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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师父你早就知道,为何……”她几乎是要哭出了声,唯有痛苦的质问,“为何还要我和宁止成亲?为何不在那时候阻止我!”
“哼,我没有阻止过你吗?你扪心自问,自你离开沧澜后,我哪一年不曾派人送信,要你回沧澜做教主!”
大声叱喝,沧澜千花恼怒地瞪着女子,“此一切,皆是你自己一手造出的罪孽!是你自己一手霍乱了宁止的命格!是你!万般肮脏罪孽,皆是你!魔之体,你谈何有爱人的资格?再怎么幸福,都是今日痛苦的根源,是不可饶恕的背叛罪孽!身为尊主,你怎配有爱?怎配有永不止息的蒲公英!”
——怎配?
——怎配!
——怎配!
“你和宁止,初始也许是在希望中,可你们的希望,到底又不过是漫长的绝望罢了!这样的爱,不容于天地!纵是神魔,亦要阻毁,落下惩罚!”
这爱,太过绝望!
“凰儿,你现在总晓得世间最冷的东西是何了吧?不是死亡,而是……爱。这个字……我们不配。如果爱的过程惨烈,世人也许会期待美好的结局。如果爱的结局是惨烈,世人还会追忆温暖的过程。可我们呢?我们的过程和结局都是惨烈!如此的爱,如此的人生,你叫我们还能期待些什么?还配期待什么?”
不配啊!
“啊!!!”
夜色里,云七夜终是绝望的哭啸出声,凄厉绵长!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她低头呕出了点点鲜血,满腔的绝望和罪孽,无以复加的肮脏!
需要怎样的绝望,才能将灵魂最深处的羁绊剥离而出?
眼瞳急剧幻化成血色,她不甘心的发泄,和着血泪一声声痛苦的质问,“为什么?既是魔不贪,为何容不得世人一点的不敬!既是神不恶,为何还要将千万生灵命运握于手中!所谓的神魔,到底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他们才是这世间最肮脏,最罪孽的存在!”
“啪!”
竟是伸手掌掴,沧澜千花看着女子迅速浮肿的脸颊,鄙夷冷嗤,“居然敢妄加诋毁神魔!你以为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本尊告诉你,你自己便是肮脏罪孽!你的出生便是最初始的罪孽!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死!若不是你,本尊也不会耗费如此年岁陪你们玩这枯燥无聊的游戏!”
罪孽!
肮脏!
跪坐在地上,云七夜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奉,只能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鼻上,唇上,而后凉凉的浸入脖颈下的衣衫里,遍体生凉。
原来,她的初始是肮脏,是罪孽!
落了满面的泪水,她惨然的笑,声音嘶哑艰涩,“既是如此,师父你也是罪孽,是肮脏……你爱上了的女子,她现在正在地狱深处,日日夜夜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再次扬起的手掌,沧澜千花恼极了挥向女子,却又在她怒目相视中蓦地顿住。一刹,他心中的欲念再也止不住!那些沉积了多年的岩浆终是喷发出了破坏的恨念,“也对,凰儿你说的没错!我是罪孽,是肮脏,呵……可你不是说了么?神魔便是这世上最大的肮脏罪孽,既是如此,本尊也算是实至名归!”
躬身,他恨恨地看着女子,“而你!你是无以复加的肮脏,恶心!从你在向城的某一个晚上,你便是这世间最肮脏,最恶心的存在!本尊问你,可还记得你上次咳血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云七夜回想着,正是她吃了凤起带来的药丸的那一晚。而从那一晚开始,她周身的伤,居然开始迅速愈合。
沧澜千花阴森森道,“那药丸,其实出自本尊。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炼制,正是入魔的法门。你吃了它,又去了瀛洲,得到了食梦貘……”
沧澜千花目不转睛地看着云七夜的眼睛,“你以为这世上,除了神魔,谁还可以这么快的自愈伤口?呵,凰儿,你早已经一步一步入魔了,自那次咳血伊始,你便是沧澜历届中最肮脏不堪的魔!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皆是肮脏罪孽!”
却原来,却原来这一切都在师父的算计中!而她像个傻子一样,做这些无用功!到头来,一切都是枉然!
只觉屈辱,云七夜的身子颤抖,终是厉声尖叫,“我不是!不是!”
“不是?那本尊就告诉你,你到底是不是!”
