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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以为宋蕴之不信,急道:“大人你可别不信,那丫头邪的很,打小就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你说,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谁整天黑麻麻的一身啊,死气沉沉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听村里的老人说,她娘是被她给克死的。她爹见女人死了,留下个赔钱货,也不干了,说出去做事就再也没回来。要不是哑婆看她可怜,那丫头早饿死了。”
宋蕴之心中暗叹,这身世也确实够凄惨的。
“确实挺可怜,那后来呢?”
汉子又感慨了一声,回道:“她啊,从小就不喜欢女红,总喜欢围着我们,看我们打铁。后来去了一趟山里,回来后就懂点功夫,村子的猫都没她跑得快,一个起纵能蹦出三尺高。”
宋蕴之暗暗点头,果然是个懂功夫的,听着功夫似乎还不错。可他又有些疑惑了,一个孤女,去了一趟山里,是有怎样的奇遇,后来又怎么就嫁给柳映鸣了呢?
就听那汉子继续说道:“她没有一直住在村子里,大概十岁的时候吧,就离开村子了。大家伙都以为他死了,结果十多年前,城外清心坡上大摆筵席,听说是那家老爷娶妾,村子里好些人都去了。”
“那老爷带着小妾出来答谢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呆了,那小妾是真美。后来吧,我就觉得有些眼熟,问村里的人,大家都说像她。”
这汉子起初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置信,消失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又出现了,还嫁给了有钱人。
汉子深吸了一口气,“这后来,也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黑云丫头’,那小妾就朝我们看了过来……那眼神,现在想想都害怕,冷冰冰的,比之前看着更可怕。”
汉子看向宋蕴之,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人啊,哪会有那种眼神啊,看人跟看死物一样……”
宋蕴之摸着下巴,这种情况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且不说她是不是遭逢大变成了这样,也有可能是经过训练,江湖上这种手段可的多了去了。
“那,何愫槿的家是在哪?”
宋蕴之觉得有必要去她住过的地方看看,只要她待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汉子怔了下,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那屋子原本是哑婆住的,哑婆死后,黑云丫头在院子里刨了个坑,直接将哑婆埋了。这哪有人把四人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她一个小丫头住着也不害怕……”
宋蕴之眉头皱了起来,这种性情倒真是不多见。
汉子又道:“后来我们就商量着,把哑婆的坟迁到山腰那边去。可她不许啊,还把大家都赶了出来,说谁敢碰那坟,就要谁死。”
“这都十多年了,那院子早就荒废了,杂草长得到处都是,不过……”
汉子说着,面露犹豫之色,夹杂着几分害怕。
宋蕴之给他碗里添了水,“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出什么事了?”
汉子愣了下,最后凑到宋蕴之跟前,小声道:“最近村子里闹鬼了。”
“闹鬼?”
汉子点头,似乎有些害怕,声音低低道:“你知道清心坡那家吧,后来不是人都死了,城里人传那宅子闹鬼。这黑云丫头嫁了过去,没道理一个人能逃出来吧。可是……”
汉子略有些紧张,看了看四周,这才道:“前段时间,村里好些人在哑婆家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就不见了,大家都说是何愫慬的鬼魂回来了。我特意去看了,哑婆坟上的土……被动过。”
宋蕴之眯眼,肯定是何愫槿回来了!
当下便让那汉子指了方向,宋蕴之起身告辞。
哑婆家在村子的最东边,不大,很简陋的一个小草屋,十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破败不堪,一面墙壁已经塌掉,到处是杂草。
屋子前面,一个耸立的土包。
是个坟包。
坟头的杂草除去了一块,旁边洒着一些未烧尽的纸钱,前几日下过雨,这纸钱应该就是这两天烧的。宋蕴之扫了一眼四周,被坟后的石砖吸引了目光,走过去一看,砖缝中有一个很小的荷包。
黑色的底布,绣着纯白色的荷花,花朵勾散,光照下竟闪着一丝异样的色彩。背面的边缘处绣着两个字,磨得有些看不清,但仔琢磨还是能看出轮廓。
愫槿。
一阵风从坟头吹过,宋蕴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低头一瞧,就见荷包的束口有些松,边缘处沾着些红色的粉末。
那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竟想不起来。
宋蕴之怕沈苍梧和柳煜会担心,便折身往城中走。
路上,他想了想,便招来了暗卫让他们去告诉沈苍梧和柳煜先回别院,自己待会回去。
他一个人在城中遛了会,忽然想起个事情来,那荷包中粉末的味道,在第一次见到寒夏洲的时候,他闻到过。
确切的说,是寒夏洲带自己回客栈的时候,在她的身上闻到过那种气味,可后来便再没出现过。
寒夏洲来宸州是为了求剑,那她是不是在救自己之前去找过司白?仔细想后来提到司白时,她的语气,显然自己这个推测是成立的。
当时他去的是司白的住处,并没有去过沉沟洗剑坊……
这么一想,宋蕴之忙奔着沉沟洗剑坊去了。
沉沟洗剑坊位于城东偏西南的角落,比较僻静,规模也大。铺子里只铸造兵器,因而来往的江湖人颇多。
据说,只要有图纸,无论什么样的兵器,他们都能打造出来。
当然这不是掌柜的自夸,而是江湖人给的美誉。就好比很不起眼的一家小酒肆,也敢叫太白醉,也敢在门口挂一幅霸气侧漏的横幅。那确实是人家的酒好。
宋蕴之到达沉钩洗剑坊的时候,坊里人不多。他悄悄转了一圈,很快便寻到了那气味。
就见后院的马棚里,一个女人正在给马槽里添水。那女人个子不高,相貌平平,钻入人群里也认不出的那种。
宋蕴之抿了抿嘴唇,那味道……是易容用的。气味很淡,好在他自小对气味很敏感。
宋蕴之笑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洒满了阳光,斜斜地靠着墙,望着那女人的侧脸,忽然喊了声,“何愫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