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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夜的身份公之于众, 魏丞借他强军八万,并让大将军宁毅和神策将军沈敬隋率军跟随。
大军出发的前一晚, 姜夜要见苏瑜,魏丞并未阻拦。
平宁殿内,苏瑜让人上了茶水,与姜夜在坐榻前隔着四方榻几而坐。
因为刚从魏丞那里知道姜夜设计齐国皇帝和齐国太子的事,面对他时她心里有些许的不适应,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姜夜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竟也坐在那里吃着茶水, 久久没有言语。
这让苏瑜想到了当初他刚成为太史令家的大公子,前去梅庄向她谢恩时的场景。那时候, 她只以为这书生温润敦厚, 且是个容易害羞的,有些好玩儿,没想到时至今日回头再看, 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温润敦厚未必如此,至于害羞……似乎有一些, 可能是很少接触女孩子的缘故吧。
静默许久, 还是苏瑜先举杯开了口:“我以茶代酒,祝六皇子旗开得胜,夙愿达成。”
姜夜起身举杯饮了那茶, 轻轻道一句:“多谢。”
重新坐下, 他侧目看着苏瑜, 多次欲言又止的。骤然分别, 他原是有许多许多话想跟她说的,可如今人就在跟前,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日初见,她一袭红裘挺身而出,娇美动人,宛若神妃仙子下凡,顷刻间乱了他的心神。那时候他曾暗暗发誓,这样的姑娘有朝一日他必娶回家中,呵护备至。
可惜偏偏上天捉弄,有魏丞那么一个人横在中间,让他无可跨越,明明唾手可得,却又咫尺天涯。
其实当初他明明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只是那份好感,终究抵不过与魏丞青梅竹马的情分。她对魏丞的依赖,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时至今日,他们订了亲,她是魏丞未来的皇后,他终究再无半分机会。或许她和魏丞阖该便是一对儿的,而自己,只是个无端端闯进来的过客。
姜夜在平宁殿坐了许久,却是相对无言,再不知如今的自己能对她说些什么了。后来索性起身请辞:“明日离京,此战不管是胜是败,我应该都不会再回大衍了。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你多保重。”
苏瑜跟着起身,对他颔首:“六皇子也是,多多保重。”
姜夜凝视她片刻,转身要走,苏瑜想起什么,多问了一句:“对了,你的身份……太史令知道吗?”
姜夜顿下来,回头道:“父亲大病未愈,我怕他知道自己亲生儿子不在人世会受不住,特意瞒着,只说陛下派了我去外面办差,父亲此时沉浸在与忍冬父女团聚的喜悦中,并不疑有他。等将来父亲的身子好些,忍冬自会告诉他真相。”
说到这儿,姜夜笑道:“对了,忍冬让我告诉你,她在方家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挂怀。”
听他这么说,苏瑜知道忍冬这是打开心扉,跟太史令真正的团聚了,笑着点头:“那便好。”
两人一时间又是无话,姜夜看着她,眸色中溢满了不舍,甚至生出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最后却什么都没做,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
苏瑜颔首:“六皇子一路顺风。”
亲自送他出了平宁殿,看他离开,苏瑜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殿内,在花梨木圆桌前坐下,口上感叹一句:“其实这姜夜也是个可怜人,不管怎么样,还是真心祝他达成所愿,一统齐国天下吧。”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应声。苏瑜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打了个哈欠道:“蝉衣,去让人打水来吧,我也有些困了。”
话语刚落,有人从后面将她环住,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紧接着亲了亲她的侧颈,又捉住她的耳垂啃咬一番。
苏瑜闭着眼都知道是谁,无奈笑笑,却没有躲开,只是嗔道:“丞郎倒是个大方人儿,允许自己的未婚妻大晚上的与外男见面。”
耳畔传来他的轻笑声:“他今日说要见你,我本是拒绝的,奈何他执意恳求,我想着见见也好,让你们做个了断。了却他一桩心事,日后作战时也不至于分心,引起不必要的失误。毕竟,他带的军队可是我大衍将士,少些伤亡总是好的。”
苏瑜挣扎了几下,语带不悦:“什么叫做个了断,丞郎这话说的,倒像我和他有什么似的。”
魏丞笑着将她搂的更紧了:“在你看来自然没什么,但他对你心有痴念,自然是要做个了断的。”
苏瑜哼哼鼻子,不提这事,侧眸问他:“大晚上的,丞郎怎么来了?”