轻蔑的笑,沧澜千花蓦地将五指抓扯进了女子的血肉!五指没入,顷刻便是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
知晓了魔鬼心中的秘密,是不是连带着我,也是这世间最肮脏罪恶的存在了。
见不得光,爱不起人……
我爱的也好,爱我的也罢,人人苦楚凄惨,万事皆因我起。满身的罪孽肮脏,不亚于魔鬼。再活下去,我甚至找不到一个赖以支撑的理由,哪怕是……骗说自己的谎言。
“情”之一字,到底有没有真相?
此一生,亲情,友情……爱情。于我,不能说,不能说……那是无法承受的痛苦,禁忌,以及肮脏的罪孽。
爱,总是说来容易。
往后的年年岁岁,纵是我伤筋动骨,却也不能稍动声色。命运,欲望,生命,父母,友人,时光,还有爱人。
待到了末路,我竟是看清了它们的神秘指纹,只觉宿命重复,轮回不息。
无可奈何。
不如不说,不如不说……
何为肮脏?
何为罪孽?
那一日,她终是晓得……
“那本尊就告诉你,你到底是不是历代沧澜最肮脏的罪孽!”
不耐的怒喝,沧澜千花额间的宝石红若泣血,五指狠厉地抓扯进了云七夜的肩头,顷刻间便是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甚是狠绝,男人的手掌旋即残忍地撕扯下压,直至碰触到掩在血肉深处的骨头,几可毙命的重创!
可为何还不求饶?
难以名状的恼怒,他一瞬真是恨不得扯断云七夜的傲骨,要她再也忤逆不了他!思及此,他猛的击穿了女子的肩胛骨,但闻骨头碎裂声声,无以复加的痛苦!
终是嘶喊出声,云七夜的血瞳急剧凝聚成了芒状,几乎是要死去了!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了肩头,她的半片身子都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而后又朝四周氲散而去,宛若一个血人!
何其之痛?恨不得死去!
踉跄地跪坐在地上,她的身子不住抽颤,就连拳头也握不紧,她已经痛到没有了气力!可如果这便是肮脏罪孽,那极限过后的,又是什么?
比起肩头的苦痛,那股来自心脏深处,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活活撕裂的——爱念——刮骨扒皮般揪扯而出,不可阻挡的脱离了她的皮肉灵魂!
——无以复加之痛!
——不可饶恕之罪!
——不能爱!
——不能被爱!
如此的人生,生我何用?!
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蓦地觉得肩头不痛,只是有热热的液体涌出,不期然有几滴落在手背上,却是烫得她身子发颤,肮脏!既是肮脏之身,她的骨血也是肮脏的吧?……
无力地阖眼,她只觉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好多人和事,它们一个个,一桩桩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将过往重新演绎了一番,嬉笑怒骂,泪水叫声……
而她就像个麻木的旁观者,看戏似的看着自己的过往——原来在那一日,她早已塑成了最终的魔体,只此长生不老,万劫不复。
半片血染的身子,所有的猩红一瞬回流至伤口,五指血洞旋即闭合了狰狞,破损的衣衫恢复成了初始的模样。宛若时光倒流,一切完好无损。
神魔之体素来不敢有所损毁,就连小小的伤口亦是痛楚。可如此的重创居然也奈何不了她,试问要有如何之深的罪孽肮脏,才能塑成如此之身?
历代沧澜,最为肮脏可怖的魔体!
哈!
沙哑的苦笑,她抬眼看着沧澜千花,终是无力地摊开了双手,疲倦不堪地问他,“……师父,你满意了么?”
不耐的皱眉,沧澜千花眯眼看着女子,语气里带着与世格格不入的孤绝,“你还未有所行动,本尊谈何满意?如此种种,你以为本尊乐意踏进这片世俗,同你们这些蠢货玩这无趣的命运游戏?莫说你们,我又有什么好处和乐趣?苍生万众,大到芸芸众生,小到蜉蝣虫蚁,你们的命格变数本尊一清二楚!这局游戏,本尊早已知晓了你们的结局,纵使此间的过程如何精彩,亦是在做无用的反抗!愚不可及,徒增笑尔!”
不曾应声,云七夜只是颓然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颊,只觉眼框心脏痛不可挡,就像全身的血液都在汩汩流出!一瞬,她真希望脚下的大地突然裂出条缝隙来,将她永远,永远地吞没!
“你想要宁止如何终结自己的性命?明日病亡,还是往后年年岁岁?生或死,他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便要看你如何抉择。要么随我回沧澜,要么继续执拗下去,执拗到可以不管宁止死后堕入永无轮回的黄泉,遭受那永无休止的酷刑凌虐,永世不得超生!可纵使如此,你断断也脱离不了沧澜,因为你已经提前数十年塑成魔体,长生不老之身,便是世人眼里的妖魔鬼怪,不容于世!”
