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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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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砚眼神晦暗:“宴上这么多人, 怎么还喝酒?”

    还好, 是被自己看了去。

    若是旁人……

    裴清砚的眼底浮现些许狠意。

    苏慕晴嘟囔了两声:“不是我喝的, 别人灌我……”

    “谁?”

    苏慕晴还醉着:“李小姐, 程小姐, 还有那个七皇子!”

    七皇子?

    裴清砚眉头紧皱:“我送你回去, 流玉呢?”

    苏慕晴的身体也摇摇晃晃了起来,朝前走的时候, 一个不小心的往前倾倒, 差点快摔了的时候,便被裴清砚给接住。

    他宛如触电似的, 手臂碰到了两团柔软的东西。

    裴清砚径直的走到了前面:“站好,成何体统!”

    苏慕晴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兄、兄长?”

    她随后又露出一个笑容,朝他伸出手去:“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她摇摇晃晃的走来,冰凉的手指也碰到了他的耳垂。裴清砚没能站稳, 竟还是被她推倒在地。

    “嘶——”

    这一声,却是裴清砚发出的。

    苏慕晴眼里晕了一层雾气, 懵懂的朝他看去,仿佛还没明白自己怎么摔倒在裴清砚的身上。

    两人的距离尤为相近, 呼吸也缠绵在一起, 裴清砚的呼吸都重了三分:“别胡闹。”

    苏慕晴竟有些委屈:“我今天……若没有大兄送我的衣裳, 就要被冤枉死了。你带我去找大兄好不好?”

    大兄?

    说的, 约莫是苏映晗。

    裴清砚吃味了起来,方才在宴上,苏映晗特意找了过来,明里暗里的打探苏慕晴的消息。

    明明在她现在的兄长是自己才对。

    见他不回答,苏慕晴又问了一遍:“裴清砚,你说好不好?”

    大约谁都无法拒绝她的撒娇,裴清砚心想。

    他喉头滚动,终究说出了这个字:“好。”

    苏慕晴顿时露出如花一般的笑靥,又惹得裴清砚呼吸一窒。

    裴清砚将她从地上拉起,还带着她朝诗会那边走去。

    苏慕晴一点儿都不配合,嘴里忍不住嘟囔:“你每次都叫我妹妹,叫一声我心里就抖一下,让我总能想起你在定锋楼的那三声。”

    这话里带着几分嗔怪和埋怨,配合着那撒娇的口气,一点儿也不惹人讨厌。

    裴清砚忍不住憋笑起来,嘴角弯起。

    还真记仇。

    以前装作不害怕的样子,现在喝了些酒,倒是什么都说出来了。

    “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裴清砚的语气柔和了起来,“不过,妹妹下次莫要对旁的男子喊疼了。”

    苏慕晴眼睛眨了眨,静静朝他看了过来。

    有风吹来,裹着淡淡的草木香气,苏慕晴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世上男子不一定都是怜香惜玉之辈。”

    “那兄长呢?”

    “我……”裴清砚的语气一顿,借着她醉酒,态度倒比寻常时日更加放肆,“我怕是只会更想欺负你,让你更疼些。”

    疼,才能让人一辈子的记着一个人。

    他来得单薄,死的时候大约也不会有任何人记着他。

    养在裴家,他学会的只有这一套。

    裴清砚的眼神微沉,越发朝苏慕晴俯身下去,正当此时,一声呵斥却骤然响起:“裴公子这是想做什么?”

    这一声呵斥异常刺耳,惹得苏慕晴酒都被吓醒了,连忙朝那边望去。

    萧奕谨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他脸色尤为难看,紧抿着薄唇,俨然一副发怒的样子。

    “章……”苏慕晴这个音一发出,便连忙改了口,“参见七皇子。”

    萧奕谨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本殿本打算去另一边的诗会见见姨父,不成想打扰到了二位的雅兴。”

    苏慕晴头疼的看着他:“七皇子可是误会了?”

    “误会?我看不见得吧。”

    “他是要带我去寻大兄。”苏慕晴对刚才的记忆都不是很真切,“再说了,他是慕晴的兄长,能做什么事?”

    萧奕谨声量骤然拔高:“那章士杰也是你的继兄,他不也……”

    说到这里,萧奕谨便住了嘴。

    裴清砚表现得十分冷静:“七殿下是想说章士杰?章士杰喜欢的是男子,早就是个不顾纲常之人了,怎会在乎兄妹的关系?”

    “章士杰何曾喜欢男子?”萧奕谨脸色铁青。

    裴清砚淡淡的说:“当初的慕儿,可是女扮男装,章士杰不也一样看上?”

    苏慕晴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重重的朝着萧奕谨说:“二公子说喜欢我,怕也别有原因吧。”

    为了制造假死,竟然利用到她头上了。

    萧奕谨被噎得话都说不出,越发看裴清砚不顺眼。

    裴清砚他这是在误导慕儿,自己对她的喜欢!!

