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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拂香微微侧了头,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鬓角散落的发丝挡住了她勾起的那抹冷笑,净慧见她这样,胆子又大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陈拂香的前边,一边走一边唠叨,无非是京城里来的那些人不过是来羞辱陈拂香的,若是回去也只是会被京城那些人戳脊梁骨。
净慧唠唠叨叨,陈拂香却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难以抒发,不一样的人,不一样场景,却是一样的话,前世自己就因为害怕见到萧靖寒,害怕看到他和那个女人甜甜蜜蜜,就曾十分的抵触回京。
后来无尘那老尼姑找自己谈心,自己没有防备,后来无尘老尼说会替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可结果呢,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得到了高位上的那人的三次斥责,什么忤逆圣意,抗旨不尊,永不能进京。
陈拂香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被人抛上抛下,步伐也越来越慢,最后那大木桶嘭得一声落在了地上,溅出了几滴水花儿。
净慧闻声回身,却见陈拂香与自己已经隔了好远一段距离,脸色不由得微变,“怎生走得这么慢!”
陈拂香抿了抿唇,“许是前些日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净慧师傅,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净慧见她这样,心道刚刚那一番口水是白费了。
不过反正自己已经完成了师父的任务,那陈拂香听不听,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想着若是这陈拂香能够在京城里替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弄个住持当当呢。又见陈拂香一副要坐下的模样,净慧急忙小步上前,“真是的,提不动也不知道说一声,快些走吧,别让贵客久等了!”
“什么贵客?”陈拂香疑惑的看着净慧,净慧见她真不知道,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劝你还是别听我师父的好。”
“……”陈拂香微微有些怔愣,眼前的事情和前世有几分相似,却有不同,陈拂香搞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是重生之人,一些原有的模板被自己一打破,再也无法按照原来的剧本进行。
可怜自己上一世,根本连京城里派来的人都没有见到,这一世,连对自己素来刻薄的净慧竟然也会出声提醒自己,真是老天有眼,清波、清源、惜儿……等着娘亲。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赶回慈静庵的时候,门口正站了一个人,是沈媚。
沈媚算是她们四个人里在慈静庵里混的最好的,一张巧嘴,多少尼姑们爱听她讲话儿,就是无尘老尼也时不时的找她谈谈心。
陈拂香不觉得沈媚这样精明的人会平白无故的跑到这儿来接自己,更别说以往两个人的关系差的要死。
因着同是身在慈静庵的‘罪妇’,便是互相之间没有敌对,那也很少说半句话。
沈媚瞧着陈拂香和净慧二人,有些吃惊,随即掩唇一笑,“今儿个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沈媚长得并不如陈拂香好看,但是声音酥软清脆,让人觉得活色生香,难怪那户人家会如此宠爱此女。
净慧被沈媚说得有些下不了台,刚想发作,却被沈媚拦住了,“今儿个有贵客来,我看净仁师傅都被无尘师太请去陪客人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啊!”说着又向着身后唤了一声,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门后跑了出来,乖巧的帮净慧提住了大木桶,因着她身子瘦弱,那大木桶险些将她绊倒。
陈拂香一怔,这小姑娘正是同从京城来的余三姑娘,瘦瘦弱弱的,像是一只小兽,平日里只听沈媚一个人的话。
有人帮忙,净慧哪里还舍得这邀宠发达的机会。
陈拂香盯着那余三姑娘出神,却不妨沈媚突然靠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可怜吗?这孩子没了娘,就是这么的可怜!”
沈媚说的凄婉,陈拂香的身子不由得一颤,结结巴巴的却是找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两个人愣了一会儿,沈媚抬头看了看无尘师太的房间道,“今儿个我在这儿等你,是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若是回到京城里,咱们姐妹们也都有个盼头,且不可被无尘老尼那张嘴给骗了。”顿了顿,又凑到陈拂香的耳边,“你道她是谁的人?是你的死对头庄含烟的人!”
陈拂香不由得抬头看向沈媚,谁知道对方不过无所谓的笑笑,“像是我们这等自己讨生活的人,与人相处总是要打听清楚一些。”陈拂香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沈媚在给人当妾以前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
沈媚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无非是不要和萧侯爷硬碰硬,男人嘛,最爱惜羽毛,最喜欢得到妻子的尊重,可也别傻乎乎的将一颗心放在男人身上,多疼着孩子点。又道自己的蓉姐如今没了娘亲在那老女人的手下讨生活多么可怜,若是陈拂香有机会帮蓉姐一把,便算还了自己今日的好意了。
后来两个人又说道了镇子上的事情,浑浑噩噩的,陈拂香感觉像是做梦一般,回到房间的时候邱瓷正对着暗暗的灯火缝补衣物。
灯火忽明忽暗,衬得邱瓷那张小脸越发的瓷白,只那双手却已经红肿不堪,手里捏着绣花针,格外的诡异。
一滴泪毫无预兆的顺着陈拂香的眼角流下,那些日子里,她总是沉湎于自己悲伤的情爱世界,眼睁睁的看着待自己极好的人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却无能无力。
邱瓷完成了手里的活,利索的打了个结,又用牙将线头咬断,才看向门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说着已经走了过来,手利索的将陈拂香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又有些心疼的说,“你个傻得,怎么病还没好利索,就出去干活。若是我在,就好了!”