一个不容于世,不能爱,不能被爱的——妖魔鬼怪!
宛若把锋利的刀,沧澜千花的呵斥直直戳进了女子软嫩的心脏,血肉模糊后的悲恸欲绝!刹那,天地寂寥极了,她眼前的过往顷刻间撞击成了无数的碎片,每一片上都折射着自己过往的无知。而后所有的人事声响又在瞬间消逝成了透明的稀薄,整个世界只余下自己,再听不见,看不见任何。
可耳边,却又能再清晰不过的听见男人的低语,恍若梦呓,“凰儿,我们不配。如此肮脏的罪孽之身,我们怎配去爱人?又怎还配为人所爱?我们的爱,是周遭之人痛苦的根源!只消我们活着,便有此无法摆脱的宿命诅咒,凡是我们身边的人,皆会遭到不幸死难,一个接一个……亲人,友人,爱人。你想要宁止死后,下一个遭受不幸的人是谁?云德庸,亦或者凤起?再还是你那六个姐姐?……”
一字一句听得清楚,云七夜痛苦地抓扯着身下的泥土,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她一路所犯下的罪孽,到了今天连她自己都憎恨厌恶起了自己——脏!
事事皆因她起,她怎还去配爱谁?她爱的人,皆会失去欢乐,失去光明,甚至生命!
这便是她的命运!
那些她所爱的,她所不顾一切追求的,随时都会因为她的爱罹难终结。似是大海,滔天的狂流朝他们扑卷而去,顷刻便带走了她所有的爱和希望——何其残忍!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既是爱他们,她谈何还能无动于衷?
“……谈何还能?”
低声呢喃,女子的眼神惘然,而后决绝,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毫无转圜的余地。
也许这样,大家都会好起来。
宁止也会解脱,不会再痛,可以幸福,可以……快乐。
这是最好的结局。
……
已经很晚了,寂静的夜里,除了偶尔响起的虫鸣风吟,万籁皆寂。混沌黑暗的梦魇,宁止痛苦地皱着眉头,身子亦在微微颤抖。奋力地挣扎,他蓦地发出一声叫喊,终是睁眼解脱了那无尽的梦魇苦楚!
额上尽是虚汗,他喘息着坐起身来,近乎贪婪的呼吸着空气,那胸中骤然被掏空的感觉令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可手掌下的心脏仍在跳动,他清晰地感知它的存在,还活着。一瞬,男子缓缓浮出个笑来,却是难以言说的凄凉,夹杂着丝无奈。
在那肮脏不堪的梦魇里,他竟是梦见了她的背叛。不多不少,恰恰是在两个月之内。
是冤鬼的诅咒么?
漆黑的房内,他捂着作痛的心口,轻声唤出了她的名字,“……七夜。”
良久后,蓦地吱呀一声门响。
循声扭头,宁止的容颜缓缓现在了月下,但见若雪般的苍白,好似有个稍重的风,便能将之吹散。
站停在阴影处,云七夜却步,终是不敢向前走去。
“七夜。”
没有应声,云七夜只是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她害怕泪水会汹涌落出,率先将她的拙劣现于人前。
“七夜,你在那里么?”听不见她的应声,宁止径自又问了一遍,“七夜,你在么?”
“在,我在……”
嗓子眼里哽了块什么,云七夜复尔重重地点头,尖利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直至掐出暗红的血丝,而后伤口又在一瞬愈合,肌肤完好如初。
“你怎么醒了?”
“不想睡了,胸口有些闷。”捂着仍旧作痛的胸口,宁止的眼神一瞬有些飘忽茫然,声音亦是轻极了,“方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什么了?
用心地听着,云七夜却怎也没有等到宁止下面的话。她到底不晓得他梦见了什么,可他语气里的悲凉凄楚,顷刻便透进了她的骨血,遍体生寒。
要如何说?
一下子哽住,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着身子站在阴影里。有厚厚的云层漫过月亮,没有点灯的房间越来越黑,那些许从窗棂透入的月光终是尽数退去,徒留了一室的幽暗,有看不见的暗涌穿梭在两人之间,于无形处卷起滔天的狂风巨浪!
终是,她开口,“宁止,我想同你说一件事情。”
抬眼,宁止看着她,“何事?”
黑暗里,她一瞬觉得宁止好似看穿了她的全部,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自己逼到再无退路的绝境之地!
饶是她的谎言拙劣不堪,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宁止。”
“嗯。”
“我……我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