    “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奕谨眯起眼,看着格外危险:“还是不必了吧,不若本殿顺道送苏小姐回去?”

    “不劳烦殿下了,慕儿是裴某的妹妹。”

    萧奕谨一时觉得这个裴清砚简直是眼中刺,肉中钉!

    “诗会分男女两边,你到底是个男子,不方便去那头的。”

    “有什么不方便?殿下不也去了吗?”

    萧奕谨简直被气笑了,他去和裴清砚去能一样吗?这个人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真糊涂?

    “苏小姐,你选谁?”

    “妹妹……”

    苏慕晴左看看萧奕谨,又看看裴清砚,夹在中间头皮都发麻了。

    她欲哭无泪,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这两人明着在笑,底下却波涛暗涌。萧奕谨针对他,裴清砚也寸步不让,选择权是在苏慕晴手上了,她却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可现在,总不能得罪萧奕谨吧?

    “七殿下,我……”

    刚一开口,裴清砚便脸色泛白,身体微颤。

    苏慕晴又立马改了口,扶着裴清砚:“兄长可是旧伤未愈?”

    裴清砚虚弱的发出了声:“咳咳,也许是伤口复发了……”

    只要一提起伤口,苏慕晴便想到那日若非裴清砚,就要被喻元平得逞了,她连忙关切的问:“怎么还未好?这都半个多月了。”

    裴清砚脸色泛白,做出痛苦的样子:“我向来身子虚。”

    苏慕晴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裴清砚身上,一旁的萧奕谨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竟然有人为了争宠,可以假作柔弱的!

    和宫里那些卖巧的妃子有何分别?

    果然是太监养子,真是下作的手段!

    萧奕谨脸色铁青,碍于面子没能开口,苏慕晴小心的扶着裴清砚离去,根本没时间顾着他这边。

    萧奕谨只能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一口血哽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

    该死的裴清砚!

    喻元平挨了打的消息,逐渐在南阳城传开而来。

    人人都说沈兰是因为念着苏慕晴之前是将军府的姑娘,这才出了手。

    但不管沈兰是出自什么原因……都给苏慕晴出了口恶气。

    苏慕晴送走了谢瑜君,此时流玉也听到了消息,端着糕点走到了屋子里来。

    “真该!谁让他嘴巴不干不净的,还让小姐名声受损!”

    苏慕晴也露出了笑容:“对了,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流玉朝苏慕晴禀告:“自然查清楚了,说是这段日子公子感染了风寒,这才闭门不出的。”

    感染了风寒?

    苏慕晴忧心忡忡,流玉见此不由莞尔:“小姐还真是爱护兄长。”

    苏慕晴微怔:“你怎么不和旁人一样猜想我是和裴清砚有了私情?”

    流玉还觉得是苏慕晴试探她,瞬间脸色泛白的跪了下去:“奴不敢!奴家中也有姐姐,自然知晓女子有了心上人是什么反应,小姐这模样着实不像。所以……奴才这么说。”

    “不必那么紧张,只是问问罢了。”

    不可能不紧张的!

    在谢瑜君进府前,裴公公曾拿了公子和几个奴才立威。她们是万万不敢轻慢了谢瑜君的,再加上上次小姐拿鞭子打喻元平,她们那些下人都看在眼里,服侍时便更加尽心了。

    “奴知晓小姐心善,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她话音刚落,小顺子就谄媚的走了过来:“小姐。”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小顺子一直都在裴德胜身边办事,今天怎得了空来自己这里?

    “夫人忘记把东西给小姐了。这不,不敢耽搁,便立马来小姐这里了。”

    小顺子从怀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看着约莫只有两指宽,盒子上面的纹路格外细腻,颜色也鲜艳。

    “这是……?”

    “这东西叫做雪颜膏,是那日成婚的贺礼,乃宫中之物,名贵得很呢。”

    苏慕晴下意识的摸了下,伤着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肉,一直用着裴清砚那药,好得也很快。

    不过既然是谢瑜君的嘱托,苏慕晴也就笑着收下了。

    这一天她也累了,同谢瑜君说了好一会儿话,天色也渐渐暗淡下去,周围一片阒黑,唯有明月洒下一地银霜,朦胧得犹如白纱。

    临睡前,流玉服侍着给苏慕晴擦了雪颜膏。

    苏慕晴疑惑道:“是不是抹得太多了?”

