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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姬家发生火灾之时, 姬寒确实是喝多了。
他记得火灾发生前几天,韩纱就做了几个花灯, 说等哪天月色好心情也好的时候,就去放花灯。
姬寒从后拥着妻子的纤腰, 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 笑道:“放花灯要许愿, 你可有什么心愿?”
韩纱望着手中的花灯,笑颜如花, 柔声说道:“心愿都是要放在心里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的心愿里,可有我?”
韩纱偏过头, 看着像是一只大型动物版的男人,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夫君觉得呢?”
姬寒转头, 追着亲了过去,“那肯定是有的。”
韩纱笑了起来, 并没有否认。
她的心愿里又怎会没有姬寒呢, 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宁愿忤逆父母, 也要嫁他为妻。自从嫁给他以来,他从未让她受过委屈,甚至韩家的事情, 虽然家中父母并不喜欢他, 甚至也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可姬寒依然为她尽孝。韩家的农庄有什么事情,都是姬寒暗中周旋才得以顺利解决,令父母少操了许多的心。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发生火灾的那天,是个晴天。那天姬寒有应酬,说晚上不能陪韩纱放花灯了,她便自己去了屋后的小河。
姬寒回忆着当天的事情,“我与朋友喝完酒回去,不见韩纱,本想去找她的,无奈回房之后好像醉得更厉害了,所以就没去。后来我迷迷糊糊就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知觉的,但不能动弹。”
此时开封府的众人都聚集在包大人处理公务的书阁中,因为不是在公堂之上,众人或坐或站,姿态随意,但都十分专心地听着姬寒的话。
此时众人听到大火烧起姬寒是有知觉的饿时候,不由得面面相觑。
裴姝:“你的意思,你知道自己被活活烧死?”
姬寒点头,“可后来我便失去了知觉,再有知觉的时候,已是花夭赶到姬家,将我的魂魄从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勾出来。”
包大人看向花夭,“你又怎会在那天去姬家?”
花夭:“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遭遇天劫,曾被恩公所救。他虽无意,但我一直铭记着他对我的恩情。我顺利渡劫后,曾悄悄在姬家待过一段时间想报恩,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我便悄悄在恩公身上放了一个法宝,若他有生命之危,我便能马上知晓。”
只是那天不凑巧,花夭去到姬家的时候,一把大火已经将姬寒的房子烧得干净,姬寒也在里面被烧死。
花夭进入火海的时候,发现姬寒身上竟被几根魂钉钉着。她当时看到了便大惊失色,因为活人临死前被打入魂钉,那不止是活人被烧死那么简单,在活人身体内的魂魄也会经历跟肉身一样的痛苦。寻常大火奈何不了鬼魂,可若是被打入魂钉,对鬼魂而言,那大火便与三味真火无异。
要不是花夭即使赶到,姬寒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当时见到魂钉,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想要害死恩公。说不定那加害者当时正躲在暗处观察,我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心急如焚又求救无门,只好先将恩公带回百花涧疗伤。”花夭说着,缓步走到裴姝面前,跟裴姝说道:“我冒充兰心之时,姑娘察觉不了我的身份,是因为我身上有这块灵玉。”
花夭伸出手去,只见一根红绳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红绳垂下,在末端吊着一个晶莹通透的翡翠,流光溢彩。
裴姝看着那翡翠,看向花夭,“这灵玉你是从何而来?”
“这是一个书生送给我的。”
“书生?”
花夭点头,“对,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去开封看我的姐姐,在途中见到一位姑娘被人调戏,便用妖法将调戏她的人赶走了。后来她的夫君回来,看到我便笑着说虽是小妖,但也无害人之心,只要一心向善,他日必定有机缘。然后他就送了这块灵玉给我,说是感谢我帮她的娘子。”
裴姝眨了眨眼,正想问那个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时包大人轻咳了一声,“裴姝。”
裴姝一听包大人喊她,就知道包大人在提醒她不要把话题跑偏了,清了清嗓门,转而问姬寒:“你生前可与什么人结怨?”
姬寒摇头:“姬家没有世仇,我也不曾与人结过仇怨。”
裴姝:“你生平不曾与人结怨,怎会被人用魂钉定住了魂魄不能离体?”
