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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定咬牙切齿冲进来, 看见瑟瑟还坐在案几边练字。
“陛下?”瑟瑟一脸诧异,起身笑吟吟, “陛下怎么如此生气, 发生什么了?”
赵定怒视着瑟瑟:“你还好意思问朕怎么了?!你做的好事!”
瑟瑟恍然大悟,嘴角带着浅笑,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周华容去找您告状了。”
“能不告状么!好端端的, 她没有招惹你, 你为何派人当众斥责她, 还掌嘴?!”赵定怒不可遏, “你是何等凶残的狠毒女人, 居然下如此重手!”
瑟瑟垂眸,笑意渐渐隐了,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混杂着委屈的忍耐。
赵定骂了几句,见瑟瑟一直没有回复。
他皱眉:“装什么死,说话!”
“陛下想听我说什么?”瑟瑟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如今陛下还听得进去我的话么?”
“陛下才说了让我管理后宫, 我刚管了一件, 陛下火气就这么大,我……当真不敢管了。”
赵定张了张嘴。在他心里, 已经给瑟瑟判了刑, 就算瑟瑟说什么, 落在他耳中,就像是辩解。
但是瑟瑟不说,也让他不满。瑟瑟说了,他还是觉着,这是她故意用他的话来堵他。
“你说就是。”
瑟瑟却摇摇头,黯淡道:“凭我一面之词,陛下定然难以相信。还是请陛下亲眼见着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吧。”
赵定的满腔怒火渐渐哑了,他迟疑了下:“这里头有别的缘由?”
“有又如何,陛下不愿听我的话,有也是没有。”
瑟瑟抬眸之间,依稀可见她眸波闪着水光,可她强忍着,还给赵定露出了一个笑容:“陛下想要责罚,还请下旨。天色晚了,陛下还要早些就寝呢。”
赵定彻底没有了怒意,他想起来之前的丽修容。那件事,他就误会了瑟瑟,这件事,是不是也是另有隐情?赵定想到,他亲手挑的皇后,性子最是温顺不过的。按理说,做不出这种事。
赵定犹豫了下:“今夜朕宿在偏殿。你……你早些安置吧。”
偏殿里的赵定一夜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赵定相反,瑟瑟睡得很香。她睡前泡了澡,按揉了筋骨,又饮了一碗牛乳,头挨枕就睡。
皇帝留宿,瑟瑟本该去侍候更衣。可赵定起了许久,左等右等等不到瑟瑟,自己让女官来更衣了,犹豫片刻,打算再等一等瑟瑟。
这一等就等到了早膳用过,瑟瑟都没有来。
“去看看皇后怎么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赵定蹙眉。
大宫女悄悄在瑟瑟枕边低语。瑟瑟睡得香甜,这会儿就算被叫醒了,也根本不想起来,她淡淡道:“去给陛下说,我每个月去神医那儿伤了身体,有时睡着也会昏迷。”
大宫女应下,一扭头到了偏殿,双眸含忧,把瑟瑟所说的状况一字不差转述给了赵定。
赵定呆了会儿。
他想起来了,夏瑟瑟在神医手上做药人,浑身没有一处好的。只是先前他很少留宿中宫,更少在意夏瑟瑟,竟然没有发现。
赵定坐在那儿沉思了片刻,颇不自在:“那就不要打扰皇后,去请个太医……不行,去找神医开两副专门给她补身体的药来。”
大宫女应下。
赵定离开后,抹了一把脸。
他又误会皇后了。
皇后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去惩处别人的人,是不是周华容也欺负了嫣嫣,她不好意思说?
赵定心里已经悄悄给瑟瑟的举动找到了借口。
忙完前朝,赵定派了个小太监,去打听周华容最近做了什么。
小太监多方打听,回来给赵定汇报。
周华容和修仪之间发生了冲突,在御花园两个人就吵起来了。修仪别看这柔柔弱弱吵架厉害,周华容没有捞着便宜,一扭头看见几个结伴而来的美人,立即发作了她们。
其中夏美人身着进贡锦缎的华服,最为显眼,周华容直接罚她跪着,嘲讽她攀着皇后姐姐,把自己当副皇后呢,一个美人哪里来的胆子敢僭越?