“你在又能怎地,还不是要跑出去做活。”陈拂香握住了邱瓷的手,邱瓷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总比你这个病人要好的多。”又抬头看了看陈拂香,“这怎么哭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拂香原本不想问,可若是不问明白,她又总是忍不住猜忌,就像是小时候母亲教导的那样,从来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人好,除非那是你的亲人。
邱瓷不妨陈拂香就这么直接问出来,顿了顿才道,“你和我那妹子长得极像,可惜那个时候因为我的缘故,却连累她早夭……”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她也是个可怜的,若不是因为我,小小年纪怎么会……”
邱瓷说着眼泪好似崩塌了一般。
陈拂香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对方的伤心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是个多么会安慰人的人。
只在一旁陪着邱瓷掉眼泪儿,邱瓷见陈拂香也跟着自己情绪失落,急忙擦了擦脸颊,笑道,“瞧我,这是怎么了,肯定是这窗户没关好,风吹了眼睛。”又转身将自己新绣的一块帕子递给陈拂香,“妹妹是个眼界高的,不要嫌弃我这手艺,擦擦眼吧!没得让那些人瞧见又要生事。”
陈拂香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刚想开口道谢,就听见门口嘎吱一声,接着是啪嗒一声。
屋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邱瓷反应的更快,用袖子抹了抹脸便奔到了门边儿,“谁在外面哪?”嘴里说着话儿,手却是用力的一拉,原本想会逮那做坏事的人个正着。
不想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上了,邱瓷顿时脸色惨白,这是有人不想让拂香回去!
“怎么了?”见邱瓷变了脸色,陈拂香也急忙站了起来,就听邱瓷结结巴巴的道,“有……有人锁了门!”
陈拂香也是一惊,原本以为自己占尽了先机,不会在重蹈前世的覆辙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变化,周遭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陈拂香吃惊的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走到了门口处,用力的拽了拽门,没有拽动,又急忙折到窗户旁边,用力推了推,发现窗户也被人别住了。
她与邱瓷两个弱女子,面对这厚厚的木板门也是没有法子,陈拂香只觉得一颗沸腾的心瞬间跌进了冰窖里,身子顺着窗户滑下,就听邱瓷惊呼一声,“拂香,你的手!”
陈拂香抬了抬手,刚刚跌落的太猛,手臂碰到了一旁的小石桌,竟是流血了,可是她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邱瓷大叹了一口气,急忙跑了过来,用白布将陈拂香的手缠住,“肯定会想出办法的,你不要着急!”素来柔弱的面庞上更是显出一分坚韧,替陈拂香处理好了伤口,邱瓷又复看了看旁边的木敦子,一咬牙将那粗憨的木敦子狠狠地砸向了那破木门,木门震动了几下,只余那‘咣当’声在这寂静的慈静庵内十分的响亮而尖利。
陈拂香也没有想到素来软弱的邱瓷会如此的拼命,再想想自己的波哥、源哥还有惜儿,心中也是充满了斗志,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可刚站起来,陈拂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袖子里落了下来。
陈拂香低头一看竟是一本灰扑扑的小册子,巴掌大小,陈拂香俯身将那小册子捡了起来,手快的翻了几页,心中更是惊骇不已,急忙将那小册子又塞回了袖子里,心中却有更多的疑问要去问问那位凤婆婆才行。
“拂香……”邱瓷的声音隔了好久才传来,黯哑的让陈拂香心痛,抬眸看向对方,却见邱瓷白皙的脸上挂着汗珠,“来人了……真的来了人……”
陈拂香上前一步握住了邱瓷粗糙的手,“恩,来人了!邱瓷姐,若是我能够回去……”
邱瓷急忙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陈拂香不解。
邱瓷脸色有些黯然,“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夫君其实是镇安将军刘子熙,你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有那么个劲敌,若是再多了我,反倒是拖累,若是妹子真的有本事了,还能不忘了我,我便求妹子一件事!”
陈拂香点了点头,心中震撼之余却有些自责,想不到邱姐姐竟然是刘子熙的妻子,那个人自己也是听闻过的,算是个心狠手辣的,若真是这样的话,确实不好办,说不定还会连累邱姐姐。
外面有人在轻叩了一下门,陈拂香急忙整理了下二人的仪表,“有人来了!”
果真下一瞬就听见了一个细细的声音,竟是余三姑娘,余三隔着门板道,“邱姐姐,拂香姐姐,你们不要着急,媚姐姐已经去拦那些京城里来的人了。这儿动静这么大,估计一会儿那个老秃婆子就会过来。”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安抚了屋内两个人的心,陈拂香不仅怅然,没娘的孩子果然早熟,如今这胆子和这伶俐劲根本就不像是自己平日里所看到的那样。
“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别被那些人逮住。”邱瓷看了一眼陈拂香,凑近门缝轻声道。
陈拂香感慨万分,亦是低声道,“三姑娘,小心!”
陈拂香素来高傲的像是一只凤凰,平日里哪里会将她们这些小人物的放在心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关心,让余三姑娘原本折回去的身子顿了一下,颇有些受宠若惊,又低声回了一句,“她们来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