,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而郑独,无疑是里面最大的一只蚂蚁。
“无名”同样组成了一队特战部队,由郑独率领,几十名身体素质在五级以上的“无名”加入战场,一时间,联邦就出现了伤亡。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朋友”依旧能从他们的动作和身材锁定他们的身份。这些人都曾是“无名”的中流砥柱,在四名干部之下,是他们在完成最危险的任务。
可谓身经百战。
但已经人丁凋零。
孙无情一眼看去,二十七人。
泥牛入海,翻不起一丝风浪。
于是他松开手,任由身子往下落去。
这一落,时机正好,分毫不差。
他站在了郑独的面前。
白色的面具,再度对上了联邦的黑色战甲。
去年在阿普尔市见面,郑独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懂武。
时隔一年,孙无情用拳头来回答这句话。
看似轻飘飘的拳头碰到了郑独的胸膛,在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寸劲,众人只看到郑独倒飞出去的身影。
论身体素质,孙无情五级,郑独六级,如果正式的来一场公平对决,他还是压孙无情一头。
但天时地利人和,孙无情都占尽了。
借用落地的反弹之力,孙无情下蹲的动作,挥拳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可以挑剔之处。
可以说比机器还要精准。
这一招,就分出了胜负。
同样,随他下来的五十几名身体素质在五级以上的剩余部队,也迅速解决了“无名”所有的反抗力量。
枪声,停下了。
鲜血才开始在地板上流淌。
转眼间,白色的面具已经变成了红色。
就在这时,一个并不高的身影拦在了倒地的郑独身前。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张开双臂,白色面具下,愤怒的双眸,死死盯着逼近的孙无情。
黑色的联邦战甲,如乌云般朝他压下。
联邦军人杀了他的父母,毁了他出生的街道,即使是逃到了这里,他们也不放过他。
“你们这些……”
呯。
话还没说完,便迎来了一声枪响。
在孙无情眼里,还需要清除一个反抗者,才达到“朋友”需要的阈值。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他可能会犹豫。但既然戴上了面具,他就是“无名”。
杀他朋友的“无名”。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孙无情逼近了郑独,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原来,是你。”郑独咳着血,认出了这道声音。
孙无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着。
“这里想上船的人,都不想继续待在联邦。你们不欢迎我们。”他说道。
“联邦没有歧视任何一人,管甚至今还在学院任教。你们甚至杀了我的一个东国同学。”
听到这句话,郑独惨笑一声,声音里净是嘲笑与讽刺。
然后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面具。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或许用撕更合适。
令人恐惧的撕扯声,没有一丝惨叫,郑独的脸皮连着面具一起被摘下,展现在孙无情眼前的,只是一片血肉。
他把带着血肉的面具狠狠地摔到孙无情的身上,仿佛砸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对联邦的憎恨,他最终只能用这种方式抗议。
血肉之中,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孙无情。
下一刻,就失去了神采。
他的死,当真轻如鸿毛。
“服毒自杀了。”“朋友”告诉他。
孙无情看着眼睛里的数据,一片绿色,这次行动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无名”几乎全军覆没,完成这一切,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收队。”孙无情直起腰,不管还活着的人,不管他们是否还会继续上船,离开联邦,都与他无关。
上百艘巨大的潜艇离开了这个海港,没有受到联邦任何阻拦。死伤情况在东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们很难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来指证这场屠杀。
双方,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在这沉默之间,是一个个消逝的鲜活的生命。
他们的墓碑上,终究没能刻下一个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