魏丞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把玩着:“我让人在宫外给你带了话本子,让你打发时间的。”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青枫。
青枫带着两个抬箱子的人进来,随后在魏丞的示意下打开箱子,又领着人退了出去。
苏瑜不可思议地起身过去看,满满一箱子的书,都是男欢女爱的话本……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些书,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之前都不爱她看这种东西的,说不务正业,还不如多背背《四书》,看看《诗经》或者棋谱呢。如今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魏丞笑着走过来:“没什么,你不是最爱看这些,如今给你整了这么多,足够你看到出嫁了。怎么样,丞郎送你的这份礼物弄弄可满意?”
“满意,满意!”苏瑜兴奋地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身子软绵绵地贴上去,垫脚亲了亲他的唇,笑得格外灿烂,“我的丞郎就是好。”果然,不做兄妹还是挺受用的,他如今都不管她功课了,还这么支持她看话本子,这也太幸福了!
魏丞托住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道:“满意就好,不过这可不是白看的,弄弄就当这是布置给你的功课,我隔三差五可是要检查的。”
“检查?”苏瑜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这书就是图个乐子,看完有什么可检查的?”
他带着薄茧的手抚过她花一般娇嫩的面庞,言语暧昧,说话间吐纳着热气:“那就看你能学会什么了,学了什么,我就检查什么。”
苏瑜:“……”
无耻!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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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这些话本,苏瑜越发安生了,平日闲来无事便抱着书啃。当然,她自是不将魏丞说的什么“检查功课”放在心上,她看她的,过瘾了就成,到时候真检查不出来,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日子就这么平淡地继续往前走着,她上午窝在平宁殿看书,中午去御书房送午膳,有时候陪魏丞待一个下午,有时候则是陪着太皇太后抄写佛经。虽然简单,却也安逸舒适。
这日晌午,她一如既往提着食盒去往御书房送膳,到了门口得知里面有朝臣在议事。
苏瑜不好进去打扰,只得提着食盒在外面等着,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似有争执,魏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怒火。
她还来不及多思,魏丞突然喊了人进去,很快拖了四位大臣出来,一人要给十个板子。
苏瑜有些被惊到,所谓法不责众,魏丞平日那么理智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直接杖责这么多人。这四个可都是二品三品的大员,朝廷的肱股之臣呢,说打就打,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时,便听一个老臣大声道:“陛下,老臣所说字字忠言,您已登基数月,与端宁郡君婚期尚有一年,为了子嗣绵延考虑,在这期间理应广纳后宫,册立妃嫔,如此才是一个王朝繁荣昌盛之象。”
这位老臣名唤裴忠,三代元老,现任门下侍郎,在朝堂上颇有威望,但性子执拗刚硬,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当初魏丞要与苏瑜订婚,也是他抗议之声最盛。没想到这才订婚没多久,他又开始进言让广纳后妃了。
就算不待见她苏瑜无父无母无靠山的出身,不待见她曾经和魏丞做过兄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给她找事儿吧?
苏瑜听到这话面容一僵,顿觉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下意识转身要先走一步。谁知那位裴忠眼尖,已经看见她了:“端宁郡君!”
苏瑜步子一顿,回头看向那人,讪讪一笑:“裴大人,您叫我?”
裴忠挣开拉扯着他的人,走至苏瑜跟前,对她拱手:“郡君既然跟陛下有了婚约,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为着陛下的龙体和大衍的繁荣昌盛多费心神,郡君尚未成婚住在宫里已是不对,如今想来也不会想是独占圣上,未曾入主椒房便落下个善妒的名声吧?”
到底是未成婚的姑娘家,苏瑜如何抵得住裴忠这般逼问,一时面色有些不好。
裴忠又道:“郡君如今住在长乐宫中,名义上是侍奉太皇太后,但却与陛下时常见到,本就有违未婚男女不得见面的祖训,下面之人难免议论,说出一些于陛下和郡君不利的言论,有失体统。若郡君劝陛下此时选秀纳妃,充盈后宫,以彰贤德母仪之风,这外面的闲言碎语自然迎刃而解。”
“裴忠!”魏丞不知何时站在了御书房门口,对着这边厉声呵斥,面色不怒自威。
他阔步而来,将苏瑜护在身后,斥责道:“朕方才说了,此乃家事,不必你一个为臣者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既然你听不进去朕的话,就再加十个板子,打完了逐出宫去!”
