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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的心里门清, 果不其然, 当管大牛将这个提议送到公社的时候, 获得了公社领导的一致好评。
一双鞋垫五毛钱,对于乡下的女人来说, 一天起码能够做两双, 这样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这会儿待遇最好的工人的平均工资也就三十块钱左右, 公社社员求之不得。
而对于村里人来说,一双鞋能够卖12.7块钱左右,除去给江流的1.27的学费,以及为了感谢他促成这桩生意扣除的两块钱感谢费,再刨除那五毛钱的鞋垫支出和原材料成本, 做一双鞋面,他们就能够净赚七块多。
虽说这个鞋面因为图案惊喜的缘故, 相对制作耗时比较高,可一天下来, 抓紧时间还是能够做出一对甚至一对半的鞋面的,对于熟练工来说, 一个月挣三四百块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感谢的话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队上的人不傻, 他们每天听广播, 也知道现在国家鼓励私人买卖, 但凡江流自私点, 都可以隐瞒拖鞋的实价, 用一两块钱的工钱把大家打发了,自己挣大头,即便是一两块钱,相信大家依旧干的乐呵呵的。
可是他没有,除了之前定好的学费,就连每双两块钱的辛苦费也是队长管大牛提出来的,他就像是神话故事里大公无私的圣人一样,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
队上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了,默默拿着自家最好的东西送到江流家。
阉割过的最补身体的大公鸡;前年分猪肉的时候贮藏的熏腊肉;晒的干透透的蘑菇和木耳;家养的大鹅生出来的头一个大鹅蛋……
江流挣了那么多钱,还没等他想好买点啥呢,村里人送的活鸡活鸭就足够他顿顿不落吃到过年了。
其实他这一次还真不是特别亏。
一开始他想好了,这件事就当是回馈大伙儿给他的那些积分的,毕竟钱也就当前世界可用,而他觉得自己的本事怎么都能过的舒舒服服的,所以对于挣钱并不急迫,可积分就不一样了,之后的世界通用,没准能成为他活命的关键,所以参加展销会的初衷就是江流为了回报那些给予他积分的人。
没成想这次他都没有动歪脑筋,想什么语言的艺术了,管大牛还是主动提议每双草鞋给予他两块钱的感谢费,毕竟没有他,队上可挣不了这笔大钱。
这件事看似江流还是吃亏了,实际上江流却认为他占了便宜。
毕竟对他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现在光是躺着不动,每双草鞋他就能抽成三块多,这一次他一共接了两万四千多双草鞋订单,除去自己做的那部分,还能挣个七万多的“辛苦费”。
这年头万年户都罕见呢,他倒好,离十万元户也就半步之遥了,只要操作得当,将这笔钱妥善投资,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江流想着,这难道就是阴差阳错的“福报”?
过年前,虽然订单还没全都做完,可队上的人还是稍稍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为过年做准备。
说起来,因为生活水平较低的原因,队上已经好些年没有热热闹闹过过一个大年了,这一次因为之前送出的几笔订单收到的货款,队上多数人家一跃成为了“小富”家庭,这一次,可不能马马虎虎就将年节给过了。
因为要去县城采购的人比较多,管大牛也十分豪爽地向公社租借了卡车,将想要赶集的社员一车车送过去。
苗彩凤也是个手脚麻利的,年前一个半月,她靠编鞋面挣了小四百块钱,这一次采办年货自然少不了她。
她已经听说了,现在县城开了好几家裁缝店,不需要布票就能买衣裳,她和老头子好些年没有做过新衣服了,这一次她挣了点钱,得给自己和老头子各裁一身新衣裳。
还有她的宝贝儿子和闺女,以及两个给她老江家传宗接代的宝贝孙子,每人也得来一身。
至于儿媳妇王雪梅压根就不在苗彩凤的照顾范围内,这些日子她看着那个笨手笨脚的儿媳妇就来气,明明教了她那么久,却连个鞋面都编不成,想想队上其他这次挣了一两千块钱的人家,王雪梅在她心里已经和败家娘们没什么区别了。
“苗大姐啊,你说江流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聪明呢,我们听广播里的洋文就和听天书一样,可江流耐心学学,都能直接和洋人沟通了,听完儿子说,考上大学的那些高知识分子也不一定有江流那么聪明呢。”
坐在苗彩凤对面的几个妇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着苗彩凤揶揄地问道。
想当初苗彩凤可是拿这个儿子当草,拿小儿子当宝呢,大儿子只让念到小学五年级就不让往下读了,说是家里缺少劳动力,而小儿子一路舒舒服服的念到高中,要不是后来环境不好,高中停课,恐怕还得念下去。
可事实上呢,小儿子的天资并不好,除了一心觉得他能够出人头地的苗彩凤夫妇,谁也不觉得江海真的是那块读书的料。
要知道前年高考恢复,江海也是背着人偷偷摸摸去考过的,大伙儿当时听多了苗彩凤的吹嘘,还当村里要出第一个大学生了,结果倒好,四门功课加起来就考了一百多分,也不知道当初念书的时候是不是在学校混日子。
相比之下江流这孩子多可惜啊,随便学学都能和洋人正常交流了,这样聪慧的孩子,当初江家供着念书的人要是他,是不是对方早就成了大学生,为江家光宗耀祖了。
尤其对比心思深沉的江海,江流显得质朴忠厚,当初他对苗彩凤夫妇多好啊,要不是他们实在逼的过分,以及极有可能生不了孩子的打击,这会儿江流发达了,苗彩凤夫妇绝对是最受益的人之一。
不像现在,分家后虽然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两家基本上不来往,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就是点小聪明。”
苗彩凤板着脸,耷拉着嘴角看着对面几个妇人,她知道那些人是在看她的笑话,不过苗彩凤这人心智坚定,不管心里头怎么想,面上总归还是保持的住的。
“嚯,这还小聪明呢,照你这对比,你心里的大聪明那是能上天吧。”
对面几个女人哈哈大笑:“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小聪明的儿子,折寿十年我也愿意啊。”
“就是啊,托流子的福,我一个老太太有生之年也能穿上皮鞋了,听说皮鞋特别软乎,穿上皮鞋脚也不累了,走路比跑还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因为只听过描述,却没有真正穿过皮鞋,这会儿皮鞋在这些淳朴的农民心里,早已升华为了神物。
看苗彩凤的脸皮太厚,那些女人也没有了逗她的心情,转身聊起了采购年货的事。
这个年代的乡下生活确实苦,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皮鞋和牛筋底的鞋子穿着是什么滋味,他们只能就地取材,用草编鞋或事用破到实在不能穿的衣服裁鞋面,许多乡下人甚至保留着光脚走路的习惯,脚底板厚厚一层的茧子,走在石子路上也不觉得疼。
也是因为这样,早些年还有修脚师在乡下帮人修脚茧,只是后来严打这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修脚师才渐渐在生活中消失。
一想到自个儿居然能和城里人一样穿上软和的小皮鞋了,车上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你说那些洋人咋那么奇怪,好好的皮鞋不爱穿,就喜欢穿草鞋?”
“你懂什么,那是流子能耐,换做咱们中的任何一个,谁能有脑子想到这些鞋还能卖给洋人呢。”
“嘿嘿嘿,洋人咋想的我不管,我就知道我能给我儿子买一双回力球鞋了,咱也让孩子在学校露一回脸。”
苗彩凤坐在角落里,也没人愿意和她说话,这样热闹的氛围,唯独把她排除在外。
自从儿子江流出息能耐后,这样的环境,她也开始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