旁边的展昭点头,随即补充说道:“而且能进入你府中对你下毒手的,怕且凶手早已在姬家潜伏了一段时间,对你的事情早已了若指掌,否则也不会选得这个好时机。”
姬寒思量了片刻,徐声说道:“可我真的没有与人结怨。”
包大人与展昭等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找到了死者流落在外的鬼魂,可他对自己的死因也并不清楚。无奈,又问了他关于姬三郎的事情。
按照姬寒的说法,姬三郎与他感情一向和睦。他虽然被老夫人过继,变成了姬家的家主,可老夫人对他的生母以及胞弟向来也算厚道,因此两个母亲一起孝顺,老夫人也从未说过什么。
姬家到了他们这一代,便是人丁单薄,嫡兄过世后,他当了姬家的当家人,也从未亏待过弟弟。
至于姬三郎为何会说韩纱与大黄苟合,并且将韩纱告上公堂,姬寒也不清楚。
展昭:“是你不清楚,还是不不敢细想?”
姬寒微微一怔,皱眉看向展昭,不悦说道:“姬某不明白展护卫到底是什么意思,请展护卫明示。”
展昭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说道:“兄长尸骨未寒,你的胞弟便迫不及待地将亲嫂送进牢里,怕且是另有图谋吧?”
姬寒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是说包大人已派人去将三弟从外地请回了吗?是否另有图谋,何不等他回来再问?”
姬寒说着,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半透明,看得众人一愣。
花夭:“恩公!”
姬寒狐疑地看向她。
裴姝眉头微蹙,手指弹出一粒小星星在他身上,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恢复原样。
“你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在阳间逗留了,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便跟鬼差大哥回去吧。”裴姝在离开百花涧的时候,就已经给鬼差大哥报信,说找到了姬寒。因为裴姝找到姬寒有功,开封府想问姬寒一些事情耽误片刻,鬼差大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姬寒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刻身体晃了晃,确实已经容不得他任性。
姬寒想了想,又说道:“那只大黄是纱纱与我成亲后才养的,它一直挺有灵性,很喜欢粘着纱纱。有时纱纱在弹琴,它也能跟着琴声耍一些小把戏,十分聪明。”
裴姝:“它喜欢粘着韩纱,那对你呢?对你如何?”
“对我?”姬寒笑了笑,说道:“我时常在外,也并不十分喜欢这些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再有灵性,毕竟也是畜生。我与大黄并没多少相处的时候,我回屋的时候纱纱都会让人把狗放到狗屋关好。”
这时,包大人让公孙策把先前裴姝收到的画像都摆了出来。
包大人:“此事说来也匪夷所思,姬寒,你看这几幅画可能让你回忆起什么事情来?”
姬寒上前两步,看了几幅画之后,脸色一变,怒声说道:“这是谁画的?简直是无众生中!”
包大人:“哦?既然如此,你便将这些画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告知本官。”
姬寒说那几幅画除了一开始几个孩子的画是真的,他年幼之时,确实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了韩纱,可后面谋害嫡兄又将韩瑜拖拽至水底是假的。
“我虽非嫡出,可老夫人并未多亏待我们,兄长更是对我们几个弟弟百般爱护,我又怎会有加害之心?姬家庶出的儿子并不止我一个,在此之前老夫人也从未对我另眼相看,我害了兄长难道便真的能当上姬家的家主么?韩瑜之事,他泅水意外身亡却有其事,但我那天与他们一道出去因为风寒未愈并未下水,又如何加害他?这两幅画,简直荒谬!”
裴姝看了姬寒一眼,笑道:“其事你又何必动怒?你人已经死了,跟着鬼差大哥去了冥府,这些事情是否荒谬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姬寒:“……”
众人:“……”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不气愤呢?
可惜姬寒已经没空气愤了,因为鬼差大哥说已经不能再等了,姬寒要是再不回冥府,大把人等着要倒霉。
姬寒看向裴姝,“裴姑娘,难道不能让我与纱纱见一面吗?”
裴姝默了默,摇头,“这些事情由不得我说了算,听说冥府中有望乡台,你在望乡台上,可以看到自己思念的人间景物。有包大人在,韩纱之事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可是——”
姬寒还想说些什么,可惜他已经不能再说了,因为鬼差大哥带着两个下属来要将姬寒带回冥府了。
几位来自冥府的人一出现,屋内便是一阵阴冷。鬼差大哥朝包大人微微颔首,然后朝身后两人做了个手势,那两人便训练有素地上前一左一右将姬寒架了起来。
鬼差大哥看向裴姝,裴姝歪着头冲他笑得灿烂。
鬼差大哥:“……”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别给机会她趁火打劫了。
于是,几个来自冥府的人带着姬寒走了,空留室内开封府众人和一只牡丹花妖面面相觑。
裴姝伸了个懒腰,“折腾到现在都没睡,累死了,我要先去睡一会儿。”
花夭一见裴姝要走,冲到她前面,“裴姑娘,你去睡觉了,可恩公的夫人怎么办啊?”
