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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来评评理, 这小子牛皮都快吹到天上去了,号称‘上问苍天,下卜黄泉’, 跟我说这世上就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事。”
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的百姓,一个大汉满脸愤怒,正冲着百姓们说道:
“我老婆已经瘫痪在床十年了,最近突然昏迷不醒, 全身生出血斑,眼看就要不行了,我这才砸锅卖铁凑了十两银子给他, 求这位神算大爷想办法救救人, 可是他拿了钱,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指着白亦陵:“什么狗屁神算, 我老婆要是因为你的拖延有个三长两短, 我打死你!”
听了这话,白亦陵在心里叹了口气。
——收钱的人不是自己, 挨骂的时候他倒是一句都没被落下,这黑锅背的, 真冤!
就在半年之前,他被一个名叫韩宪的神棍给穿越了。这小子神神道道, 热爱算命, 没事就在寺庙门口摆个摊子, 给京都的百姓解决疑难杂症。
提前收费,一次十两,准不准都要钱,自称韩先生。
这半年来,白亦陵的意识一直被他压制着,好处是接收了穿越者所有关于现代人的记忆,长见识;坏处是身体被别人抢走了,他不爽。
终于,就在刚才对方算命算到一半的时候,他总算成功地用自我意识挤走了穿越者的意识,夺回身体……然后挨了这顿臭骂。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大汉血泪的控诉,群情激愤,都催促着白亦陵给个说法,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个叫嚷的最凶。
“韩先生,你说话啊!”
“怎么,算不出来了?没本事别收这个钱!”
白亦陵一顿,迅速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做高深状说道:“安静!”
他语音清朗,气度威严,这一开口,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白亦陵这才冲着那名大汉说道:“我问你,前几天你的妻子是不是刚刚换过被褥?”
大汉一愣,脸上的恼怒之色收了收:“是……是又怎么样?”
白亦陵道:“怎么样?出大问题了!她三天前新换的被褥是寿衣翻新的布料制成,毁人生气,现在立刻拿出来烧掉,一炷香的时辰之内病没痊愈,我倒找你一百两银子。”
人群中,刚才叫喊最凶的那个瘦子凉凉地说:“看看,又吹上了。”
大汉也吓了一跳,呐呐道:“真、真的?”
白亦陵道:“你要是还在这里耽搁,人没了可不关我的事。”
大汉恍然大悟,扭头就跑。
这时已经有人认出来,他就是家住在街后小巷子里的李大贵。眼见李大贵回家烧被子去了,当下就有好事的跟在他后面看热闹。
过了没多久,看热闹的几个人就回来了。
白亦陵还在最前面给其他付了钱的人解决问题,有人悄声问道:“怎么样?他老婆的病好了吗?”
“我的娘哎,本来快死的人,竟然真的好了!”
看热闹回来的人一拍大腿,满脸惊愕之色:“你说神奇不神奇,李大贵一把那被子扔进火里,他婆娘满头满脸的血点子就都褪下去了,被子烧完了,人也痊愈了,现在刚刚睁开眼睛,居然就一口气连喝了两碗稀粥!”
讨人厌的瘦子又道:“哟,说的这么神?这俩人是托儿吧?”
他话音没落,人群中就是一阵小小的骚乱,满脸激动的李大贵自己跑了回来,给白亦陵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韩先生,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刚才的事是小人得罪了,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下原本半信半疑的人也意识到了,韩先生没有骗人,韩先生他,真的是个神算!
人们纷纷挤了上去,手里拿着钱袋,都想求上一卦,就连刚才满脸不屑的瘦子都听傻了。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奋力挤出人群,蛮横地把一个本来排到了白亦陵面前的人硬是推到了一边,上前道:“喂,算命的,我也要算一卦!”
被他推开的那个人不满道:“我先来的,你怎么回事?后面排去!”
瘦子一瞪眼睛:“老子乐意!”
他凶神恶煞的的样子把别人吓得退开几步,瘦子不再搭理别人,理直气壮地冲着白亦陵说道:“喂,算命的,我在这京都里面待腻歪了,想换个旺我的地方。你给算算,算好了,爷多给你三倍的价钱。”
“这位兄台好爽快啊。”
白亦陵没有生气,唇角微微一挑,反倒站起身来说:“那我可得离近点,看仔细些。”
他说着话,向瘦子走了过去。
瘦子警惕地退了两步,说道:“你要干什么?”
白亦陵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挑了挑眉:“我看你留在京都,就是风水最旺的地方,还是别走了。”
瘦子怔了怔,一时忘了害怕:“怎么看出来的?”
白亦陵诚恳地说:“这位壮士,你名叫张诚,是个衙役,心肠歹毒,行事无耻,打从娘胎生下来,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挨雷劈,难道不是福地保佑吗?”
