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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暗下狠手
“大哥,轻点。”木远山轻喝道。
“不是说了一百块的吗。”木云川不平,压低声音再重复一遍。
“原想换一百块的,可他们那里也拿不出那么多粮票,王同志倒问我要不要多换些肉票,我哪舍得啊!”木德江解释道。
“对,肉票少换些,没得肉吃,去山上打去。”木云川点头道。
“爹,我想吃肉。”君宝到得这时,终找着机会跟木远山说,见着三头野猪都卖了,肉都没了,好难受啊。
两只手臂伸了出来,一是耿正阳,拎着一串猪大肠,另一只是木德江的,手上托着个纸包。
借着月光,众人一喜,木国栋更是咽了口口水。
“正阳,你买的?”木远山忙问道。
“那个小王同志送的,给君宝吃吧!”耿正阳递出去。
“别,你带回家去吃,正好让你爹也补补。”木远山忙推却。
“正阳,你那个拿回去,这块肉可有三斤多呢,我们三家一分,也够炒吃几顿了。”木德江跟着拒道。
“二弟,快说说,三头大野猪一共得了多少钱跟粮票。”木云川声音兴奋。
“一百伍拾六块,王同志给凑了个整数,另外还有十六斤肉票,按着六毛一斤换的,三百八十七斤六俩粗粮票。”
“我们吃亏了,卖给他三毛五一斤,问他买倒要六毛一斤。”木国邦啧啧叹道。
“杀不要功夫啊!我们今儿卖的价可没吃亏,王同志给的价算高了。”木德江斥他一声。
“三弟,我们每家能分五十二块钱呢,粮票是……”木云川高兴算着。
“买了三斤肉,还有十三斤肉票,你们要多少,粗粮就每家一百三十斤。”木德江早已算好,接上道。
“听二哥的,肉也均分吧!”木远山道。
“好,五十二块钱,一百三十斤粗粮,四斤肉票。”木德江道,“腆脸,我就多拿一斤肉票。”当初说好,耿家来帮忙不用给,可他想好了,等下分完,送他们一些。
“行,听二弟的。”木云川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搓搓手,恨不能现在再去打上一头野猪。
摸着票子大小,木德江把钱和粮票都分好了。“肉等回去切了再说。”
“正阳娃子,这三十斤粮票和十块钱你拿好。”木远山偷偷拉过正阳,把票据卷好塞过去。
“叔,这可不能拿,说好了来帮忙的。”耿正阳双手推拒。
耿正海听着,也忙说不能要。
“正阳娃,辛苦一趟,哪能空手呢,德江叔也给你十块钱。”木德江过来,笑道,“见者有份。”
“正阳娃,年底就要跟英子成亲了,大伯也给十块钱,到时红包就不给了。”木云川哈哈笑,大方递过来。
耿正阳脸上一热,手心被塞满了票据。
“正阳,拿着,也该准备准备了,到年底好好办一场。”木德江笑。
这一晚除了木国栋和君宝,大伙都非常满意,这两个娃是怨念没有肉吃。那么大的野猪竟然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小块肉,只够塞塞牙缝的。
月光清柔,白日里的青翠绿叶此时泛着银白色光,微风轻拂,祥和静谧,众人心头敞快,一点也不觉得累,走过半道,只有君宝爬上了大哥木国邦的背。
“他娘,你看看木家,多大气。”耿建国眼含戏谑,似笑非笑,望住李慧凝,“三十斤粮票,还有三十块钱,说给就给了,我的眼光能差了!”
李慧凝一时语噎,把粥碗送到他桌前,“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老头子,你就臭美吧!”语气凶巴巴,脸上却带出丝红晕,心里可是非常满意的,这次木家很是上道,搭把手的事,当时想着能得块猪肉就好了,哪能想到竟给了这么多,虽说让年底办事,可礼真是重了!
耿正海快步跨进屋,一屁股坐到桌前,端起粥碗三两口就倒下了肚,说道:“娘,等下我带我哥去找潭婆婆看看,他左腰上都青紫发乌了!昨儿夜里睡着了还哼哼呢!”。
刚想让他慢点喝,话还未出口就听了到这个惊吓消息,好心情荡然无存,李慧凝针戳屁股跳了起来,“咋回事,昨儿咋没说呢,这是要吓死娘吗!他人呢!”
“娘,别急,哥说扭了下,找潭婆婆推拿两下就好了,这不怕你担心嘛!”正海眼皮一跳,忙打个哈哈,顾作轻快道。
“不行,娘得去看看,这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李慧凝一脚踢开长凳,匆匆往西屋去了。
耿建国怒气浮上脸,盯住他,眼儿沉沉,“是那天被打的?”
