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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 月明之时, 到处都是欢歌笑语, 热闹非凡。
瑟瑟抱着宝福一步步退, 退到了墙角的位置,悄悄摸出来一把杌子,抱着宝福坐在那儿,事不关己。
而庭院里,早就乱成一片。
邓五和邓老婆子一时不察,认下了瑟瑟和宝福,这可就捅破了天。
邓席氏在他们的对话中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脸都苍白了。
她这是被骗婚了!
说什么在家中没有过相好, 独身一人的好郎君,儿子都三岁大了!
邓席氏受不了这个委屈, 砸了所有的东西,打骂着邓五和邓老婆子。
她的丫鬟都是跟着她从侍郎府出来的, 自然向着她, 卯足了劲打邓五。
邓五一个大男人被打得抱头鼠窜,饭菜汤汤水水淋了他一身, 狼狈的连街边流浪的乞丐都不如。
“娘子,娘子你听为夫解释啊!”
“解释?解释你早就有妻有儿, 解释你骗了我么!姓邓的, 你这是骗婚, 安律法你要被杖责五十, 脱官流放的!”
邓席氏哪里还有半点冷静, 钗横鬓乱,脸都涨得通红,狠狠一个盘子投掷过去,砸在了邓老婆子的肩膀上。
“哎哟!媳妇儿这可使不得!”邓老婆子这半年在邓席氏养着的日子里,舒坦过了,冷不丁挨打了,龇牙咧嘴的,急吼吼反手去拦邓席氏。
“你听我说,这娘们早就不是邓家人了,邓家的媳妇,只有你!”
邓老婆子斩钉截铁,扶着邓席氏硬是挨了两下,劝道:“媳妇你怀着孩子呢,不能动怒。”
邓席氏大口大口喘着气,满脸都是眼泪。
“你们把话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媳妇你不知道,这娘们……”邓老婆子眼珠子一转,指向了瑟瑟,“她偷人了!”
瑟瑟挑眉,顺势捂上了宝福的耳朵,怕邓老婆子又有什么污言秽语,让小孩子听了去。
“她偷人在先,丢了我邓家的脸,我们五郎早就休妻了,她不是我们邓家的媳妇。”
邓老婆子迅速给瑟瑟扣上了一顶偷人的大帽子。
邓五心中一动,顺着邓老婆子的话说道:“却是如此,我到底嫌丢人,没敢说。”
邓席氏信了。跟她在一起了半年的夫君,比起一个乡野村妇,她肯定是要相信丈夫的。
“原来如此。”
邓席氏怒视瑟瑟:“好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我丈夫放你一路,你倒还敢缠上来?!”
瑟瑟这才抱着宝福起身,眼圈红红的。
“我却不知道,偷人又是个什么罪名。五郎,我早早就听你和婆婆说过,等考取了功名就去睡一个有身份的女子令她给你做妾,以后我们一家子日子就好过了。怎么你把人睡了,不敢让人做妾,却是要给我乱按罪名了?!”
此话一出,邓五差点没跳起来。
“别胡说!谁说过这种话了!”
瑟瑟怯弱,却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是不是在婚前,睡了人家黄花大闺女?”
邓五支吾,暗觉不妙。
邓老婆子一看邓席氏瞬间惨白的脸,直接指着瑟瑟怒骂:“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挑拨我儿子和我儿媳的关系,好生狠毒的心啊!就算你把我儿媳妇气到了,我也是绝不会让你踏入我邓家大门半步!”
“婆婆这话说的,有婚书为证,我是五郎明媒正娶的妻子,结发原配,无论如何,你口中的儿媳该是我才对。”
瑟瑟抬眸看向邓席氏:“妹妹,你被骗了。你与他的婚事,婚书是不作数的。”
邓席氏在京中长大,她如何不知道,婚书不作数是什么后果。
她算是无名无分,跟着人的外室!
邓席氏怄得几乎一口血要吐出来,捂着肚子哎哎叫着。
“媳妇媳妇!”邓老婆子生怕邓席氏肚子有什么不对,赶紧叫唤,“快来人啊!这个疯婆子撞了我儿媳妇,我媳妇肚子的孩子不好了!”
她一个乡野村妇出身,嗓门大的十里八方都听得见,瑟瑟给宝福捂着了耳朵,自己就遭了罪,刺的耳朵疼。
她皱着眉,眼见着邓老婆子抱着邓席氏哭,邓五也冷静了下来,顺着邓老婆子的说法,毫不犹豫放弃了瑟瑟和宝福。
“快来人,外面闯来的人,吓到了奶奶。”
邓席氏想反驳,可是再看一眼那抱着孩子的瑟瑟,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怒骂:“好个不知羞的贱妇,挑拨我和夫君的关系,还敢冲撞我!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定然要你母子赔命!”
瑟瑟抱着宝福谦卑又温顺:“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说到底,我是妻你是没名分的,你这样说我不合适。论身份,你受不起。”
邓席氏气得火冒三丈。
她现在吃亏就吃亏在瑟瑟是邓五的原配,有着婚书承认的结发妻子的身份。而她后面的这个,婚书自然是无效的。
无效的婚书,她算什么?她连一个妾都不是!在正妻面前,如何耀武扬威的起来!
邓席氏委屈又带着怒火。
瑟瑟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留下来让他们撒气,周围邻居听着热闹,爬在墙上都再围观,她抱着宝福,依旧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声音却十分清晰。
“夫君,你瞒着我骗了这个妹妹的婚,闹得她好好的官员女儿做了你的妾,还妄图倒打一耙,栽赃我偷人。夫君,你还有良心么?”