张诚:“……”
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白亦陵继续说道:“直到一个月之前,你杀死生父,强/暴亲妹,被邻居发现之后畏罪潜逃,今天居然跑到了我的面前,有幸跟我说上几句话,这种福气,世上更是没几个人能享受的到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看向张诚,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个杀人犯。
张诚目瞪口呆,面上变色,哑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张诚!”
“不是吗?”
白亦陵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道:“唔,那么张诚的胸前长着一块圆形的胎记,你身上也应该不会有喽?”
张诚张口结舌,僵硬片刻,忽然转身就跑,白亦陵也不着急,施施然说道:“前排左起第五第六两位兄台,身为官差,该抓人了吧?”
张诚跑过的地方,人群一阵慌乱,两个被点名的官差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将张诚按倒在地。
其中一个人惊疑不定,抬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韩公子的神奇之处,但作为官府的人,他们也不得不把话问清楚。
白亦陵哼了一声,抬手取下面具,随手往地上一扔,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人?”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脸来,面具之下竟是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
只见他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唇似海棠,不笑亦是含情,眼带星辰,顾盼朗然生辉,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阳光透过头顶青松的罅隙筛在他的身上,一瞬间,竟如同珠玉生光,透着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璀璨。
嘈杂的人群陡然一静,就连问话的侍卫都愣住了。
他看看对方的脸,再看看地上的面具,不太明白那个问题的含义。
他试探道:“你是……好看的人?”
【宿主颜值达标,系统达成启动条件!】
而就在此时,穿越者遗留下来的系统忽然响起了提示声:
【警报!系统检测到异常,重启中……】
【宿主身份改变,撤销原任务目标“令白亦陵身败名裂”,变更任务目标中……】
白亦陵:“……”
【重新绑定,积分清零,切入故障出现时间……绑定完成,重启成功!】
【警报!由于积分清零,无法进行兑换,宿主生命值仅剩二十四小时!】
白亦陵:“……等一下!喂!你什么玩意啊!”
擅自清零什么的,太不要脸了吧!
当纷乱的警报声暂时消失,白亦陵发现,上一任穿越者留下的系统居然绑定到了自己的身上,并且……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差错……
不理会他的呐喊,系统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继续着,介绍面板在脑海中弹出:
【恢复出厂值:
宿主:白亦陵,年龄19。
身份:泽安卫北巡检司指挥使。
生命配置:寒疾、24小时生存时长。
积分:0
可用礼包数:0
终极目标:升官发财,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系统提示:积分可以兑换生命值,请宿主尽快赚取。】
诸事不顺,刚刚夺回身体,又绑定了系统,白亦陵很想找个地方静静。
他草草打发了这些不认识自己的官差和百姓,独自顺着街道离开了。
这场被穿越的经历让白亦陵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他所生活的世界居然是一本叫做《锦绣山河》的小说,而且他的定位是个高级炮灰。
——特别惨的那种。
身为侯府嫡长子,三岁就被爹妈送人了,经历了先当杀手再历尽艰辛升任指挥使的短暂逆袭之后,杀千刀的本书作者对他进行了再一次的大虐。
白亦陵为了报仇,在他人的蛊惑之下杀父弑母,将亲生弟弟做成人彘。最后,他一直跟随的书中主角临漳王陆启成功上位。
陆启当了皇上,封赏群臣就是没他的份,反倒因为忌惮白亦陵的本事,鸟尽弓藏,将他凌迟处死之后尸体喂了狗。
白亦陵通过穿越者的意识看到这段剧情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他觉得书里面写的那个蠢货不是自己。
经过他坚持不懈的套话,穿越者终于透露,其实白亦陵是一个特殊的角色,他产生了自我意识,已经脱离了剧情的控制,人物性格跟原作者一开始设计出来的有了很大的差别。
这样一来,他活的太好也太不作,后续的大虐剧情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穿过来,替他作,将白亦陵的命运扳回一个炮灰应该拥有的原剧情。
穿越者完成了任务,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关于这个,白亦陵只能说是各自立场不同,对方能够成功算他厉害,现在失败也是活该。
目前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怎样才能获取积分,活下去。
【获得本书重要角色的好感度,或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达成终极目标,均有可能获得积分奖励。】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白亦陵的脚下就是一顿。
他觉得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雪地里露出一点红色的绒毛。
白亦陵蹲下/身,将积雪拨开,发现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狐狸。
狐狸的身上沾了血迹,眼睛睁着,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自己……见过这个人。
对方的模样和初见之时没有半点分别……那次是在一个夜晚,他穿着一身黑衣,从夜色中走到自己的面前,身形单薄,气质清雅,眉目间一股书卷之气——
却带来了最大的危险。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这次,他又想干什么?
