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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苏清看到月笙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闭目养神,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微微发青。
班主站在旁边一圈圈打转,焦急的嘀咕道,“你说你这病什么时候犯不好,偏偏赶在现在,这都进了王府了,说不定明日前院的贵人们就要点戏,你这个样子如何上台?”
他本以为月笙的头风疼半日就好了,没想到从凤阳县出来两日了,不见轻反而严重了,他又急又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月笙眉头皱着,似也很烦恼。
“药还有吗”?班主问道。
月笙烦气的道,“吃了,根本没用!”
“定是那日在凤阳县夜里你贪凉没关窗受了风了!”班主埋怨道。
月笙微微扭过头去,神色阴郁。
苏清眸子一闪,缓步走过去,问道,“月公子头疼?”
班主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似是和一个干杂物的伙计说不上话。
而月笙眼睛都没睁。
“我会一点医术,不如帮月公子瞧瞧。”苏清淡声道。
班主瞥眼过来,不耐的道,“我知道你想巴结月笙,但是这治病可不是随便就能治的,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不相信一个穷小子能会什么医术,否则还能沦落到当打杂的下人。
“让我试试,万一将月公子治好了呢!”苏清也不着急,声音温淡。
月笙睁眼看过来,看到苏清却是一怔。
他是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刚刚进戏班的下人,没想到少年竟长的如此俊俏,眉眼如画,五官比他还要精致上几分,不由的便心生好感,招手笑道,“好,你来给我治病!”
班主立刻道,“月笙,你别胡闹。”
月笙喜欢俊俏的小厮,他是知道的,可是治病的事不能儿戏,尤其现在还情况特殊。
“我心里有数!”月笙淡淡回了班主一声。
苏清走过去,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要为月笙把脉。
月笙伸出手,将淡蓝色绣连枝花纹的袖子微微撩上去一段,露出白皙细嫩的肌肤,真是比女人保养还精致。
旁边伺候的小厮立刻将一块白色的纱娟放在月笙的手腕上。
苏清面色从容,伸出三根手指放在隔着绢帕的手腕上。
班主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只凝神等着苏清把脉。
远处流非歪歪斜斜的倚着门框,嘴角噙笑,兴致盎然的看着。
半晌,苏清放下手,眸光清澈,淡声道,“的确是邪风入体所致,而且公子有阴阳亏虚不合之症,我开个方子,然后给公子针灸,夜里便能减轻。”
听到肾阳亏虚的话,月笙眸光微微一闪,低下头去,“好,按你说的办,现在要针灸吗?”
“是,请公子回房,我马上为公子施针!”苏清道了一声,让小厮拿来纸笔,写了一个方子给班主,“按此房熬药。”
“好,我马上吩咐下去!”班主见苏清说的的确合症,对她信服了几分,接过药方让下人去抓药。
苏清进了房,月笙已经躺在矮榻上,正闭目等着她。
苏清也不多言,取出银针,分别对着男子的太冲、百会、气海等穴位扎下去。
行针后,苏清起身道,“一个时辰后,我来给公子取针,公子暂时闭目休息片刻。”
“好,你去吧!”月笙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恍惚。
苏清将一张薄毯盖在男人身上,才轻步离开屋子。
“月笙他怎么样?”班主正在外面等着,看到苏清出来立刻问道。
“还在行针,等下我来取针!”苏清道。
“嗯,若是真能治好了月笙,我大大有赏!”班主高兴道。
“多谢!”苏清道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班主回身看着苏清的背影,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少年,只觉他身上并没有半分穷苦人家孩子的怯懦和卑微,浑身带着一股纯净的清卓之气,加上本不俗的容貌,实在让人惊讶。
流非弯眼看着苏清走过来,笑道,“想不到,我家小清清还会医术!”
苏清瞪他一眼,“谁是你家的?”
流非凑过来,手臂搭在她肩膀上,低声道,“你故意接近月笙?”
“这样好行事!”苏清简短道。
流非挑眉,“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苏清斜他一眼,“放心,你吃我我住我的那么多日,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小清清,你有没有良心,分明是你把我的银子都扔了!”流非不忿的道。
“扔银子是为谁解决麻烦?”苏清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拨开他的手,进屋去了。
流非被噎在那,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吧,他是自作虐不可活!