    流玉恭敬的对苏慕晴解释:“夫人特意吩咐了得多抹一些,脸上才好得快。”

    苏慕晴哑然,娘这是太忧心她的容貌了。

    既然是好东西,苏慕晴也由着流玉了。

    等上完药,她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梦里光怪陆离,云波诡谲。

    苏慕晴睡得极不安稳,恍惚间似听见谁在轻声喊她的名字:“慕儿……”

    她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极沉,根本不听使唤。

    屋子里,燃着一种好闻的熏香,袅袅的烟丝从熏笼里飘出。她睡得有些热了,汗湿了里衣,青丝便这样迤逦而开。

    萧奕谨偷偷溜入了裴府,用手撩起了床幔,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神不由染上几分幽暗。

    早知道她的容貌极美,却没想到能美得如此夺目。

    虽然知道苏慕晴听不见,萧奕谨还是说:“客栈那日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查明,东西就放在桌上。”

    苏慕晴唔了一声,小眉头微蹙。

    萧奕谨看得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戳了下她的额头:“在我面前扮男装的时候可不见你睡得这么死。”

    苏慕晴做他的伴读足足半年,两人的确有时候是睡在一起的。

    萧奕谨那段时间还总是怀疑自己染了断袖之癖,越来越躲着苏慕晴,哪知道越是躲,他心里便越放不下。

    萧奕谨觉得自己是疯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萧奕谨深深凝视着苏慕晴的脸,德妃的案子已经结案好几日了,明天就是父皇迎回他的日子。

    萧奕谨知道自此之后不能轻易出宫了,这才赶在今天晚上来见了她。

    如今他身边处处都是旁人的眼线,稍一走错便惊险万分。

    萧奕谨沙哑了嗓音:“究竟何时才能正大光明的来看你?”

    到时杀了裴德胜,恢复了她苏家小姐的身份,再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身边。

    —

    一夜过去,阳光微微的渗透进屋子里,床幔内苏慕晴还在沉睡。

    流玉端着水走了进来:“小姐,该起了。”

    苏慕晴这才醒过来,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今日不知怎的,头疼得厉害。”

    “听说雪颜膏里加了安神的东西,可能是小姐睡得久了些吧。”

    “……原是这样。”

    苏慕晴走到梳妆台,流玉已经给她梳洗完毕。

    她的余光却瞥到了那方,却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信和……几颗红豆?

    苏慕晴还正奇怪着呢,丫环就说裴清砚朝这边过来了。

    大夏开朝三十几年,民风开放,并没有男女七岁不可同席的规矩。

    再加上裴府是新府,又是太监为主,规矩就更少了。

    苏慕晴迅速的带上面纱,一个身影便立于门外,隔着紧闭的木门,只看得见微微的影子。

    “兄长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正因好些了,才过来答谢妹妹上次的回护之情。”裴清砚语气稍顿,“这次倒是叫我兄长了?”

    苏慕晴一噎,那么多下人在,自己叫他兄长是给他撑场子呢。

    她走到那边,打开了门,裴清砚的脸就映入她的眼帘。

    他的发间沾染了宿露,似乎是从花瓣上带来的,那张脸格外清隽,可眉眼却带着淡淡疏远。裴清砚站在门口,雕花窗外透进熹微的晨光,将他的身影都柔和了下去。

    苏慕晴心头被撞动了一下,裴清砚的确是她那么多年见到最好看的人。

    她余光又瞥到那些下人,便对裴清砚说:“早上还冷着呢,兄长身子刚好,还是进来说话吧。”

    裴清砚也走了进去,屋子里燃着淡淡的果香,侵染心鼻,格外好闻。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客栈里……她身上也是这股味道。

    苏慕晴的脸颊微红:“那日……”

    “嗯?”

    苏慕晴紧紧闭上了双眼,却难掩羞怯:“那日兄长怎会有和我小衣一样图案的……?”

    苏慕晴羞得几乎说不下去,心脏咚咚的跳动了起来。

    这样艳若桃李,一时让裴清砚看得微怔。

    他转而笑了起来:“自然是看过那图案。”

    苏慕晴顿时就捂住了耳朵:“别说了别说了,让我冷静冷静!”

    裴清砚勾起唇角:“怎么妹妹突然就害羞了?那日你我不是坦诚相待么?”

    苏慕晴的眼眶都浮现一层水雾:“才不是坦诚相待!我有好好藏在水里!”

    裴清砚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慕晴这才发现自己被他逗了,一双美目茫然的盯着他。

    “……”艹,有点想打人怎么办?

    裴清砚为了回护她而受了伤,苏慕晴本就对他心怀愧疚。

    现在,连愧疚也省了。

    “我素来眼瞎,妹妹不必惊慌,那日在客栈我并未看见太多。”

    苏慕晴:“……”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

    “是真的,我视力……并不大好。”裴清砚的脸色渐渐冷却了下去,“十岁那年,我曾被父亲一鞭子打伤了眼睛。”

    苏慕晴睁大了眼,心里生出几分怜悯。

    自从谢瑜君嫁到这个家之后,苏慕晴就发现了……裴清砚的日子比她们母子还要难熬。

    方才的气氛还和乐,此刻瞬间降至冰点。

    裴清砚的余光却不慎瞥到了桌子上的东西,脸色逐渐变得晦暗难明。

    “这是……红豆?”

    “早上醒来就看见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