看上去面黄肌瘦的憔悴女子,怀抱抽抽搭搭的孩子,面对的是衣衫华丽的一家子,趴在墙头的不少邻居,都先入为主听了瑟瑟的话,同情起了她来。
“这个女娘,莫不是邓悟在乡野的媳妇?找上门来了?”
“我听见了,可不是!说是孩子都三岁大了,邓悟倒是有种,不要妻子不要儿子,骗了个官员闺女!”
“律法只认一张婚书吧?”
“所以那个席氏,只是个妾?”
中秋的大好日子,看热闹的人都是一家一家的,兴奋不已,全把邓家的事当做下酒菜。
邓席氏哪里能忍得下这种奇耻大辱,她又有身孕,连着几番刺激,却是疼得肚子一抽一抽,忍不住叫出了声。
瑟瑟看了她一眼,温温和和道:“快去请大夫,别耽误了肚子里的孩子。”
邓五也好,邓老婆子也罢,简直把瑟瑟当做了魔鬼。
“都是你,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她怎么会受到惊吓?!”
瑟瑟一脸无辜:“夫君这话说的倒是有趣,你考□□名,接走了婆婆,独留我在家带着孩子。可婆婆走的时候,把家中的银钱家当全部搜刮一空,我连给孩子做饭的米都没有,自然只能来投奔夫君了。我正大光明找我的丈夫,怎么倒是我的不对了?”
邓五咬紧了邓老婆子的说辞:“你偷了人,犯了七出,我早就休了你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妻子!”
瑟瑟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而后抱着宝福,直接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嫌弃我穷,一直都想要找个有身份有家财的女娘继承人家的钱财,可你也不能为了这种事情,昧着良心污蔑我,你诬蔑了我,孩子怎么办,你要让他有个名声不好的娘么?邓五,你太没良心了!”
瑟瑟一字一句指责了邓五,抹去眼泪。
“宝福,是娘没有用,娘没有好出身,没有钱给他花,他攀上了高枝,自然是嫌弃了我们。宝福,你跟着娘,委屈了。”
宝福抱着瑟瑟,干嚎着哇哇大哭:“娘!你不是说找到了爹咱们就有饭吃了么,爹和奶奶为什么住在大院子里,我们连住得地方都没有?”
宝福年纪小,瑟瑟只教了他两句,更多的没有说。
孩子的话,其实不需要多少真情实感,只需要那么一点稚嫩的不解,就足以。
中秋团圆之夜,街头巷尾的,听见动静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想必过不了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会到处传开了。
瑟瑟抱着宝福,发现这会儿降温了,也懒得继续和邓家人掰扯,温温柔柔对宝福道:“你爹没有大房子,这房子是你爹新娶的小妾买的。你别怪你爹,他这会儿给人倒插门了,说不上话。”
邓五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倒插门!
她居然敢这么说!
邓五憋了一口气,可他还真没法反驳。
他和邓老婆子,吃邓席氏的,住邓席氏的,样样都靠着这个新妇,说不是倒插门,如何信?
可这话,却是狠狠把他的脸皮子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邓席氏捂着肚子,嚎叫的声音堪比杀猪,瑟瑟也懒得听了,抱着宝福朝门外走。
“儿别怕,你爹你奶奶黑了心肝,为了高枝儿不要咱娘俩,娘养你。”
她要走,这里可没人拦。
甚至都盼着她赶紧走,这场闹剧才能收尾。
瑟瑟走得干脆,出了巷子,不远处拐角的地方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车夫提着灯,朝瑟瑟躬身:“钱娘子,小少爷,夜深露重,还请上车。”
瑟瑟一看就知道,这是贺牵风安排的人。
她也不扭捏,大冷的天,自然不能走着回去。
上了马车,瑟瑟才发现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贺牵风听见了脚步声就倒了两碗乳茶,瑟瑟带着宝福一上来,他抬手接过宝福抱在怀中,递给瑟瑟一杯乳茶。
“刚刚费了嗓子,快喝些润润嗓子。”
瑟瑟也不客气,接过来饮了几口,暖和了身子,才对着贺牵风颔首:“多谢贺公子。”
“娘子客气了。”贺牵风抱着宝福,低声问,“远远儿,依稀听了些,到底没听仔细。邓家人怎么做了?”
瑟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了他:“我那夫君婆婆都黑了心肝,说我偷人犯了七出之罪。”
贺牵风眼底冰冷。
早在之前他就猜想,那邓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些什么阴招,也在预料之内。
可是当他听见瑟瑟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心疼了。
五年夫妻,含辛茹苦操持家务照顾孩子,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弃和诬陷,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种羞辱。
而瑟瑟却很淡然。
她抱着盖碗,垂眸轻轻吹了吹气,嘴角勾着,却不像是笑。
“听听他说的话,多么的可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什么恶心人的话都说的出口。”
贺牵风心中一动。
“既然如此,就不要听了。”
他强忍着心跳砰砰,努力平静回复道:“娘子,你出面一次就够了,剩下的让我来,如何?”
瑟瑟眸子一转,笑吟吟道:“这可不行。”
贺牵风劝道:“他那种人,你与他打交道,没得恶心人。”
瑟瑟却慢吞吞摇摇头:“别的也就罢了。他刚说了那种话,你就帮我去做这件事,给人瞧着可是坐实了我的罪名。”
“万一他说我偷人,偷的就是你呢?”
瑟瑟轻轻冲着贺牵风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