还没等琢磨明白,小狐狸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身上的鲜血被擦干,伤口处又抹上了清凉的药膏。
拂过它身体的手很暖,体温透过皮毛,一直传达到心脏。
狐狸眼中的警惕散去,逐渐变成了惊讶,看向白亦陵。
白亦陵身上常年带着伤药,帮狐狸将药涂好之后,又撕下一块布条,绕过它包好。
“行了。”他日行一善,包好了伤把小狐狸重新放在地上,“能走吗?”
系统突然蹦出提示没头没脑的提示:【积分:+1。】
白亦陵叫住了他,语气平和:“据我所知,你真名是丁王八,你爹姓丁你娘姓王排行老八。俞州人士,三天前刚刚到的京都,怎么这一转身又变成了什么……丁大健了,还亲眼看见我办案?那时候你人还不在京都吧?”
他这可完全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莫名其妙变成了王八的丁大健一脸懵逼,以为白亦陵是被自己给气疯了,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说什么呢?”
不料,身边的人听了之后,竟没有一个提出质疑,一开始被白亦陵踩在脚下的那个年轻人一脸惊讶,失声道:“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丁大健没想到还真有人附和,大吃一惊,指着同伴怒道:“你竟敢诬陷我!”
他转向其他几个一桌吃饭的人,说道:“我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出过京都,更不是什么丁王八,你们几个知道的吧!”
那几个人犹豫地看着丁大健。自从白亦陵说出那句话开始,他们也似乎隐约记得,面前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叫丁王八,刚到京都不久。
都是一起办事的,他们不想揭发自己的同伴,但是真相人家官老爷已经说出来了,不承认能怎么办?
丁大健看到他们的眼神,心都凉了,冲着面馆的老板吼道:“我他妈在你这里吃了一个月的面,你说句话!”
面馆老板茫然地询问店小二:“你见过这位……丁王八吗?”
丁大健咆哮:“是丁大健!”
小二道:“小的可是在这里端了三年的碗了,丁……客官只有今天和昨天来了啊!”
其他的百姓们顿时明白了——这个丁王八真是卑鄙无耻,竟然敢诬陷白大人!
“快报官把他抓起来,这样的无赖放任了还了得!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件案子有什么隐情,怕不是他们瞎掰的吧!”
“可是别人也这样说……”
“总之丁王八满口胡言乱语,实在是太可恨了!”
在众人的声讨声中,丁大健汗湿后背,现在已经不是他有没有诬陷白亦陵的问题了,而是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
到底是丁大健,还是丁王八?
啊啊啊太恐怖了!
这礼包的作用不是永久性的,顶多也只能持续十天半个月,但只要在失效之前彻底澄清流言,证明了这些人全部是诬陷,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也根本就不重要了。
眼看刚才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旁观者又纷纷去痛骂丁大健,白亦陵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将饭钱放在了桌子上,扫了那几个造谣的人一眼,向外面走去。
他的目光中仿佛带着冰碴一样,被看到的人无不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倒是一个看热闹的人鼓起勇气,上前叫了声“白大人”。
白亦陵停步,那人说道:“小人刚才本来已经听信了他们的话,但是见到您之后,小人却觉得大人您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你!”
白亦陵挑了挑眉,淡淡道:“相信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和我说。”
对方本来还有几分邀功的意思,不想对方会这样回答,他愣了一愣,白亦陵已经走了。
白亦陵到了卫所的时候,正赶上常彦博他们说的热闹。
常彦博在那里神情激动地比划着,面对着门口的卢宏看见他,猛地提高嗓音,打断了同伴的话:“啊,六哥啊!”
众人被他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见白亦陵顶着几片雪花进来,纷纷站起来招呼。
“六哥!”
“指挥使,您来了。”
白亦陵一边答应着,一边脱去斗篷:“别装啦,你们说什么我都听见了。”
常彦博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了顾忌,愤愤道:“这帮人简直有病,说什么的都有,将王小姐搞大了肚子又设计退婚、爱而不得,有意用一桩无头悬案来陷害王家……这些说法不是矛盾的吗?就算传出去了又怎么样?公文都发了。”
闫洋道:“他们不是想怎么样,而是谣言一传,关注刘家的人就会减少。能搏一搏同情,顺便挽回些面子罢了。”
卢宏道:“六哥,你别搭理那帮人,就会胡言乱语。”
白亦陵道:“晚了,已经搭理了——我来的路上把造谣的揍了一顿。”
“……啊?”
闫洋刚刚还劝他们别冲动,就是担心给白亦陵添了麻烦,没想到人家正主倒是更勇猛,直接把人给打了。
白亦陵看着他们几个,奇道:“干什么这么惊讶?不该揍吗?”
闫洋立刻道:“六哥说得对,打一顿那些人就老实了,你也能痛快痛快。自己憋着,对身体不好。”
常彦博:“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