一个时辰后,苏清去为月笙取针。
男人睡着了,睡的很安详。
苏清一拔针,男人才醒过来,眼睛有片刻的惺忪,看到苏清,温柔一笑,“我好久没睡的这样熟了,竟然一个梦都没做。”
“公子头疼好些了吗?”
月笙面露欣喜,“好了很多,仿佛从来没这样轻松过!”
“公子要适当的放松自己!”苏清温淡道。
月笙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敢放松?”
苏清没再说话,将银针仔细的收好,起身道,“小人告辞了,药应该快熬好了,公子可再休息片刻!”
“你叫什么名字?”月笙突然抓住苏清的手腕。
“苏清!”苏清半低着头,淡淡道。
“以后、跟着我吧!”
少年的手腕纤细,肌肤滑腻,晚霞透过窗照在她精致的侧颜上,半垂的睫毛如画师手下随意画出的丹墨小扇,浓淡相宜,温静纯美。
月笙看的呆了呆,竟不愿再放开少年的手。
“是,多谢公子!”苏清淡淡应声,挣了一下手腕。
月笙下意识的握紧,不肯让她挣脱出去,直直的看着她。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然而不过是瞬间,就听窗外有人喊道,“喜芸班的人到了吗?在不在院里?”
“呦,秦管事,好久不见!”班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王班主,你们可来迟了,二爷问了几次了!”
“小人该打!路上有事耽搁了两日,实在罪该万死!”班主声音惶恐。
“好了,月笙公子在哪儿?”
屋内,苏清睁开男人的手,退后一步,态度恭敬,面色如常,完全是小厮的模样。
“跟我出来!”
月笙道了一句,整理了一下长袍,起身出去,看到秦管事,立刻俊容含笑,“秦管事,月笙有礼了!”
“一年没见,月公子越发的美了!”秦管事意味深长的笑着。
“多谢管事夸奖!”
“二爷念叨公子几天了,公子今晚能不能唱?”秦管事问道。
“劳二爷惦记,月笙受宠若惊,秦管事前面带路!”月笙温和浅笑。
“那走吧!”秦管事虚让了一下,带着两个家丁在前面带路。
班主忙上前拉着月笙的手吩咐道,“二爷叫了你开场,是给咱们脸面,万万要唱好了!”
“我明白!”月笙回头看向苏清,“以后他就跟着我了!”
班主怔了一下,随即了然点头,“好,没问题,这是他的造化!”
说罢吩咐苏清道,“你跟着香泠他们等下把公子的戏服头面都带过去!”
苏清点头,“是!”
月笙之前的贴身小厮墨羽扶着月笙先一步离开,苏清和香泠几人去取戏服。
等几人拿了东西出来,院门外有府上的小厮,带着他们去熙园。
熙园是睿阳王府特意为唱戏建造的戏台,比一般的戏园子还要宽敞气派,大楚的名伶无不以能在熙园唱一出戏为荣。
苏清他们一行五人,除了苏清,其他四人都是平时伺候月笙的,苏清看了一下,几人或高或矮,都长的十分俊秀。
香泠他们跟着月笙久了,见过的世面也多,很懂规矩,自从出了院子,便低着头,不管路上看到什么都垂眼观鼻,安静走路。
他们五人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一路穿楼台过长廊,一炷香后进了熙园。
熙园四面楼阁环绕,中间游廊曲折蜿蜒,遍种奇花异草,奇石嶙峋,堆金积玉,富贵逼人,只这一角,便可窥探整个王府如何荣耀显赫。
苏清走在最后面,微微垂头,手中捧着一套水红色戏服,跟着前面的人,走的不紧不慢。
隔着一个荷花池,对面水榭下,湛离欢负手而立,俊颜矜冷,狭长的凤眸浅浅眯起,直直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他久久的看着她,一瞬不瞬,眸底幽光变化莫测。
天已经暗了,明暗交错的光线落在碧瓦朱窗之间,褪去了一日的喧哗,却愈发显的幽静。
晚风初起,吹动满池碧叶青莲,已经是五月初,暖风荷香,沁人心脾。
“欢少!”
元璟走过来,媚眼轻挑,“干嘛呢,一个人站在这吹冷风,难道是看哪个丫鬟长的俊?”
对面走廊上,一行人拐了弯进入后阁,已经看不到了。