姬寒和花夭的出现,证明姬寒确实是死于谋杀。他也誓言旦旦,说韩纱不是凶手,还授意花夭扮作兰心的模样到包大人面前喊冤。
如果谋杀他的人不是他的妻子韩纱,那么会是谁呢?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好像也弄不清楚。
裴姝笑着,伸手拍了拍花夭的肩膀,“花夭,别急啊。等姬三郎回来吧,他回来了或许很多疑团也能弄明白了。”
展昭看向裴姝,这个姑娘平常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是此刻,脸上难掩倦容,眼下泛着淡淡的紫。为了韩纱和姬寒一案,她确实也很辛苦。
裴姝抬眼,恰好遇上展昭的视线,她迎着展昭的视线,话却是跟花夭说的,“放心,此事有包大人坐阵,定能帮你家恩公的夫人洗清冤屈。”
少女语毕,抬手掩了个哈欠,就走了。
花夭:“……”
包大人坐在主位上,看向当晚夜猫子回来的展护卫,“此事还有公孙先生主持大局,你也去歇会儿吧。”
展昭朝包大人抱拳,“多谢大人。”
裴姝回了院子里,简单地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她拿出追踪器,大黄还在那个山洞里,她掐了个手诀,眼前便出现了大黄呼呼大睡的景象。
再往旁边看,先前大黄在画画,还没画好她也没细看。如今大黄已经呼呼睡着,裴姝就细看了摊在旁边的那副画。
那副画里,韩纱穿着嫁衣跪在父母面前,而姬寒站在旁边,看着韩纱跪别父母,紧接着就是姬寒扶着韩纱走出韩府,而韩家父母则双双站在韩瑜的灵位前垂泪。
这幅画画的是韩纱出嫁时她与父母的表现。
裴姝不是大黄,弄不清楚这只狗到底想表达什么事情。
昨夜奔波,彻夜未睡,此时此刻她到底是觉得有些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梦中,她见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母亲。
母亲推着她,跟她说姝姝别睡了,起来吧。
可她不想动,她觉得很累,她想睡觉。谁知母亲也不生气,温柔的笑声在她耳旁响起。
母亲问她:“姝姝,你还记得唱歌犬吗?”
唱歌犬。
裴姝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帐子。
母亲问她,还记不记得唱歌犬。她当然是记得的,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有一阵子想养狗,听了唱歌犬的故事之后,心里看到小狗,都要担心那只狗是不是用小孩练成的。
唱歌犬,是一只会唱歌的狗。可它一开始并不是狗,而是别人将小孩用残忍的方式将小孩变成了狗,让它卖艺唱歌挣钱的。
唱歌犬会唱歌,大黄会画画。
裴姝掀开被子,换上了衣服风风火火地去找展昭。
展昭正出门,被她撞了个满怀。
男人反射性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免得两人一同因为她的莽撞而摔倒。
“怎么了?”
裴姝一头撞进了展昭的怀里,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的一只手抓着展昭的手臂,抬头说道:“我想到大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展昭愣住,“什么东西?”
裴姝:“人,大黄不是什么妖怪,它之所以会画画,是因为它是人变的!”
展昭:“……”
而这时,裴姝身上的追踪器动了一下,裴姝打开追踪器,发现大黄要离开山洞。
裴姝将追踪器合上,跟展昭说道:“我们去找它,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大黄,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裴姝和展昭找到大黄的时候,那只狗正在花海里坐着,它坐着的地方,是发现兰心尸体的地方。
一直藏在暗处的小黑猫见到裴姝,“喵呜”一声朝裴姝奔过去。
大黄看到了裴姝和展昭,也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龇牙咧嘴地咆哮,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懒懒地别开了目光。
裴姝弯腰,将小黑抱了起来,缓步朝大黄走去。
没走几步,大黄就站了起来,喉咙发出威胁一般的低吼。
展昭上前两步,一双黑眸看向那土黄色的大狗,目光凛冽。
裴姝微笑了一下,依然朝大黄走去,“别装了,我都知道了。送信给我的是你,信中的画,是你的狗爪子画的。韩瑜,为什么要这样装神弄鬼?”
大黄一听,拔腿就跑。
裴姝却十分单行,她取出捆妖绳,只见捆妖绳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朝那只狗飞了过去,将它的脖子套住了。裴姝手一拉,便将那只狗拽住了。
可是大黄好像不怕死似的,喘着粗气还在挣扎,快要被勒死了。
裴姝冷笑一声,毫不手软,“你死了不要紧,可你要真死了,韩纱就再无翻案之日,难道你想她冤死狱中?”
那只狗闻言,停止了挣扎,像是认命般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