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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悦乖巧可人, 又向来懂事,陆夫人自然对她更喜欢了几分,拉着她的手,将她介绍给了殿内几个早到的贵族夫人。
这些人不知道岑悦来历,只见陆夫人带着一个美貌绝伦气度非凡的年轻姑娘走过来, 都以为是她家的亲戚,也全都客气对待。
徐燕婉站在一旁, 含笑应酬,岑悦便学着她的样子做事。
陆夫人看着, 赞赏的点了点头。
本以为悦儿出身寒微,要慢慢教养,可她的确聪慧,学什么都快。
大概不出半年, 就真正能变成个贵族女子了。
可斜地里却插出一个声音来, “我怎么看着这姑娘有几分面善, 不知道是在何处见过?”
陆夫人转头,说话的人是她的婶子, 北平王妃已经很大年纪了, 这会儿颤颤巍巍说着, 众人都笑了。
陆夫人扶着她坐下,“婶娘见的人多, 说不得就是悦儿像哪个人。”
她没好意思说是北平王妃年纪大了, 老眼昏花, 而是选择模糊过去, 也省的让悦儿被人注意了。
“这倒是,我一把老骨头,多少年没有出门,怎么会见过这般嫩生生的姑娘。”北平王妃声音带着年迈人多嘶哑,“我看这丫头确实面善,想来也是缘分,丫头,这串佛珠是我从护国寺求来的,你拿着玩吧。”
岑悦手足无措地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接过那串佛珠,递给岑悦,笑嘻嘻道:“既然皇婶大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悦儿你收着,皇婶难得给东西饿。”
岑悦抿唇浅笑,想着徐燕婉教的,微微屈身行礼,“多谢王妃。”
“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不必在我面前拘礼。”
自然有人上来解释,“王妃性子最为豪爽,你们只需当作是寻常老祖母就好了,太生疏反倒不美。”
岑悦慢慢笑了:“那……那民女就腆颜了……”
北平王妃看着她慢慢勾起的浅笑,脑海里嗡的一声,终于知道岑悦像谁了。
她出了半身冷汗,仔细瞅着岑悦的脸,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想法的缘故,越看越像,再看下去,似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北平王妃没敢说出口,只矜持地点头,“好。”
……这个姑娘……生的分明和太后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那会儿的老人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了,这一代的年轻人长大成人的时候,太后年纪大了,整日间锦绣加身,妆容端庄浓重。
他们不知道,太后最初进宫的时候,容颜明媚,一笑宛如将全部的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北平王妃也有很多年没有看见过太后的真容。
隔着厚厚的胭脂再看时,太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样貌。
她默默将自己的震惊压下去,一个字都不敢透露出来。
太后的来历她一清二楚,当年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很多人都知道,若是那女儿有了孩子,大概……大概也就是这般年纪,若这件事被自己揭露出来……哪怕自己在宗室里年老德勋,皇帝怕也不会放过她。
北平王妃心思不宁,直到皇帝扶着太后的手出现,她才略微回神。
抬眼看看太后,却越发觉得,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太后坐在座位上,底下的无数臣子命妇齐齐行礼,高声为太后贺寿。
太后乐呵呵地,皇帝站起身,“儿子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拍了拍座椅的把手,“好好,皇帝孝顺,快坐下吧。”
一旁几个皇子跟着拜寿之后,裕华公主身为唯一的公主,笑着走到太后跟前,声音娇娇嫩嫩的,“皇祖母,裕华祝您万寿无疆。”
太后笑着拉起她,“好,好孩子。”
裕华公主顺势坐在太后旁边,撒娇道:“皇祖母,今天是您的大寿,孙女儿想求您一件事,咱们双喜临门好不好。”
她声音极大,满屋子的人都听得见,一时之间,屋子里变的悄无声息,寂静无言,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大臣最前面的陆鹤州身,个个都意味深长。
裕华公主痴恋太傅大人多年,大家都知道。
今日所谓双喜临门,莫不是……
陆鹤州皱了皱眉头,眼神冷了几分。
太后自然也明白自己孙女儿的意思,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好不让她说,便笑道:“双喜临门,莫不是淑妃有孕了?”
淑妃脸色一僵,裕华公主却不理会太后故意转移话题,直接道:“当然不是母妃的事情,是裕华的事情,裕华想要求皇祖母给我赐婚。”
皇帝乐呵呵在一旁抬轿子,“裕华看上了哪家公子?”
裕华公主目光转向下方,抬起了下巴,神色志得意满,“父皇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儿臣喜欢陆太傅,想求父皇和皇祖母赐婚。”·
裕华公主性情向来如此,满京城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有人说什么。
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再怎么胡闹,都有皇帝老爹兜底,他们可不敢胡说。
皇帝哈哈大笑,“陆爱卿是人才,是朕之肱骨,裕华好眼光!”