周华容骂不过修仪,是她们身份大抵相同。可夏嫣嫣一个美人,哪里敢和华容顶嘴,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被羞辱的险些昏厥了过去。夏嫣嫣一回到她的住所,想要将那衣裳剪了,可有舍不得,最后趴在床上结结实实哭了一顿。
赵定从小太监口中的转述听到这些,气得火冒三丈,心疼夏嫣嫣的同时,对皇后悄悄升起了两份心虚。
人家是在尽职尽责保护着夏嫣嫣,他怎么又没有弄明白,就去给人发火了。
第二天,皇帝派了人,给中宫赏赐了不少珍宝首饰,夸赞皇后尽职尽责,同时,派人申斥周华容,与前不久刚被贬的丽修容一样,贬为美人,一道去了西所为伴。
这些赏赐,瑟瑟一扭头就把一大半全给了夏嫣嫣。
宫中,夏美人除了一个皇后庶妹的身份外,从来没有引起过后宫的注意。一则她受宠不多,二则她位份不高,三则,夏美人和夏皇后也差不多,性子柔软,不是会惹事的。
夏嫣嫣就在夏瑟瑟的庇护下,几乎消失在后宫众妃的视线中。
现在不一样了。外头隐隐约约流传开,丽修容和周华容被贬,都和夏嫣嫣有关。
后妃们打听消息的速度很快,都把丽修容与周华容之前和夏嫣嫣的一点点矛盾找到了线索。
这样一来,她们的猜测有了方向。
夏皇后以前从来不动怒,是因为没有在乎的。现在有人动了她妹妹,夏皇后就出手了。
夏嫣嫣这个名字,阖宫上下顿时都记住了。
外头如何,中宫里毫无在意的。
瑟瑟每天坐在桃花林边,涂涂抹抹画着桃花。桃树上的花枝有多少,她的画上就有多少。
赵定就在瑟瑟作画时,闲来无事,转到了中宫。
“周华容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皇后,你做得很好。”赵定一来,就夸赞着瑟瑟。
瑟瑟放开画笔,给赵定屈了屈膝:“这是我该做的。”
赵定背着手,慢慢踱步:“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为了一件衣服,罚跪嫣嫣!嫣嫣身体不好,她怎么敢!皇后,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瑟瑟却摇摇头:“陛下,周华容说的也没有错,我不能惩罚她太过。”
“哦?”
赵定皱眉。
“我给了嫣嫣进贡的布匹,本想着把好的都给她,可是后来嫣嫣被罚了,我才想起来,这进贡之物太打眼了,即使不是皇后规格,后宫众人眼睛盯着,嫣嫣有一丝的僭越,她们都敢上来踩两脚。”
瑟瑟慢吞吞道:“如此一来,倒是让嫣嫣受了委屈。我寻思着,到底还是不合适。”
赵定起初不服气,朕喜爱的女人穿什么都不僭越!可是随着瑟瑟的话,他慢慢反应过来了。
后宫的女人,比的就是这些。嫣嫣穿的打眼,她们看不惯,肯定要责罚嫣嫣。
“嗯,还是皇后考虑周全,”赵定颔首,“回头朕就去给嫣嫣说,把那些收起来。”
瑟瑟一笑,给踱步而来的赵定让开了位置,退在一侧。
“皇后画的桃花怎么缺失这么多,瞧着凋零,怪令人无趣的。”
赵定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走到瑟瑟画桌边,拿起她放着的画卷,看完了还大肆点评,并且兴趣来了,自己挽了袖子要添几笔。
瑟瑟嘴角噙着笑,替赵定研着墨,细声细气道:“宫中姐妹爱花,桃花刚开,她们就来折了去,我也没有见着花开繁华之时,想象不出,自然画不好。”
赵定刚添了两笔桃花,笔头就微微一顿。
他皱眉:“皇后这是在告状?”
瑟瑟不慌不忙道:“陛下想岔了,我怎么会告状。再说了,几株桃花罢了,又有什么呢。”
赵定听着,倒是又觉着自己冲动了。夏瑟瑟的确不会告状。他明明知道的,怎么一开口就说出这种话。
赵定缓了缓口吻:“的确,几株花不是什么值得告状的事。”
“是啊,”瑟瑟笑吟吟道,“我也与妹妹说呢,被抢了几株花罢了,何苦偷着抹眼泪。可妹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哭得我心疼。”
赵定立即急了:“谁抢嫣嫣的花?好大的胆子!皇后,你身为皇后就不知道护着嫣嫣么!”
瑟瑟一脸无辜,诧异道:“……可是陛下,几株花,我也无法管啊。而且她们连我的花都敢抢,嫣嫣的花,她们又怎么会不敢呢。”
赵定一想也是。夏皇后几乎就是个摆设,宫中无人怕她。她也就是这段时间为了嫣嫣,才处罚过人。
不行,皇后这个身份必须要让她撑起来。
“皇后,”赵定道,“你身为皇后就要有皇后的姿态。她们一群妃子,在你面前胆敢不敬,你该罚就罚,不要让她们轻视了你。这样你护着的嫣嫣,才能让她们也尊敬。”
瑟瑟却犹豫了:“先前我为了嫣嫣,管了丽修容和周华容,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赵定老脸一红。
他尴尬不已:“唔,那是朕不知情。以后朕知道了,你看着办就是。”
瑟瑟不甘不愿点了点头:“……是。”
赵定知道自己连番两次误会瑟瑟,迟疑了下,安抚道:“你放手去做,朕下次绝对不偏听他人,误会你了。”
瑟瑟眸中闪过一丝水光,抿着唇颔首:“是。”
有了赵定的话,瑟瑟做事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后宫众人都接到了来自中宫的旨意,从次日起,所有妃嫔每日晨昏定省,不得有误。
第二天一大早,中宫殿外站着三个低阶妃嫔,过了一刻,又来了三两个低阶妃嫔。
高阶妃嫔几乎日上三竿了,慢悠悠得才来。
她们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殿外院中,院中跪了三排的妃嫔,全部用暗藏怨恨的眼神瞪着这些姗姗来迟的高阶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