他说完,再不给裴忠开口的机会,扯过苏瑜便入了御书房。
“那就是个老古板,芝麻大点儿小事就能谈到江山社稷上去,就好像一着不慎这大衍江山就会断送似的。他的话,你无须理会。”魏丞安抚着,牵着她的手去坐榻前坐下,苏瑜顺势将手里的食盒摆在榻几上。
她独自琢磨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裴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魏丞所言:“他的话你还真听进去了?怎么,你觉得有道理,让我现在就选几个女子充盈后宫?”
“你敢!”苏瑜顿时急了,“你刚说过不要后妃,只要我一个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以前没说过这话也便罢了,她也没往那么远想,如今既然说过这话,她自然是当了真的,绝对不许再有女子入后宫了!
魏丞失笑,捏了捏她嘟起来的脸蛋儿:“逗你呢,怎么还急上了。是你说裴忠所言有道理,如今我说纳妃你又不愿,那你说想怎么样?”
苏瑜拍掉他的手,哼哼鼻子:“我说他有道理,也不是纳妃有道理,是未婚男女不得见面有道理,咱们已经订了亲,我却在宫里头住着,还天天跟你在一起,是有违祖制的。”
魏丞笑意淡了淡,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她住在宫里不妥当,可离了宫送她去平南侯府,他如何舍得?
苏瑜道:“其实我看出来了,裴忠那帮子人逼着你充盈后宫,其实也未必就是非得现在纳妃,就是故意给我添堵的,想让我知道自己如今行径不妥,早日出宫待嫁罢了。”
魏丞抓着她的手,没有接话。
苏瑜主动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站立,魏丞顺势将她扯进怀里,拉她坐在自己腿上。苏瑜捧着他的脸,想了想轻叹一声:“丞郎,不如我先回平南侯府吧,好不好?”
魏丞蹭了蹭她的鼻尖,没有说话,他一时半刻都不愿她离开自己身边的。
苏瑜道:“你不是说对付底下的人要恩威并施吗,你今日打了那些人,这是示威,可也要施恩才能让他们日后继续为你效力,对不对?我出宫待嫁,流言蜚语自然不会有,他们也就不会再提什么纳妃的事了。咱们将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呢,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的,你说对吗?”
魏丞看着她,抬手掠过她鬓前的碎发:“我家弄弄明明便是最贤惠懂事的,是那些人不懂你。”
说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出宫也好,待嫁之身本就没几天自由日子了,在宫外还能好好玩玩儿,日后嫁进来就更不常出宫了。过几日吧,总得提前知会平南侯府一声,让他们替你收拾院子。”
苏瑜笑着点头,从他身上起来回到自己位子上:“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吧。”
膳食用到一半儿的时候,青枫进来禀报:“陛下,临风回来了!”
魏丞表情一怔,将筷子搁下,顿了须臾才道:“快传!”临风是他几年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却一直没有音信,如今骤然回来,想必是有消息了。
很快进来的是位墨衣男子,身姿伟岸,步伐轻盈,一看便是功夫了得的练家子。
他入内后对着魏丞单膝跪地,拱手激动地道:“主子,有消息了!”话语刚落,目光投向苏瑜,欲言又止。
苏瑜意识到他的意思,笑着把筷子放下:“那个,我去内殿歇会儿。”
她刚站起身,不料被魏丞拉着坐下,神情认真:“既然是好消息,你也留下来听听吧,跟你有关的。”
跟她有关?苏瑜有点不明所以,什么事跟她会有关系?
魏丞则又看向临风,斟酌着问:“你的消息,可会有误?”
临风道:“属下拿着二老爷和二夫人的画像明察暗访着询问的,有不止一人见过二老爷和二夫人的踪迹,根据那些人的描述和与画像的比对,应该没有问题。主子所料不错,二老爷和二夫人当初落入悬崖却没死,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