裕华公主得意的看向岑悦,笑眯眯的挽住太后的手臂,“皇祖母可愿意给孙女儿赐婚。”
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父女二人,是想要借着她的寿宴,大庭广众逼婚,让陆家老二下不来台,只能答应。
她高兴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下来。
皇帝自然看的清楚,心里慌了慌,但是看向一旁娇生生的女儿,实在不舍得她蹉跎一生,大不了日后再慢慢向母后赔罪。
陆鹤州想要说话,却被站在一旁的陆宴明拉住了手臂,陆宴明面不改色,“别急,挽挽在呢。”做主
岑悦脸色白了白,徐燕婉拉住她的手臂,朝陆挽挽使了个眼神。
陆挽挽带着困惑的声音响彻大殿,“怎么,我二哥被贬官了吗?难道信任的太傅也姓陆?”
她一脸迷惘,眼睛无神,一看就不是假的。
皇帝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陆挽挽一脸好奇,却还是很礼貌,“那就恭喜这位新太傅了,说起来还真是巧合,最近莫不是做太傅的都要娶亲?我二哥也要成亲了呢。”
陆贵妃掩唇轻笑,“州儿那位未婚妻,本宫还没有见过呢,今天过来了吗?说好了要给本宫相看的。”
陆挽挽笑眯眯的,“当然来了,就等贵妃娘娘召见呢。”
她拉过岑悦的手,将人带到前面来,语气骄傲得意,“姑母,我二嫂是不是特别漂亮。”
陆贵妃刚想满意的点头,顺带给裕华公主一个没脸,却听的上座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声响落在耳朵中,她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
这一眼,只看见太后呆呆望着底下的姑娘,眼神晦涩难辨。
陆贵妃不解,皇帝也是一愣,猛然站起身。
太后收回目光,神色之间带着几分躲闪的回避,“这位……这位就是陆家老二那个救命恩人了吧,郎才女貌,着实般配,皇帝,前些日子哀家就说让你赐婚,今儿你和裕华,还拿人家姑娘开玩笑,你看看吓得人家脸都白了。”
之前一直不乐意赐婚的皇帝,这下竟然干脆的点了点头,“是朕的错,本想着陆爱卿素常对什么都不上心,想逗他玩呢……”
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眼前的姑娘,生就这般样貌,简直……皇帝知道,自从自己登基,母后就一直在找一个人。
那是她的女儿,是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姐姐。
几十年前的事情,皇帝亦有所耳闻,也曾想过找到自己这个姐姐,许给她荣华富贵,以安母后的心,可是多少年过去,都杳无音讯。
皇帝看着岑悦,问她:“只是朕给太傅赐婚,也不能随便就下旨了,挽挽,这位姑娘姓什么……”
“民女岑悦。”岑悦声音柔柔的,有气无力的感觉,这是吓得了。
皇帝很和善,“岑悦……岑悦,朕问你,你何方人氏,父母何人,家中都有什么亲眷?”
“民女一介孤儿,父母皆在十年前的饥荒中去世,如今无父无母,更无亲眷。”
岑悦回答的时候,语气平静淡泊,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只是陌生人,当然……父母于她而言,也真的是陌生人。
皇帝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太后,太后果真是呆呆看着岑悦,眼睛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芒,想来是泪光。
若眼前的女子……是母后的……那么素未谋面的姐姐,大约已经没了,母后该多难受。
太后慢慢道:“哀家看着岑姑娘十分投缘,今日岑姑娘便留在宫中,陪伴哀家吧。”
太后看向皇帝:“皇帝,哀家没个好孙女儿,今儿见了这姑娘,就跟见了亲人似得,可否……”
皇帝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哪怕太后这话贬低了裕华,他也是不敢质疑的,否则母后……母后定然会很伤心。
“自然可以。”皇帝含笑,“朕也觉得岑姑娘投缘,这就下旨为岑姑娘和太傅赐婚。”
“多谢陛下。”陆鹤州声音平淡,抬眼看向岑悦的时候,却多了三分担忧。
太后为人厚道,喜欢悦悦也正常……可为何要将人留在宫里?
陆鹤州确实不放心,就笑道:“只是悦悦不曾进过宫,也不懂宫里的规矩,怕冲撞了太后,还是不要留在宫里了。”
“无妨。”太后慢悠悠开口,“哀家看这姑娘机灵,明日便让她回去了,太傅不必忧心。”
陆鹤州笑容都僵硬在脸上。
岑悦也忐忑不安,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太后,不知道该不该谢恩。
还是陆挽挽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悦儿,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