耿正海点点头,“哥说是打的。”
“唉,都怪我,那一顿棍棒可大部分都落在他身上啊,真是大意了,看着头没破,手脚也没事,就以为大吉了,竟还下了这样的暗手啊!”耿建国自责道,推开粥碗起了身。
两人刚跨过屋门,西屋就传来一声悲愤哭声,凄厉高亢,吓得两人一个脚软,紧接着,挨千刀的,没人性不得好死,我咒你们头顶上长疮,脚底流脓……没有重复,不带歇的一长段,夹着耿正阳无奈的劝慰声,不停说着他还好,没事!
耿建国和耿正海互相看了看,伸出的脚不约而同缩了回来。
“早饭还没吃好呢,冷了就不好吃了。”耿建国伸展两下胳膊,抻了个懒腰。
“我再吃点。”耿正海摸摸肚皮,忙跟道。
潭婆婆用粗毛巾擦干净手上的药油,对上一脸焦急的李慧凝,“肌肉里头挫伤淤血,连着推拿三天,养上半个月才行,这期间可再不能使力。”
“潭大娘好医术!”李慧凝心疼加感激,挤出笑脸,“骨头没啥事吧!”
“幸好骨头没事,不然还能站得起来!早给躺下了!”潭婆婆道。
“你个老头子,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李慧凝转身骂耿建国。
耿建国默了默,对着气势正盛的她,没敢出声,心里也自责,大儿疼了这几天,他硬是没看出来。
“娘,没啥事。”耿正阳笑嘻嘻道,“养几天就好了。”
“这还叫没啥事,都发黑了。”李慧凝上前一步,揪起他的耳朵,“好好注意着,你有啥事,还让娘怎么活啊!”
“英子,这罐药油你等会儿给正阳送去。”心情甚好的孙小美放下碗筷,从内屋拿出一个瓷罐子放到桌上,又转头对木远山说道,“他爹,今年空时再去采些药草,让咱爹再做些,只剩这罐子了。”
木远山闻言点头。
木英听得一惊,忙打着手势问怎么回事。
“不是刚才潭大娘过来唠了几句嗑嘛,说早上她给正阳娃子做了个推拿,伤着了腰。”孙小美道。
“难道……难道是昨夜使力扭伤了?”木远山奇道,“没有过重啊。”
“不是,是被里头那些人打的,下手可重了,淤得都发乌了。”孙小美放低声音,“潭大娘说得亏正阳年轻能熬着,年纪大些早就爬不起来了。”
“唉,整天的打倒牛鬼蛇神,我看那些人才是牛鬼蛇神!人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分钱!”木远山重重说道。
挺香的玉米馒头嚼在嘴里,一下子再没了味道,木英勉强咽下一个馒头,放下筷子,马上拿起了药油罐子。
“姐,正阳哥还在吃饭呢!你不用急!”君宝挤眉弄眼朝他笑。
木英伸手,在他脸颊上狠狠捏了把。
“娘,你看姐打我。”君宝瘪着嘴装哭。
木英朝她娘歉意笑笑,指指碗筷。
“去吧,去吧,碗筷娘会洗的。”孙小美笑着挥手。
在君宝的挪揄笑声中,木英抱着罐子快步出了院门。
前头那人背影很是熟悉,浓黑头发,高大身材,身上白色粗布褂子和藏青色裤子全都微微泛了旧,一只手肘上还打了块补丁,可这些全然不碍,他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腰板挺直,就像冒了绿叶的白杨树儿,带着股韧劲,自由伸展,生机勃勃。
正阳,木英忍不住飞跑起来。
踏踏脚步声惊动了前头之人,耿正阳侧身转头,豆蔻少女正扬起白嫩脸儿朝他笑着,飞跑过来的身子轻灵仿若小鹿,明亮日光洒下,雪白脸上恰似泛着光,微翘起的唇角挑着无尽快乐。
这一刻,他觉得一上午的郁气散了个干净,从心底冒出喜悦的泡泡来,不由跟着她微笑起来。
木英跑近,停步抬头,正对上他低下的脑袋,浓黑眉毛下一双眼儿含着轻笑,心中一动,脸不由红了,羞涩低下头。
他轻轻伸手,把她因跑动散开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温柔道,“你怎么来了?”
木英抬头,脸上露出担忧神色来,举起手上药罐子,再伸出一指指指他腰。
心中暖暖,耿正阳握上她指出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怎么连你也知道了,没事,被他们挥了一棍子,挫伤了肌肉。”
她摇摇他手,见他看过来,摆出一脸不赞成表情,举起那只手里的药罐,凑到他鼻下。
“是爷爷做的药油!”正阳惊喜道,“他的药油可是有名的,别人想讨还得趁早,迟了就没了。”
木英点头,眯着眼儿笑,把药罐子递了过去。
耿正阳没舍得撒开她的手,看看另一手中的竹杆子和木桶,呵呵笑起来,“你先帮我拿着,我带你逮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